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和宋父、宋母商量后, 宋青书便打算去寻颜夏。
但他此时才恍然察觉，自己根本没有颜夏的联系方式。
高考之后，颜夏便不再去那家书店, 而他也并没有颜夏家的地址或是通讯账号。
几经波折之后, 宋青书还是通过赵兰芝辗转拿到了颜夏的手机号码。
手机是前几天才买的, 高考生凭借准考证购买，可以有两百块钱的优惠，外加话费充一百送一百的特惠活动。
颜夏在贺川的公司上班，颜秋去超市打暑假工，没有手机都不方便。
所以姐妹两各买了一个, 都是一千元左右的价格，算是颜家最近的最大支出了。
“宋学神，你认识我姐？”
正值傍晚, 天边的云霞像是一朵七彩的棉花糖，从超市回来的颜秋在陪赵兰芝摆摊。
看见宋青书, 她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之色。
宋青书和她同班, 又是县城高中大名鼎鼎的蝉联第一学神。
——虽然高三下半学期，榜首的宝座被颜夏拿走了, 但他还是永远的第二，只差不了几分。
在颜秋眼里, 相对于熟悉的姐姐, 还是宋学神身上的传奇性更高。
但因为学神向来性子清冷，颜秋三年来和他说的话两只手都数得清。
怎么也想不到, 有一天宋学神竟然会过来主动找她, 问的还是她姐姐的事情。
没听说宋学神和她姐姐认识呀？
站在颜秋旁边的赵兰芝也好奇地瞅了一眼, 心里忍不住赞了一声。
——好一个俊俏的后生, 气质可真不错！
——而且听秋秋的口气, 似乎还是个成绩特别优异的男生，更优秀了！
宋青书穿了件白色的立领衬衫，肤色冷白，修身的设计勾勒出挺拔的身材，宛若碧绿的松柏。
他并不擅长与旁人交谈，察觉到颜秋和赵兰芝的视线，他稍有些不自在，清隽的眉眼低垂。
只是想到她们是颜夏的亲人，宋青书顿了顿，语调和态度都是彬彬有礼。
“我父亲是清北大学的数学教授，暑假项目组刚好有几个空位，之前听说颜夏对这方面感兴趣，所以想问问她有没有加入的意愿。”
宋青书耐心地解释，听得赵兰芝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紧张地直起了腰，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敬意。
她没什么文化，所以对学历高的学者总是特别敬重。
清北大学，那可是国内最顶尖的大学，里面的教授得有多厉害！
夏夏高考成绩还没出来呢，竟然就已经有了去教授手底下工作的机会了？
赵兰芝连忙脱下了手套，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点到了联系人的界面。
“夏夏的手机卡是新办的，号码我也没记住，但手机里是存了的，你瞧瞧，这样行吗？”
在此时的赵兰芝眼里，作为大学教授的儿子，宋青书的周身好像都添了一层金色的滤镜，闪闪发光。
“可以的……谢谢阿姨。”宋青书记下了颜夏的手机号码，迟疑了片刻，又不太熟练地道了声谢。
婉拒了赵兰芝好意赠送的小吃，宋青书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才转身离开。
站在原地的赵兰芝还有些出神，眼神亮晶晶的：“大学教授呢……”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忽的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哎呀，差点忘了，夏夏是不是已经找了一份暑假工了，那她还能去大学教授手底下工作吗？”
都怪她，没办法给孩子们提供足够的经济支持，才让夏夏和秋秋刚高考结束就出来工作，挣钱补贴家里。
要是因为这个缘故使得夏夏失去了这个珍惜的机会，那可怎么办才好！
见赵兰芝着急得不行，颜秋收了复杂的神色，轻声细语地安慰：“妈，您放心，姐那么聪明，心里一定都有数的。”
想想夏夏一直以来的表现，赵兰芝不由松了口气：“秋秋，你说得对，夏夏一向懂事，从来不让人操心的。”
说这话的时候，赵兰芝的眉梢不自觉地上扬，充满了骄傲之色。
恰巧一个买杂粮煎饼的学生站到了摊子前，赵兰芝戴上手套忙活起来，暂时将担忧抛在了脑后。
反倒是颜秋，心里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似的，酸甜苦辣咸的滋味混合在一块，分辨不清楚。
她是经历过和江染浓情蜜意的时光的，自然能看得出来宋学神对颜夏态度的不一般。
在江染没转来的时候，颜秋其实对宋青书也有过几分少女的绮思。
毕竟他无论容貌还是成绩都过分出众了些，县城高中恐怕有七-八成的女生都有所幻想，颜秋自然也不例外。
他就像是青春梦里的白马王子，少女幻想中最美好的模样。
而这样完美的宋学神，有一天竟然也会生出凡心，喜欢上一个姑娘，她的姐姐。
若是姐和宋学神在一起，肯定会很幸福的吧？
而且以姐的成绩，必然能考入清北大学，成为宋学神的校友。
两人并肩而行、相濡以沫，该是一对怎样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颜秋不自觉地咬唇，心脏像是有虫子撕咬一样细细密密的疼。
