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好。”赵兰芝终究还是心软退让了, 她没办法想象颜秋恨自己的模样。
听出了颜夏和赵兰芝的意思，原本悲戚的颜秋眼睛逐渐亮起来，染上了希望的光芒。
染哥的家人吗？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会选择接受她吗？
颜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湿漉漉的眸子里像是藏着星星。
*
想联系上江家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 但也绝对不简单。
颜夏直接拨通了实验一班班主任的电话。
今天高考成绩下来, 颜夏本以为可能得等上好一段时间才能接通。
没想她竟然运气不错，只响了两声，对面便传来了浑厚的男声。
“您好，我是一班的班主任，请问是哪位同学的家长？”班主任的语调十分熟练。
今天他已经接了不少类似的电话, 成绩单都已经摆到桌子上了，就等着家长的询问。
“老师您好，我是颜秋的姐姐, 颜夏。”颜夏礼貌地回答。
“原来是颜夏，今年的高考状元, 恭喜恭喜！”
班主任直起了腰, 真诚地道了两句贺，转而又深沉地叹息了一声,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颜夏拿了高考状元，班主任自然是为之高兴的。
虽然她不是他们班的学生, 但都是一个高中的, 说出去脸上也有光。
只是偏偏就这么巧，她妹妹颜秋也是今年高考。
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考了个三年来最差的成绩, 稳211的水平, 结果连三本线都没达到。
两个姐妹的分数放在一块对比, 那叫一个极度的惨烈。
班主任都能预料到颜秋家长打来的这一则电话, 但他也没办法解释安慰。
——高考卷不是他出的，也不是他批改的。
班主任小心地斟酌着字句：“你是来问你妹妹的成绩的吧？”
我看了，确实完全没发挥出她的水平。
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也不用太难过，我建议她可以再复读一年。
班主任想好的劝说字眼都在喉咙里了，但还没说出口，颜夏已然歉意地开口道：
“是，也不是。老师，我想问一下您有没有江染家人的联系方式。”
班主任：“？？？”
江染家人？这和江染家人有什么关系？
江染不是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转学出国了吗？连高考都没有参加。
想到颜秋和江染谈过的那段恋爱，班主任心里有些复杂。
江家人的联系方式，他自然是有的，但是这是个人的隐私，他不能也没有权利告诉旁人。
班主任还在苦恼怎么拒绝，颜夏已然直截了当道：“老师，秋秋怀孕了，是江染的孩子。”
这么一个惊天大雷砸下来，班主任惊慌得“噌”一下站起来，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你说什么，颜秋怀孕了？”班主任的声音都在颤抖。
虽然困惑颜秋为什么考得这么差，班主任想过许多原因，但也一直没敢往这个方向想。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现在正是各方媒体关注高考状元母校的时候。
一旦颜秋怀孕的事儿暴露出来，不仅她自个儿的名声毁得干干净净，他们学校也整个儿毁了。
——好事儿都要变成天大的坏事儿！
天杀的江染，怎么能干出这样不负责任的事儿！
班主任急得不行，问过了颜家人的意见，再也没犹豫，迅速地把江染母亲的手机号给了她们。
此时此刻，他比任何人都要希望，这件事情能得到快速的解决方案，时间就是生命。
手机被接通，江母的声音温婉而优雅，带着几分客气的礼貌。
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亲自领教过她的手段，没有人能相信，她这样的人竟然会生了那样一副漆黑狠辣的心肠。
“我是颜夏，颜秋的姐姐，我妹妹怀孕了，是江染的孩子。”颜夏没说废话，直接了当地开口。
江母必然早就调查过她们，不需要她再多解释。
唯一意外的，恐怕就是江染和颜秋真的发生了关系，颜秋还因此怀上了孩子。
果不其然，对面先是一片安静的沉默，几分钟后，像是整理好了心情般，温婉的女声充满了自责和歉意。
“是阿染的前女友吗？这个不负责的孩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都是阿染的错，是我们江家的错！你放心，我们江家一定会负责的，我现在就派人去接你们，我们当面详谈。”
江母的语调里满是情真意切，任何人怕是都能被她打动。
