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里红妆
最终裴青野还是力排众议，为沈凌夕定下了江南之行。
他因与沈琢有点关系，辈分极高，是仙盟弟子的共享师叔，玄清上神飞升后对他依然尊敬有加。
严珂坚持要听沈凌夕自己的意见，裴青野只得把人喊进来。
白衣的修士踏入西厢房时，整个房间都好像亮了一度。沈凌夕一眼就看见榻上的慕长渊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眼角泪痣红得像滴血。
他默默移开眼。
得亏沈凌夕已经是仙门宗师，而慕长渊还是个凡人，就算魂元有蹊跷，也被实打实的神阶法器捆住，不会有太大问题，否则严、方两位仙尊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这种限制级会面。
方源谨慎道：“凌夕啊，你要是被绑架你就眨眨眼。”
沈凌夕：？
裴青野：……
慕长渊的目光在几位上仙之间转来转去，越来越觉得仙盟的人有毛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上神伫立在其中，就像一颗不谙世事的翡翠白菜，从小众星捧月，不知人间疾苦。
三界都是一样的捧高踩低，修炼也分热门和冷门专业，比如恶道包含了鬼修妖修和魔修，自从魔尊出世，魔修就成为地狱恶道的代表，“唰”地一下涌入大批修士。
一万年前，因沈琢修无情道飞升半神，就有许多人想拜在临渊水榭山门下。
再后来沈琢的嫡传弟子沈凌夕修成天道正果，无情道声望更是达到顶峰，宗门内热闹非凡，也间接导致那段时间，因道心不稳而出现的杀亲惨剧数不胜数。
各种天雷天劫天罚轰隆隆地劈，仙盟十二峰不得不安装避雷针，免得把仙界大本营都给劈没了。
被道侣证道而死的倒霉鬼，怨气化作邪祟，也为鬼界输送不少鬼才。
——这盛世如天道所愿。
慕长渊眼前落下一片阴影，他收回神思，看见身高九尺的墨宗钜子搓着手走来。
钜子说：“慕先生执意要走，本钜备下一份薄礼，还请笑纳。”
墨宗的弟子呈上一件法器。
魔尊冷哼：“是挺薄的。”
钜子见慕长渊满脸不虞，想起醒梦铃引发的大乱，尴尬解释：“请不要误会，这是护宅的法器，并不吸食人的生气，世间万物都有磁场，只有当宅院磁场共振到某一强度，法器才会开启。”
听起来还算靠谱。
缚魂锁由墨宗上神亲手炼制，慕长渊把账算在墨宗头上合情合理。
但真要说起来，墨宗无端端损失一件上古神器，也算受害者之一，钜子好声好气，慕长渊也没那么不识好歹。
魔尊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玄清上神沈凌夕。
其余人都靠边站。
慕长渊寻思着自己还要去仙盟，法宝法器有备无患，客气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来日若能用得上这法器，必将再谢钜子大人。”
话刚说完，他感觉到沈凌夕的目光又落到自己身上。
慕长渊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
魔尊恩怨分明，一旦被他划入“自己人”的范围内，就会掏心掏肺地对人好，比如慕夫人，即便过去一万年，很多事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但依然能让慕长渊不远千里赶回江南，甚至不惜欠仙盟一个人情。
书僮已经收拾完毕，他们行李本来也不多。
长途跋涉出于安全考虑，来时走的都是官道，假如回程能用传送阵法，肯定不需要那么久。
择一一方面兴奋不已，另一方面又舍不得刚认识的墨宗小伙伴。
慕长渊放他去跟墨宗弟子道别，这边方院长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凌夕，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你师父也等你回不周山复命，江南那么远，万一水土不服怎么办？”
