第40章
“你后悔吗？”
带着几分引人堕落般的引诱意味, 一个声音凭空出现在了七濑萩也的大脑之中。
他缓缓抬眸，双眸有几分无机制版茫然地望着周防尊，有些放空。
——他应该……后悔吗？
在周防尊眼中, 就是梅林看着自己，突然顿住了。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问梅林, 在十束多多良遇难的那天, 也有很多问题想要询问。
人或许总是被迫学着长大, 因为知道梅林总有要离开，周防尊渐渐地并不会和梅林询问些什么。总有那么一天，这些问题都只能由他自己负责解决。而且, 他是石板选中的王, 本就会肩负起这么个足以决定一切的位置。
只是，总有那么一些时刻, 即使是周防尊, 也会想要有人可以询问。
或许是父母，或许是十束多多良，或许也是梅林, 但这些人，都一一离他而去。
最终午夜梦回, 周防尊只能看见年幼又同样有些失眠的安娜。
安娜的情绪很敏感, 在十束多多良离开以后，就愈发地敏锐了起来。
看着安娜，周防尊仿佛又看见了自己。但他和安娜并不同, 并没有那么依赖自己的监护人。
……是谎言。
少年双亲皆逝，梅林出现的时候, 实在是太合适了。
只是因为周防尊的性子使然, 所以一切情绪的表达, 都是十分内敛的。
后来又加上了十束多多良，也是个没大没小的自由性子，周防尊平静沉闷的生活，除了红色，似乎又挤进了一些别的颜色。
不多，但足以分解他在大脑阵痛之时的烦闷。
“这次，要待多久呢？”
憋了半天，刚刚趁着对宗像礼司为藉口试图掩饰生疏情绪，最后周防尊还是问出了这个似乎并不太合适的问题。
七濑萩也一心二用，操控着梅林有些恍惚地回答：“我是来结束一切的。”
结束一切？
这实在是个很暧昧的说法。
宗像礼司若有所思，眼神扫过那柄就快要坠落，却被无形的锁链悬停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梅林的意思，是他可以停下这属于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折磨吗？
周防尊却有些想偏了。
他知道梅林比起这种生活，其实更喜欢躲在高塔之中，远远地遥望人类之间发生的一切。
毕竟梅林自己也说了，他所居住的理想乡，是绝不会有人类出现的。
教导亚瑟王不能说是失败，只是最后的结果实在是太过遗憾了。
传闻中的梅林，自那时起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出现在周防尊眼前的梅林，和传闻之中的梅林极为相似，性格也是，有着同样的胆小鬼般的逃避心理。
所以，就算梅林想要结束一切，结束与他——周防尊之间的联系，周防尊也并不奇怪。
周防尊淡淡道：“那这样，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十束多多良，应该也是梅林制造出的幻境吧。
梅林、更像是七濑萩也的性格浮现了上来，他点点头，突然笑笑：“我也确实想看看，另一种结局的模样了。毕竟只能收集到一种结局，也太对不起这双能够看穿一切的眼睛了。”
梅林拥有的千里眼，能够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也是梅林故步自封在理想乡之中时，唯一能够帮助他了解外界情况的存在。
就像是只有王的故事可以讲一般，梅林本身，其实也是害怕寂寞的存在。
宗像礼司皱了皱眉，他总觉得，周防尊和梅林讲的，似乎并不是同一种东西。
只是宗像礼司向来对情感并不是那么敏感，不然也不会察觉不到属下在他享用心爱美食——红豆泥时的无语心情。
他顿了顿，所以，现在是另一种结局？
也就是说，周防尊的剑并不会坠落了？
“在那之前，能不能先解释下，您是如何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这么刚刚好悬停在了这里的吗？”
虽然看着像是造假，但宗像礼司心里清楚，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坠落，本该是没有任何存在可以阻止的。
梅林歪了歪头：“不止悬停，我还要让他彻底消失哦。”
“彻底消失？”宗像礼司紧抿唇畔。
虽然没有确切的研究报告，但大多数包括黄金之王本人的认证，王的力量源于石板，而达摩克利斯之剑，正是石板力量的投射。
简单的说，就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只要存在，他们身为王的特殊能力就还在。
反之，便会是毫无能力的普通人。
让达摩克利斯之剑消失，这话说的，和让石板消失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很危险的想法，宗像礼司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该实行抓捕，让这样的冒犯就此消失。
但念头刚刚升起，又被某种角落里的存在，偷偷按了下来。
“或许，石板并没有存在的重要性。”
同一时刻，梅林的声音，和宗像礼司的想法，几乎就是同时出现。
宗像礼司很难制止自己的想法：“……你要怎么做？”
“很简单，我可是花之魔术师。”梅林神秘的眨眨眼，并没有在多看周防尊半眼。
花之魔术师……宗像礼司并不能想到这个称呼和即将就要发生的事情之间的联系。
就算是能够制造漫天飞舞的花雨，也不代表……
“我能让达摩克利斯之剑，被屏蔽掉哦。”
随着梅林的话音落下，空中悬停的那柄赤红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突然就像是被施加了什么动画特效似的，突然就渐渐变成了透明，最终空气中空无一物，如果不是宗像礼司的那柄剑还在的话，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般，而宗像礼司和周防尊则是这里面病得不清的两位。