至少旁边的颜秋和赵兰芝，便都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不幸中的万幸，江家人是负责讲道理的。
但颜夏只平静地垂眸答应，淡淡地看着通话界面的录音键，杏眸深处划过讽刺的味道。
·
江家人的车到的很快，是一辆低调奢华的名牌，司机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态度倒是十分的温和有礼。
颜夏、颜秋和赵兰芝三个坐到了后座。
颜秋和赵兰芝上下打量，面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和局促，下意识抓住了颜夏的手。
“姐，待会儿我要怎么说？”颜秋的脸色还是苍白的，秋水般的眉眼蕴着求助之色。
“秋秋，该和那个人商量的人是你不是我。”颜夏不着痕迹地挣开了她的手，轻轻地笑。
“为了你和江染的孩子，你不是连死亡都不怕吗，还有什么好紧张的？想要什么样的结果，那就自己去争取好了。”
颜夏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不知为何，颜秋听着，心中却忽的升起了一股浓浓的不安。
像是曾经那根一直牵着自己的线，此刻终于被另一人彻底剪断。
“姐……”颜秋眼泪涟涟，无助地喊了一声。
颜夏神情柔和，窗外的阳光为她蝶翼般的睫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
“秋秋，你肚子里的可是江染的孩子。”颜夏温声提醒，完美地转移了颜秋的注意力。
是啊，那可是她和染哥的孩子！她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它！
即使是染哥的父母，也绝对不能伤害它！
颜秋眼中软弱的泪光逐渐变得坚定无比，为了鼓舞自己，甚至用力地捏紧了拳头。
赵兰芝本还打算询问颜夏怎么办，但听了这段对话，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像夏夏说的，这是秋秋自个儿的事儿。
她一个没谈过恋爱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能掺和到这样的麻烦里面？
颜秋和赵兰芝心里像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似的，七上八下。
颜夏却难得的十分平静，甚至有闲情逸致观赏着车外的美景。
C市的绿化做得相当不错，道路两旁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高大绿树，撑起了一片阴凉的绿茵。
县城离C市的距离并不是特别远，大概几小时后，车子转了一个弯，驶入了一个环境优美僻静的小区。
“夫人说，这件事情不太适合在公共场所讨论，所以让我直接带你们来江家。”
司机客气地解释，将车子停在了一栋楼的门口。
江夫人和管家已经在一楼处等待，瞧见颜夏她们进门，满脸真诚地迎了过来。
“这位就是秋秋吧，生得可真漂亮！”江夫人心疼又自责地握住了颜秋的手，眼睛都红了一圈。
颜秋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鼻子酸酸的，眼泪也忍不住开始一颗一颗往下掉。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颜夏都和江夫人打过许多交道，比如说她安排的流言，她派来的小混混。
但事实上，这还是颜夏第一次见到了江夫人本人。
平心而论，江夫人是个容貌秀美、气质极佳的女子，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旗袍。
眉眼柔和似水，慈眉善目的像是神座上的菩萨化形，令人生不起半分防备心。
更别说她一见面就是道歉，做足了诚意，给足了颜家人面子，负责的态度十分明确。
就连开始时对江家充满愤恨和怨念的赵兰芝，此时的眼神都软化了许多。
像江夫人这样的人，是很难让旁人产生恶感的。
更别提颜秋了，江夫人三两句话一说，她便恨不得掏心掏肺，已经感动得将她当做亲妈来对待。
若不是颜夏知晓前生的事儿，知道剧情里面，江家人常居的房子，是一栋带花园的三层欧式别墅。
而非眼前这个一楼一户的高档小区，她怕不是也会为江夫人的真心而动容。
颜夏在心底评价江夫人的时候，江夫人其实也在悄然打量着颜夏三人。
她先掠过了赵兰芝，这是个心思简单的农村妇人，疼爱女儿，但没见过什么世面，并不难对付。
紧接着是颜秋。
见到颜秋的时候，江夫人就能理解江染的动心了，她确实是很多男生都会喜欢的那种姑娘。
乖乖巧巧柔柔弱弱的，偏偏五官还生得非常的精致漂亮，像是风中绽开的白莲花，楚楚动人。
再加上学霸和校花的光环，难怪一向眼光高的阿染对她一见钟情，花了不少功夫去追求她。