她控制不住的想到了远在国外的江染，想到了两人前途未卜的感情，还有自己弄砸了的高考，鼻子一酸，眼睛没几秒便红了个彻彻底底。
还是递到眼前的纸币唤回了颜秋的思绪。
傍晚时分，煎饼摊子的生意红火，颜秋被迫忙起来，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也只能暂且压下胸腔的酸涩。
·
宋青书可不知道，自己讨要了颜夏的联系方式，还引得了颜秋好一番自怨自艾。
拨通那个号码的时候，一向冷静的宋青书莫名的有些忐忑，缓缓地摩挲着手机界面。
呼叫铃声响起。
电话被接起，是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清越嗓音，似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喂？”
宋青书的眸光轻动了动，俊秀的眉眼几乎是下意识舒展。
时隔多日再听到颜夏的声音，他才发现了隐在心底难以言说的思念。
“是我，宋青书。”宋青书温声开口。
听出颜夏的不解，他简单地解释了自己是如何拿到的联系方式，又说了宋父研究组的邀请。
“之前不是听你说对数学专业感兴趣，要尝试一下进组的感觉吗？提前感受一下大学和研究生生活？”
宋青书的音色清泠，语调却温柔中含着笑意。
但手机那头却是片刻的安静，转而是充满歉意的婉拒：“宋学神，真的非常谢谢你，但是……”
颜夏知道，若不是宋青书大力推荐，她绝对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如果宋青书的邀请提前十天，她必然感激至极，毫不犹豫地和宋青书一起去京市进组。
但是，她已经进了贺川的公司，参加了讨论会，承担了极为重要的任务。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提升，看着设想被一步步实现，充满了成就感。
若是现在撂摊子离开，不说贺川公司这边短时间内找不到接替她工作的人，她也实在有些舍不得。
因此，即使感觉抱歉惋惜，但是颜夏还是决定留下来。
宋青书握着手机边缘的手紧了紧，眸底是遮掩不住的失落：“这样吗？”
“真的非常对不起。”颜夏真诚地开口，解释了自己目前的工作。
宋青书温声道：“没关系，不急于一时，未来的时间还很长。”
以颜夏的聪慧，进了清北大学的数学系之后，必然会有所建树，进教授的项目组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因此，听出颜夏的选择，宋青书虽然有些失落，却并未多劝。
寒暄了几句，电话挂断。
皎洁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进入书房内，像是在地面上铺上了一层银霜。
宋青书平静地看着浅银色的地面，神色内敛，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十几分钟后，他拨通了宋父的电话：“爸，今年暑假，我可能不去京市了。”
一头雾水的宋父：“？？？”
他刚吃完晚饭，正悠闲地和妻子漫步消食呢，没想却意外接到了儿子的电话，乍然就是这么一句话。
之前不是还说好带着那个女同学一起过来吗？
怎么今天就突然改变主意了，还拔了萝卜带了泥，不仅那个女同学不来了，连儿子自个儿都不过来京市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宋父迷惑地问。
“没什么。”宋青书轻声说：“只是觉得有些社会实践经验也不错，我打算去应聘一份暑假工。”
宋父：“？”
宋父：“？？？”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宋父差点怀疑人生。
暑假工？什么暑假工？竟然比进他的项目组还要更有吸引力吗？
而且县城偏僻，就算宋青书真要找暑假工，也完全可以过来京市，让他和宋母一起帮着参谋。
老父亲一肚子的问题想讲，但宋青书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说完了自己的决定后，他便礼貌地道了别。
徒留京市面面相觑的宋父和宋母，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日，宋青书寻到了贺川的公司，递交了简历申请。
他虽才十八岁，但已然发表了诸多核心期刊的论文，还有清北大学教授项目组的工作经验，堪称是绝对的少年天才。
虽然不知道这么个天才怎么会突发奇想，来他们这么个小公司应聘，但负责招聘的人还是毫不犹豫地通过了他的面试。
贺川公司可正是缺人的时候，这么出色又便宜的劳动力可不好找。
贺川是在宋青书入职后才发现他的。
看见宋青书的第一眼，贺川先是迷惑，转而是震惊、不可思议。
宋学神竟然来了他这儿？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且宋青书一点儿也不加掩饰，直接坐到了颜夏右边的工位。
