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可惜它挑错了袭击对象, 凭借‘仪式’带来的超凡反应力，柳陌白即使带了个人也能轻巧躲过这次袭击，那液体扑了个空, 将自己甩在地上摊成一滩薄饼。

那开启又闭合的眼睛摔爆了好几个，类似于血的液体从伤口中丝丝缕缕地流出，融入它不可描绘的身体。

它抽搐着缩成不规律的一团，用身体摩擦光滑的瓷砖, 那一声声犹如粉笔划黑板的声音化作尖锐的嘶吼, 没有发生器官的它或许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它的愤怒。

随后它化成一条, 水蛇似的朝那具尸体游去。

等等，尸体？

众人顿时想起刚刚才看到的纸条：

2、液体和错误的医护人员, 液体和尸体，如果发现它们在一起，马上逃。

逃？大门都打不开了？往哪逃？

那液体是一种怪物，同时也是剧毒, 生命体绝对不能碰到的东西。

胡妄将手边大型仪器扔过去, 砸了个正着，但它只是停顿了一会，便将自己的身体拆分, 从仪器的缝隙中窜出，又拧成一大股继续向目标奔去。

一柄白剑直直插在那东西身上, 却被它液体似的身体绕开, 能轻易杀死敌人的利器根本阻止不了它哪怕一秒。

它像是条奇怪的蛇，或者软体动物。

所过之处留下泛着绿光的黏液，细小的眼睛在上面睁开又合上, 没过几秒便再没了动静。

尸体离它越来越近, 最终它一跃而起, 一头扎进尸体张开的嘴巴中，扭动着想要钻进去。过于粗大的身躯将尸体的下颌骨撑到脱臼，脖子粗了不止一倍，整个场面丑陋到难以形容。

浮起又消失的眼睛无一不紧盯着众人，他们没办法阻止，眼睁睁看着它的身体整个没入尸体中。

再无动静。

检验室内看似平静无波，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齐齐进入备战状态。

尸体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除了嘴巴大的有点诡异之外看不出任何不对之处。

只有季南知道，空气中令人作呕的成分增加了。

忽然，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住。

就算是季南也为接下来要目睹的场景犯恶心。

——尸体干瘪的毛孔全部被撑开，烟头大小的眼睛争先恐后地从里面冒出来。那些眼睛上覆盖着一层白翳，病态地颤抖着。

那只是开始，那不可名状的液体仿佛在尸体内完成了某种进化，或者说是某种成长。深红色的液体继续从毛孔溢出，将眼睛包裹，形成一颗颗红色的小球，果实似的挂在上面，几乎要将尸体整个裹住。

一只果实被高高支起，红色液体将自己拧成细细一股，构成将它撑起的纸条。

这是要干什么？

众人不知道它要干什么，自然也无从应对，只是谨慎地站远了些。

那枝条开始涌动，像是食道般一收一缩地运送着什么，上方的果实似乎得到了补给，逐渐变大，绽裂成花朵一样的形状。

“还开花，真有闲情逸致。”

廉宗话音刚落，那花似的东西一下子炸开。

红色的液体像机关枪似的向众人扫射过去。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碰到这些东西肯定没好果汁吃。

季南和廉宗立马藏进掩体，柳陌白也背着何昭找好了地方，胡妄扑倒明显慢了不止一拍的柒怀淼就地一滚，正好滚到一个大型仪器后面。

不过他终究是慢了一步。

柒怀淼捂着手臂，嘴里发出阵阵呜咽。其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气泡声，以及缕缕白烟，她强忍着剧痛将手拿开，那巴掌大伤口的边缘已经呈现焦黑色，深可见骨，不，连骨头出现了明显的凹痕。

那液体其实没有完全泼到柒怀淼身上，只是堪堪蹭到一部分，然而就是这一点让柒怀淼的胳膊惨烈非常。

即便是季南遇上这玩意也讨不到好处。

这条手臂算是废了。

只看了一眼，胡妄便明白了这个事实。

他的呼吸顿时变得粗重，双眼紧盯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不放，紧握的拳头中已经渗出了鲜血。

理智几乎要被怒火吞没，胡妄抽出匕首就要冲出去，看样子势必要将那玩意碎尸万段。

“别动！”

听柳陌白这么一喊，马上就要冲出掩体的胡妄下意识顿了一下。猩红色的液体在他眼前飞过，落到后面的仪器上，仪器外壳在接触到液体的一瞬间便融化成黑色的液体。

但凡他刚刚多往前走一步，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疼……呜……好疼……”柒怀淼想逃离这疼痛，却只能咬牙忍着。

胡妄被愤怒蒙蔽的脑袋终于清醒了几分，他蹲到柒怀淼面前，听着她呼疼，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最终，胡妄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过分年轻的脸，他双颊带着明显的婴儿肥，像是个精致的洋娃娃，这就是他一直带着口罩的原因，否则瞪人时便毫无震慑力了。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柒怀淼的胳膊，照着回忆中的方法，轻轻地对着伤口吹。