严珂担心的则是另一件事：“虽然你不是第一次单独出行，但本尊还是要提醒你，仙门弟子切不可恃强凌弱，”说到这里，他看了莫名其妙的慕长渊一眼：“更不能硬碰硬，懂吗？”
沈凌夕平静道弟子受教。
最务实的恐怕就是裴青野了，临行前他跟钜子一商量，很快就由弟子驶来十多辆马车，险些亮瞎慕家主仆的眼。
那些马匹目光炯炯，毛色雪白，车厢里装的满满都是上仙的爱。
沈凌夕：……
慕长渊：………
魔尊终于被他们这股子黏糊劲儿惹毛：“不过是让沈宗师送我回家，你们怎么一副十里红妆嫁闺女的阵仗？”
几位仙尊脸色一僵，面面相觑。
慕长渊还在那逼逼：“就算你们敢嫁我也不敢娶，普通百姓家传宗接代的压力都在长子身上……”
沈凌夕却说：“多谢仙尊厚爱。”
慕长渊话没说完，后半句就卡在喉咙里，爆发成剧烈的咳嗽：“咳咳咳……沈凌夕你……”
沈凌夕目光坦然。
裴青野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上神为苍生付出了太多。
“马是仙门养的灵驹，不需要有人驱使，把你们送到后会自己回来。”
裴青野又交代了些事情，这时听见外面书僮的笑声。
墨磐盤道：“……御剑飞行的时候根本没人聊天，一张嘴就风中凌乱了！”
说着故意做出被风灌满嘴的模样，逗得择一哈哈大笑。
离别的愁绪被冲淡许多。
笑过后，墨磐盤才正色道：“要是你也能来参加仙盟大会，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的。”
择一笑着点头：“希望如此。”
“到时我带你逛白鹭城，那里是仙盟第一城，比容城更热闹！”
择一则说：“假如少爷同意我去，我给你带江南的特产！”
“一言为定！”
临行前墨磐盤听说慕长渊喜欢看话本，于是赠送了择一几本册子。
他故意避开宗门仙尊长老，神秘道：“这是仙门内不流传的绝版话本，跟民间的那些不太一样，要不是看在你家公子喜欢话本的份上，我还舍不得送出呢！”
书僮见状，满脸郑重地收下，殊不知俩人暗度陈仓的举动早已落入刑罚尊者眼中。
尊者见他们狗狗祟祟，神识一探查，顿时心下雪亮：岂有此理！
什么绝版话本，这是十八岁以下能免费看的吗！
由于一万年后犯错的仙门弟子越来越少，严珂闲着没事干就捏了个身份下凡，在人界做过一段时间网文审核。
书僮好奇地随手一翻，不远处的刑罚尊者暗暗捏了个诀。
“……□□，□□□□□□□□□，□□□□□□□□□□□，□□□□□□！‘□□！’□□□□□□□……”
书僮没看明白，又翻了一页。
“……□□□□□□□□，‘□……□□……□□……□……’，□□□□□□□□，□□□□！□□□□□□□□□□□……”
择一虽没读多少书，口字还认识的。
但话本里的这些“口”看起来十分激烈，仿佛蕴含了无限的奥妙。择一不明觉厉，只当是仙门特色，再三道谢后表示一定会转交给自家少爷。
墨磐盤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他肩膀：“好兄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最终四位上仙合力启动传送大阵，将他们连人和马车一起送到离慕长渊老家君山最近的一处隐蔽传送点。
裴青野确实没说错，传送大阵算是仙盟的战略储备，万一哪天神魔大战了，这阵法就是专门用来往战场输送修士的。
慕长渊这个人情欠得不亏。
魔尊在龙象山上待了好些日子，孤魂野鬼苦守在山门外，无聊得满地画圈圈。
“尊上该不会被度化了吧？”
“你一定要相信，尊上全身心都属于黄泉地狱。”
“可他总不出来也不是办法，难道已经在山里修魔了？”
“不会吧？！”
当它们画到第一万个圈圈时，仿佛召唤出神龙，一道金光从山峦深处直通天际。
孤魂野鬼先是一愣，随后跳起来就跑：“快——快跟上！尊上出山了！这次一定要把他带回地狱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