贺川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闷气，可他不得不承认宋青书专业知识的优秀，压根说不出辞退的话。
颜夏倒是有些讶异。
但没等她想清楚其中的古怪，便又完全沉浸在了繁忙的工作中。
宋学神就是宋学神，他的到来，让算法程序的编写完善速度又翻了一番。
该说整个公司，受到打击最大之人就是祁白了。
颜夏后来者居上，已经足够让祁白自尊心受挫，为之发愤图强。
但不久之后，又来了个比颜夏差不了多少的宋青书，学习的速度也像是坐了火箭。
虽然在APP发展上没提什么建设性意见，但因为他的基础更牢靠，在宋父那儿本就学了不少东西，算法程序用得那叫一个熟练。
祁白：“……”什么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如今的高中生，竟然都已经厉害到了这个程度了吗？这让他这种大学生情何以堪？
祁白委屈得想要咬手绢泪流满面，又因为多了个天才帮衬而开心，纠结得难以自拔。
宋青书倒是没怎么察觉祁白的复杂情绪。
他初来贺川公司，是为了颜夏，但工作了一段时间，他逐渐理解了颜夏选择的原因。
贺川公司的构思极具有前瞻性，落脚之处还是一片尚未开发的、潜力无穷的市场。
最难得的是，颜夏对此也有诸多新颖的、建设性的想法，并通过自己的努力，逐渐将想法付诸实际，搭建出APP模型。
在这里，宋青书看到了颜夏的另一面。
除了极强的数学逻辑和运算思维，还有高瞻远瞩的目光、充沛丰富的想象能力、自信强大的表达能力。
颜夏像是一座无穷无尽的宝藏，每多了解她一些，每多走近她一些，都能感知到再一次的惊喜和……心动。
明亮的灯光落在少女浓密卷翘的睫羽上，覆上了一层浅淡的金光，宛若翩跹的蝶翼扑闪。
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上莹润着细腻的光泽，清澈姣好的杏眸专注地看着屏幕，更为她添了几分澄净沉静的气质。
宋青书抬眸看了眼少女精致昳丽的侧脸，唇角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浅浅笑容，温柔和缱绻隐于点点滴之间。
……
宋青书的加入极大地缩短了APP完成的时间，但郑森还是强烈建议高考后再正式上架。
“为什么？”祁白不明白。
这难道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贺川倒是看了颜夏一眼，入鬓的剑眉微挑，理解了郑森的目的。
“颜夏是我们高中的学神，宋青书也是。”贺川说：“他们的总分很高。”
郑森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又期待地看向了颜夏和宋青书，像是只巴巴的大狗。
“颜学神，宋学神，你们看成吗？当然，我们都是自己人，肯定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颜夏和宋青书虽然是后来加入的，但对公司的贡献可一点儿不比他们少。
贺川、郑森和祁白都商量好了，拿出一部分的股份来，若是颜夏和宋青书愿意接受，他们就是公司的股东。
若是他们没这个想法，那就包上一个厚厚的大红包。
“我没意见。”颜夏摇了摇头：“只是高考的成绩不受人力所控制，可能达不到你们预期的结果。”
她虽然相信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考得不错，但具体的排名和成绩，还是需要一点运气成分的。
“颜学神你能愿意就太好了！”郑森兴奋地跳起来。
宋青书也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只是借机宣传罢了，宋青书并不介意。
而且，这里也有他的心血，他对公司和APP也存着几分感情。
“谢谢宋学神！”郑森激动得脸都红了，无比真诚地开口。
他没想得特别远，以宋青书和颜夏的成绩，不出意外，清北大学是肯定能考上的。
这已经是足够大的噱头了。
要知道，清北大学可是国内公认的最顶尖大学，每年的录取比例很低，里面的学生都是大众认知中的天才。
郑森连宣传的新闻稿要怎么写都已经差不多想好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事实的发展比他预期的还要顺利得多。
而颜夏和宋青书的成绩，更是创造了整个县城高中的历史。
·
高考成绩是6月23号下来。
这天，一直勤劳的赵兰芝都没出摊，而是对着手表焦急地等待着成绩出来的时间。
颜夏和颜秋也都请了假，留在家里陪着赵兰芝一起等。
颜秋明显的有些紧张，紧紧地咬着唇。
精致的面颊上，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红润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忐忑的苍白。
秒表“滴滴哒哒”得跳动着，赵兰芝忍不住有些紧张，瞪大了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没事，别紧张，别紧张。”赵兰芝嘴里安抚着女儿，自己冒出了一额头汗，被不在意地擦掉。