“都是我的错，吹一下就好了……吹一下就好了。”

胡妄连吹气都不敢用力，热气扑在柒怀淼伤口上的力度比呼吸还要弱。

“胡妄，你实话告诉我。”她强忍着眼泪，“我这条胳膊，是不是已经没救了。”

“……没关系，柒叔会给你打造一个更好的，比我的还要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他扯开手臂处厚厚的绷带，将泛着金属光泽的义肢给她看。

季南这个角度能将他们的动作尽收眼底，包括胡妄的脸，也包括他的义肢。

他竟然能带着义肢完成那么高难度的动作，不，不是他的问题，是那义肢。

那义肢的工艺要比表世界强太多了。

“他们说什么？柒叔？”廉宗和季南离得近，开口打断了季南的思考，“不会是……柒老头吧。”

“谁？”

两人对柒怀淼受伤这件事没什么感触，反而对胡妄口中的柒叔有点兴趣。

“里世界中最擅长机械制造的专家——柒天利，难道她就是柒老头的宝贝女儿？啧啧。”

那红色的液体有强腐蚀性，比世界上任何一种酸都要厉害。不仅是她的胳膊，科室内任何粘上红色液体的地方都被侵蚀出了深深的坑洞。

除了墙壁和大门。

这牢笼的四周仿佛拥有令人难以理解赦免令，仿佛任何东西都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季南正好在四周，她试着在掩体后破坏科室大门或者墙体，但即便她用出全力也无法对这牢笼造成丝毫损伤。

其他不知情人士也就算了，普通人再怎么有力气也不可能将水泥墙打破，只有季南自己和稍微知道点底细的廉宗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别费力气了，季南。”廉宗说，“这些墙恐怕已经被覆盖上规则了。”

季南丢给他一个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的眼神。

“某些特异点中会出现潜在规则，就比如现在，本来应该可以打开，或者破坏的大门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我猜测这其中的规则应该是”

“——若房间内出现异常，则房间本身无法被破坏。”

季南懂了。

“那我们只有一条出路，根据医学影像科及检验科行动守则第5、本科室的设备中不会渗出散发恶臭味的不明液体，如果有，请立即■■。破坏，烧毁它们，放心，我院不会向您索要赔偿。”

也就是说，他们唯一能逃出去的办法就是把那玩意杀掉。

廉宗回忆着守则：“用火烧？可现在没有点火的环境，密封环境下，一旦用电量大的设备起火爆炸，咱们都得载里面。”

他说的没错，季南一开始就没想用这个方法。

耳边仪器被腐蚀的声音滋滋作响，季南发现不远处被腐蚀的仪器已经开始冒出黑烟。

这里已经撑不了多久，再呆一会他们不是被强酸泼死就是被爆炸炸死。

季南思索几秒，道：“我有个方法。”

廉宗：“什么办法？”

季南：“跟你说没用。”

“诶你……”廉宗忿忿不平，他刚开口，充当挡箭牌的仪器便被红色液体透了个彻底，漏下来的液体在他脑袋旁张牙舞爪。

这种情况再留一秒都是对生命的不尊重，他看准时机移动到最末尾的仪器后面去。

同时，季南向柳陌白招招手。

他那边情况也不太好，掩体太过狭小，他和何昭两个人缩在一块，怎么看怎么挤。

柳陌白看向季南，眨了两下眼睛算作回应。

“你能不能将那些液体切分成小液滴，或者让它们炸开之类，怎么都行，只要分成极小的份就好。”季南用平时的音量说话，她知道柳陌白听得见。

柳陌白点点头，随即比划了一个细长的东西，又指了指场地中间。

——那里插着一柄白剑，它在无数飞溅的红色液体中屹立，至少现在还看不出融化的迹象。

季南秒懂。

红色果实一个接一个升起，炸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像鞭炮似的作响，且每朵花攻击的持续时间大概为十秒左右，这就形成一个相当危险的局面。

如此密集的弹幕攻击根本给不了多少闪避的位置，若是没有剑柳陌白恐怕根本到不了本体面前。

更何况他的能力只能作用在直接接触或者间接接触的物体上，没了媒介他便只能徒手去碰，下场可想而知。

那么谁去拿剑？

何昭和柒怀淼一病一伤直接pass，柳陌白与胡妄的位置太远了，若是前几分钟，季南与廉宗的位置都不错，但廉宗因为掩体被破坏转移了位置，那最佳人选就成了季南自己。

也行。

他们迅速制定好了相关计划，由季南去拿剑，拿到剑就立刻把它扔到柳陌白附近，剩下的由他解决。

恰好那剑附近有个还算能藏人的掩体，她完全可以将剑抛出去后一鼓作气滚进去，有风险，但是全身而退的概率也不小。

然而季南看不到的是，那掩体的另一面已经被蚕食的差不多，内里复杂的结构裸露出来，在红色液体的腐蚀下冒出点点火花。

季南在掩体后静静潜伏着，她是整个计划的关键。

在如此严峻的情况下，她必须拥有看准时机的眼力，当机立断的判断力以及过人的胆量，很巧的是，这些季南都不缺。

抓住空中液体最少的瞬间，季南冲出去，精准绕过直冲过来的红色液体，一把抓住插在地上的白剑，迄今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假如季南忽视旁边突如其来的火光。