最后是颜夏，触及她的面容，江夫人怔了怔，连扶着颜秋的手都顿了一瞬间。
她实在是生得过分出色了些。
黛眉杏眸，明眸皓齿，凝脂般的雪白肌肤宛若春日细雪，柔软细腻中透着浅浅的粉色。
五官是精心雕琢的精致昳丽。
雪肤乌发，嫣粉色的唇瓣洇着玫瑰花似的色泽，美得像是误落凡尘的精灵。
因为和颜秋是双胞胎姐妹的缘故，颜夏和她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但更为精致，尤其是周身萦绕的气质，仿佛能直击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
江夫人见过许多美人，但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人，能美到这般的程度。
最重要的是，颜夏的神色太平静，乌黑剔透的杏眸像是一面镜子。
江夫人看不透她，却莫名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只是到底心思和城府摆在那里，哪怕江夫人心底讶然失神，面上仍是完美无缺的表情。
她握着颜秋的手带她上楼，招呼赵兰芝和颜夏在沙发上坐下，又让管家去端茶泡水。
“听说您姓赵，那我就称您一声赵姐了。”江夫人柔声道，眼中盈泪。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江家的错，无论你们想要什么交代，我们都一定让你们满意！”
“您快别这么说，这也不能怪您……”赵兰芝被江夫人说得脸红，彻底跟着她的节奏走了下去。
几句话一说，江夫人就套出了颜秋的目标，感动道：“能得到你这样好姑娘的钟情，是我们阿染上辈子积攒的福气！”
“孩子都有了，只要你愿意，你就是我们江家的媳妇儿，没人能越过你去，你就安安心心地留下来，我们会照顾好你的。”
“可我听说，染哥似乎有未婚妻……”颜秋委屈地垂泪，双手拧成了麻花。
江夫人的眼底掠过几分轻视，但脸上仍是情真意切：“那都是小时候说的玩笑话，只是口头上说说罢了，做不了什么数的。”
颜秋这才放心，迟疑了几秒，轻声细语地说了声：“谢谢江姨，那染哥……”
“秋秋，这也正是我要和你说的。”江夫人无奈地叹息。
“你也知道阿染的成绩不好，他能进现在的名校，那都是他爸托了许多的人情关系，还捐赠了一大笔钱。”
“但相对的，国外大学的管理非常严格，一切通讯手段都是禁止的，不然就是违反规定，极有可能被劝退处理！”
“所以你看能不能这样，你先安心地住下来，我们会照顾你、供你读书，你就是阿染的未婚妻，但其他的，可能还得阿染毕业回来。”
“秋秋，你是喜欢阿染的对不对？你能明白我们作为家长的苦心吗？我们是真心想让阿染好，舍不得他失去这个珍贵的机会！”
江夫人恳求地看向了颜秋，字字句句动人心扉。
颜秋被她的话语冲昏了头脑，果断地答应道：“江姨，您放心，我能理解的。”
她怎么可能不希望染哥好呢？染哥能有这样的机会，她只会为染哥高兴！
不过是多等几年罢了，江姨对她这么好，江姨都能等待，她有什么不能等的？
赵兰芝倒是察觉了几分不对劲，但她连县城都没出去过，外国的世界离她太遥远了。
加上颜秋自个儿都积极地答应了，她也没办法再说扫兴的话。
看着江夫人这么一番唱念做打，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颜夏也没开口，只平静地碰了碰手机的边缘。
事情解决得意外的快。
哭累了的颜秋已经被管家照顾着回房间休息了，她将要留在这里。
颜夏提出了辞别。
“怎么这么着急走，不多留几天陪陪秋秋？”江夫人考虑得很体贴。
赵兰芝有些心动，但很快便压下了这个想法。
过去的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颜秋虽是未婚先孕，但得了江夫人的承认，也就差不多是江家人了。
江夫人厚道，但她们毕竟只是颜秋的娘家人，总不好在江家多待。
“不了，高考成绩才出来，最近几天正是忙的时候。”借口很好找，颜夏解释。
“瞧我这记性，这可是正经事儿，那我安排司机送你们回去？”江夫人真诚地说。
颜夏没推辞：“那就麻烦您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江夫人笑容温婉。
她想要握住颜夏的手关心什么，却被颜夏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颜夏没接这句话，只淡淡地说：“秋秋就劳您照顾了，希望她们能母子平安，不然我接受采访都没办法心安。”
她这一句话没头没尾的，但江夫人的动作却僵了片刻，只是转瞬即逝，很快便恢复了笑意慈爱温柔的面容。
“这是当然的，只是采访？”江夫人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好奇之色。