她在心底默念了查成绩的几种方式。
可以登录官方网站，输入准考证和身份证号码；也可以拨打查分热线，对着客服报准考证。
还有几分钟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赵兰芝吃了一大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谁啊，这个时候打电话？”赵兰芝坐稳了，絮絮叨叨地轻声抱怨。
但等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赵兰芝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瞪大了，双手都有点抖。
“夏夏，是你班主任的号码，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赵兰芝紧张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六神无主，满是恐慌和担心。
她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了无数不妙的猜测。
难道是夏夏的卷子丢了？夏夏的成绩出问题了？夏夏的信息录入出问题了？……
越想，赵兰芝的脸越白，都快和颜秋有的一拼了。
“妈，别胡思乱想，接电话听听就知道了。”当事人颜夏反而很淡定，她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柔声安抚着赵兰芝，颜夏接通了电话，打开了扬声器。
“是颜夏的家长吗？”手机那头，班主任的音调高昂，里面压抑着激动和兴奋。
“老师，我是颜夏，我妈就在旁边。”颜夏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班主任高兴得难以自抑，他一连说了几声好字，才高声道：“颜夏，我是来给你们报喜的啊！你是今年的高考状元！”
因为太激动，班主任都有点儿破音。
“你总分732，是今年的全市第一、全省第一！是省状元！而且，在使用同类型考卷的考生里头，你是全国分数最高的那一个，是全国状元！”
班主任兴奋得都快跳起来了，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语调里面的骄傲完全遮掩不住。
他们县城高中地理位置偏，师资力量也不算好，还从来没出过高考状元。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足以记入学校光辉历史榜的大事儿！
作为培养出了高考状元的班主任，他也是大大地扬了名，不说别的，光是奖金就绝对是一大笔！
“不仅如此，今年咱们县城高中尽出人才，你是省状元，宋青书是省榜眼，总分730，只比你低两分，也是全国总分第二！”
虽然在高考前，县城高中的老师们就已经有所预料。
但是没到尘埃落定的那一秒，谁都不敢确认。
结果，就是这样令人激动万分的双重惊喜！高考状元和高考榜眼都是出自他们高中，这是何等光荣的事情！
因此，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班主任便迫不及待地给颜夏打了电话，也让她们好好欢喜一番。
“谢谢老师，麻烦您了。”颜夏礼貌地道谢，又客气了几句，才缓缓地挂断了电话。
高考状元。
哪怕冷静如她，也不由弯了弯唇，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
更不必说赵兰芝，从听见班主任的话开始，就僵硬得像块雕像，压根没办法动弹。
班主任说什么？高考状元？她家夏夏是高考状元？考的还是全国第一！
哪怕是在最美好的梦境里，赵兰芝也从不敢有这样的奢望。
她用力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得眉头都拧成了一团，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夏夏，妈不是在做梦吧？妈是不是已经出现幻觉了？”赵兰芝喃喃出声，恍恍惚惚的。
“妈，是真的。”颜夏笑着握住了赵兰芝的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班主任说了，我是今年的高考状元。”
赵兰芝又看向了颜秋。
面色苍白的颜秋也点了点头。
所以，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不是在做梦！
“高考状元，夏夏你是高考状元！”赵兰芝眼睛霎时就红了，眼泪像是开了水龙头的自来水，不停地往下落。
是开心的！是被感动的！
“妈，还有秋秋的成绩没出来。”颜夏帮赵兰芝擦掉眼泪，轻声提醒。
赵兰芝狼狈地抹了抹眼睛，这才回神，含着泪道：“对对对，是我的错，秋秋的成绩还没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