仅仅是变成透明隐身，也还不足以让宗像礼司过分惊讶。
真正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周防尊身上原本就快要暴走的力量，也跟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消失，突然就无影无踪了。
“周防……你现在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吗？”宗像礼司下意识地追问了起来。
周防尊也难得配合：“没有，我感觉到了久违的平静。”
十束多多良也跟着附和：“阿勒，王赐予的能力，好像突然就彻底融入了身体之中……唔，像是水流一般呢。”
梅林笑得活像是深藏功与名，有几分贱兮兮的。
“各位，需要解谜吗？”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梅林。
这显然完美打击了他的嚣张气焰。
宗像礼司正在思考中，他向来更喜欢用自己的判断准则去看待一切，自然对于关乎自己姓名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不意外。
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过屏蔽石板的感知能力，让身为王者的诸君都能有片刻喘息的时间。
毕竟，有着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空中，差不多就和做一辈子圣人差不多了。
当然，也是有像赤之王—— 周防尊一般，并不在意什么监视不监视的，行事作风都只顾自己的存在。
宗像礼司眨眨眼，他想起来一件事，曾经的吠舞罗，在和specter4互相争斗之后，名为十束多多良的金发青年，还会专程表示歉意。
当然，道歉并不能让拳头落下的速度更慢。
这更像是某种挑衅，只会让specter 4的人更加血气翻腾，没过几天就又会跟吠舞罗的人发生矛盾。
梅林叹了叹：“尊和多多良就算了，我还以为礼司你会喜欢听故事的呢。”
宗像礼司：……
礼司又是谁？哦，是他，但会这么叫他的，还真是一双手都数得出来啊。
“我想，我大概能猜到一切的原因了。”
梅林大为惊讶，完全没想到还有像宗像礼司这样抢夺别人的发言机会的。
宗像礼司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是幻术，对吗？”
这倒是让梅林放心了下来，神秘感十分充足的微小：“是、也不是。”
“好了好了，我并不打算瞒着这个秘诀。其实很简单，是通过信息差，来造成石板的混乱。”
同样拥有特殊能力，活了数千年的梦貘，感觉自己还是很有把握的。
甚至就幻术而言，他也是十分自负的。
不过是一场梦让石板沉浸，曾经他也曾阻拦提亚马特——
等等，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记忆。
梅林按了按大脑，他很少接收到来自马甲的记忆，这样的经历，很不寻常，但他也来不及多想。
因为脑海之中那个询问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你后悔吗？”
“——想要重新来过吗？”
平心而论，既然是答应了系统，想要谋求死而复生权利的七濑萩也，根本上就是想要重新来过的同类。
越是和周防尊相处，圣杯引诱他的声音就愈发清晰。
“——这样的生活，不正是你所期望的？”
虽然不能完全窥见七濑萩也的想法，毕竟系统还是有在尽职尽责地守护着他的意识，但在瞬间的强烈愿望，显然也被圣杯捕捉了七七八八。
这样的生活啊……
“恕我拒绝。”
虽然过程有些偏差，幻境的真实度让七濑萩也觉得完全就是遇到了活生生的周防尊，但他的意识仍然十分清晰。
那个世界线，已经是完结了的世界线。
没有任何人的干预，周防尊坦然赴死。
而背负了弑王负担的宗像礼司，也在不久之后，因为石板的毁灭，而得到了解脱。
一切旧的故事，早已停留在了过去的世界。
“为什么，这难道不是实现了你的愿望吗！？”
渐渐地，圣杯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了起来。
七濑萩也笑笑：“这确实是我的愿望，但……有什么办法呢，总是有那么多遗憾啊。”
“既然是遗憾，那你就更应该要去抓住这难得机会！！”
似乎觉得朽木不可雕，圣杯直接现身，居高临下般教导起了七濑萩也。
七濑萩也勾起唇畔，并不意外看到眼前灿金色的杯体。
说起来，圣杯和系统也算是同源，能够直接窥见马甲的真实，进而和他对话，倒也并不算多么稀奇了。
七濑萩也略带惆怅：“往事……不可追……”
虽然和周防尊的话还没说完，圣杯就现身了，但刚刚也确实重现了他曾经的想法。
而与此同时，他的双手也紧紧握住了圣杯的两个把手，圣杯的意识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刺眼的光就像是保护膜一般直直地照在了七濑萩也的眼睛之上，这光无孔不入，刺得人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视线。
然而，此时圣杯面对的是七濑萩也。
因为身上有着系统，所以是圣杯最想吞噬的本源。
但也正是因为有着系统，所以圣杯对七濑萩也的攻击，除却精神之外，都是毫无作用的。
“……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