赵兰芝这才想起高考的事儿，解释的语调里是遮掩不住的骄傲：“夏夏是今年的高考状元，据说总分全国最高！”
她这个不称职的妈妈，因为秋秋高考考砸和孕事暴露，竟然把夏夏是高考状元的大事儿给忘了！
赵兰芝愧疚地看向了颜夏，脸上写满了与有荣焉。
“高考状元？”江夫人的瞳孔有一刹那的微缩，转而真诚地道贺：“那真是恭喜，赵姐，您可真是培养出了一个好女儿！”
“是夏夏自己争气，我没做什么的。”赵兰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眉梢却是飞扬的。
秋秋的事儿解决了，夏夏今年又考得这么好，她是真的开心得不得了。
辞别完，颜夏和赵兰芝坐车回县城，江夫人吩咐了厨房的保姆几句，带着管家也回了别墅。
正如颜夏所知道的那样，江家人习惯住的是一栋三层带花园的欧式别墅。
这套房子，不过是临时收拾出来打算安顿颜秋的，只是江夫人名下的房产之一。
但颜夏不清楚的是，由于这个小区装修环境不错，且地理位置偏僻，所以是不少豪门子弟养小情人的地方。
这里的安保和物业嘴巴特别紧，邻居们也都各有各的隐秘，因为身份缘故，很少有什么交往。
到了别墅，江夫人坐在客厅柔软高档的真皮沙发上，端着管家新沏的花茶润了润唇，再也不用掩饰难看的神色。
“颜夏竟然是高考状元，她竟然是高考状元！”
江夫人眉心紧拧，闭了闭眼，总是温婉的面容此刻却显得有些扭曲。
管家安静地守候在一旁，像是一根不会说话的木头。
她明白，江夫人并不需要她说些什么，只需要安静的环境整理思绪。
果不其然，只拧眉了几秒，江夫人便又恢复了温柔婉约，慢条斯理地将昂贵的茶杯放在了茶几上，轻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了，阿染转去的是颜秋所在的班级，而非是和颜夏同班。”
江夫人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他和颜秋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他第一眼见到的是颜秋，而且，绝对还未曾和颜夏碰过面。
否则，以他的性格，努力追求之人必然是各方面都更胜一筹的颜夏。
那是连她都忍不住有些动心的倾城容颜，更不必说，颜夏还有着那样的才华。
尽管她们可能站在对立面，江夫人也由衷惊艳。
“谁能想到，最先看穿我的竟然只是个高中女生，从头到尾，颜夏都在警惕我，没有放下半分的戒备心。”
“甚至临走前，她还不忘给颜秋留下一个保命符。母子平安，好一个母子平安，她是怎么猜到我会对颜秋下手的？”
欺骗的最高境界，便是连自己也欺骗过去。
江夫人自认计划天衣无缝，没想竟然被一个高中女生限制了行为。
高考成绩出来，高考状元必然是整个暑假最热门的话题，线上和线下的关注度都是一等一的高。
外加颜夏出身贫寒，还生了那样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可以采访推广的点太多了，必然会站在媒体的风口浪尖。
在这个时机，即使她的手段再完美，让颜秋“意外”流产。
只要颜夏想要追究，媒体就会像是闻到了鲜血的蚊虫一样扑过来，防不胜防。
“真是厉害。”江夫人很少这样钦佩一个人。
果真是歹竹生好笋，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若是颜秋能有颜夏一半的眼光手段，她又何必废上这么大的波折？
阿染的妻子，也就是江家未来的家主夫人，家世、才能、眼光、手段、智慧，最好样样都不能缺。
颜秋的性子，只适合做个宠物般的情人，经不了一点事儿。
但颜夏，她自身的能力足以弥补她的出身，高考状元，智商和情商皆有，还生了一副七巧玲珑心。
“但可惜了，以颜夏的骄傲，是不可能和妹妹的前男友在一起的，哪怕阿染遇见了她，怕是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江夫人摇了摇头，看晒干的玫瑰花瓣在茶水中沉浮，还有一事不解。
“不过，既然颜夏看穿了我，为何却任凭颜秋选择留在了我身边？除非……”
江夫人弯了弯唇，再次端起了那杯玫瑰花茶，抿了一小口，耐心地感受着唇齿间玫瑰花的香气。
她想，她明白为什么了。
颜秋恐怕永远都没办法明白，她在今日失去了何等珍贵的东西。
……
颜夏一回县城，便接到了接连不断的电话。
她走得痛快，但联系不上她的记者们却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新闻就是这样，谁拿到了第一手消息，便能赢得绝对的优势。
但颜夏却没急着露面，而是先联系了贺川、郑森和祁白他们，她没忘记答应他们的话。
高考状元的话题炒起来了，他们公司的APP也应该开启紧锣密鼓地宣传了。
物尽其用，利益最大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