原本定为下一个掩体的仪器不堪重负，在季南捡到白剑的那一刻发生爆炸。

刺眼的红色倒影在季南逐渐缩小的眼眸中，大脑的运转速度被迫达到极致，以至于主观上的时间都慢了下来。

季南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向后退，逃离爆炸的范畴，但原路返回已经行不通，她这样做会将自己暴露在下一轮的攻击下。向旁边撤同理，周围根本没有合适的掩体。

二是向前冲，在逃离爆炸的同时逼近本体，借着爆炸的遮掩将本体尽量切成小块，虽不一定能杀死它，但争取逃离时间应该是足够。

季南在液体未钻入尸体前观察过，它行走时拖拽的痕迹其实是它身躯的一部分，它们在分散中失去了活性，那么季南认为若它们被分解成细小的颗粒时也同样会失活。

这确实只是猜测，直到刚才为止，柳陌白都是验证猜测的最好人选。就算不成，他也能全身而退。

而现在，说是有两个选项，但实际季南没得选。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季南挥舞长剑挡开一部分直冲她而来的红色液体，随即整个身影淹没在爆炸产生的火光中。

看到这一幕，廉宗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但他又强迫自己相信季南。

她不会做没把握事。廉宗就是这么觉得。

其实爆炸给季南带来的伤害与红色液体相比简直可以低到忽略不计，季南之前完全没用过长剑，就算把它挥出花来也有不少漏网之鱼。

猩红色的液体触碰到衣物，顿时烧出了个大窟窿，底下的肌肤渐渐被侵蚀，粉红色的肌理显露出来，红色液体想继续深入下去，可身体的愈合能力在与它抗衡。

伤口冒着白烟，却没有再深入下去。

但在红色液体耗尽之前，疼痛不会停止。

季南冲出火光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将衣物浸湿。

经过两个特异点，她的衣物早就变成鲜血一样的红色，即便她再流血也看不太出来。

她拎着白剑逼近红色液体的本体，到最后，季南几乎舍弃掉防御，不挂不顾地前进。

途中，距离本体还有不到三米的距离。

她想将那东西碎尸万段。

这样坚定明确的想法似乎催生出了一股能量，那不知从哪里来的能量在季南身体中盘旋，愈发膨胀，不过瞬间，季南便觉得那能量快要满溢出去。

季南根本不知道这能量的存在，那感觉与愤怒类似，仿佛无从宣泄的满腔怒火。她以为自己在愤怒，却又不知为何

福至心灵般，季南将能量顺着剑尖释放出去。

明明在印象中是第一次做，但她的身体已经很娴熟了。还没等季南挥剑，看不见的波精准地轰击到本体上，那液体似的东西连同地上的尸体都被轰成细碎的渣。

它们被切割成无数个小份，挂在地上，仪器上，或者后面的墙壁上，均匀分布，联系不到彼此，又因为身体太小不具备行动能力。

季南看到这些残骸中冒出的眼睛愈发变小，没过多久，便销声匿迹了。

红色液体终于从某种生命态转化为物态，虽然依旧具有腐蚀特性，但它至少不会主动发起攻击。

这冲击波季南简直太熟悉了。

她在白山宾馆中被冲击波轰成那副惨样子，她不可能望。

——那是白山宾馆中‘核’的能力。

而眼下，自己也拥有了这种能力，为什么？

答案几乎已经到嘴边了。

因为她吃掉了‘核’。

这简直……太惊喜了。

不同于经历过‘仪式’的普通S级探索者，只要她不断地摄取下去，那么就能不断的变强。

虽然不知道这种成长会不会饱和，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件好事。

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季南回头，发现众人都满脸惊疑的看着她，显然搞不清现在的情况。

大多都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表情。

除了廉宗，他张大了嘴巴，其中有惊讶，但更多的是‘完了，瞒不住了’。

还有柳陌白，他脸上的更清晰——你究竟是谁。

其实季南也有点蒙，她根本没想到自己能用出能力，不然她不会由着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情形。但蒙归蒙，她面上依旧不显出分毫，反而看起来运筹帷幄。

一幅‘没错，就是我干的’的大佬样子。

实际上季南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她得赶紧找出个应付过去的理由。

“其实……”季南说，“我来自其他城邦，是一个S级探索者。”

思来想去，她还是得给自己扣上一个S级探索者的帽子。因为在大多数人眼中，只有S级探索者才能拥有能力，她没必要去说超出其他人认知的事。

廉宗：这个理由是不是有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