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5章
曲渺渺看向薄奚衡：“就怕不是妖怪作祟。”
上天不可能连续在一个地方下那么久的雨, 就算是要连续下几个月，也会断断续续地下，时停时下，雨水的大小也不一定, 但禹国这雨却一直下得非常大, 而且还是连续不断地下, 就没有停过, 这比自然形成的雨灾还要来得可怕。
再厉害的妖怪, 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能做到这一点的, 怕是只有天谴跟神仙施法了。
可这若是天谴, 禹国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遭受这种几近灭国的天谴？若不是天谴，这便只能是神仙作孽了！
禹国死了这么多人, 按理说地府肯定会知道, 除非禹国死去的人没有去地府, 但禹国突然没有魂魄下地府, 地府肯定是会察觉到不对的。
不过如今禹国的百姓才刚开始大面积死亡, 地府第一时间没有发现也说得通，毕竟两方时间并不相通。
天庭亦是。
而如果这是天谴，天庭跟地府都没有反应也很正常。
怕就怕禹国这雨灾并非天谴，禹国死去的百姓是真的被扣押了无法去地府，让地府察觉不到禹国的事，甚至那神仙还隐瞒了天庭。
可真的会有那么胆大包天的神仙么?
别是什么仙二代吧?
就算是仙二代，他/她干什么要这么害禹国, 害禹国百姓？
总不能是禹国人做了什么对不起他/她的事吧？
曲渺渺转头看向女土匪：“这雨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一直就下得这么大, 没有停过么？”
女土匪道：“这雨年前就开始下了, 再过两天就下满四个月了, 这几个月来雨水一直很大，没有变小过，也没有停过，禹国得亏地势高，下了这么久的雨都没有完全被淹，但禹国近海，若这雨再这么下下去，迟早会将禹国淹没，我听闻海水已经上涨了许多，好些地势高的村子都被淹了。”
禹国死去的百姓中几乎有七成是死于大雨造成的洪水，禹国地势这么高，洪水都淹上来了，可想而知这雨有多可怕。
齐国临近禹国，地势偏低，导致齐国周边的村子都被带累淹了不少。
但齐国比禹国要大得多，那点人口并不被齐国看在眼里，本身每年冬天各个国家也都会死不少百姓。
可如果地势高的禹国都被淹了，地势较低的齐国还能没事？
禹国遭了这等大灾，禹国的百姓难道不会往齐国逃？
曲渺渺等人先前赶路时就发现齐国与禹国接近的地方发了洪水，还有禹国百姓逃往齐国，若他们是带着疫病逃过去的，齐国怕是也要爆发疫情。
就是刚才泥石流那儿，被埋的都是拖家带口往齐国逃难的百姓。
不然不会有那么多百姓离开禹国的。
曲渺渺叹道：“我想在禹国四处看看，我们走吧。”
薄奚衡点头：“好。”
先前一直沉默的燕巨侠突然开口：“会是天谴么？”
曲渺渺道：“不确定。”
轩辕小怜这时也开口：“如果不是天谴，那才是最可怕的。”
人人都拜神，但神却跑来害人，怎能不可怕？
女土匪见曲渺渺一行人要离开，立刻松了口气，她是半点也不敢阻拦，还送伞送蓑衣的，恨不得他们马上走得远远的。
正好她还愁这么多压寨相公怎么养活呢。
“这么大的雨，你们平日吃什么粮食？”曲渺渺突然回头。
女土匪被吓得一个机灵：“一些山菌，跟水里游的。”
曲渺渺道：“水里游的不要吃了，可能带着疫病，虽然很难，但你们今后入口的水必须烧开了才能喝，发大水的时候疫神的毒种会自然散发在水里，若你们还是喝冷水，吃水里的鱼，甚至是死鱼，就算你们现在没有染上疫病，迟早也会染上。”
燕巨侠想了想，用道法点燃了屋内的一盆火：“这火能三天不熄，无需柴火，你们这三天内便尽量用此火来生活吧。”
女土匪瞪大了双眼，而后她眼眶立刻红了，“咚”地一声就朝他们跪了下来，屋内的其他土匪见了，连忙也跪了一地。
“大师，你们可会治雨？”
曲渺渺道：“我们不一定能让雨停下来，你们最好不要对我们抱有太大的期望。”
说着曲渺渺看向其他人：“走了。”
女土匪愣愣地看着曲渺渺等人的背影，虽然那位生得跟仙女似的年轻姑娘没有说雨一定能停，但她却觉得，也许这雨很快便会停。
也许，他们的绝望也很快便会过去。
一行穿着蓑衣的男人互相搀扶着走在曲渺渺等人后面，曲渺渺扶着脑袋上的斗笠往上看了看：“我想上去探探情况，若有龙神布雨，一问便知这是天谴还是人为。”
按理来说，这么大的雨肯定有龙神在布雨，而此处近海，也不可能没有龙神在此地镇守，可若此地有龙神，它却放任这大雨，又或者这大雨便是龙神所为，还不是天谴，那这事可就大了。
“这世上真有龙神么？”
一个男声冷不丁在曲渺渺身后响起。
曲渺渺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这才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名脸色泛青，一副快要命不久矣的年轻男子。
曲渺渺：“……”
刚才她心事重重的，竟没发现对方靠近。
年轻男子见曲渺渺回头，连忙低下头去客气的对曲渺渺拱手道：“在下司徒青稞，乃禹国太子。”
曲渺渺：“？”
她连忙转头看向薄奚衡：“太子？”
薄奚衡的表情也很迷茫，因为这人就是先前跟他关在一个笼子里，后来又被关在同一个房间里，差点生生冻死的那个人。
也是那个被关在笼子里淋着雨都在想禹国的未来，脑子看起来都有些不正常了的人。
现在得知对方的身份，薄奚衡突然可以理解他的“不正常”了。
不过这太子看起来也太穷了，先前穿的就是破布衣裳，现在换了一身，好了，更破了。
而且他虽然长得不错，皮肤也白，皮肤却比较粗糙，一看平日里就没少干活。
想到禹国地小，如今还是这种情况，薄奚衡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这位太子也是倒霉，不但跟他一样被埋进泥石流里，还差点成了压寨相公。
曲渺渺道：“你既是禹国太子，怎会出现在此地，还被土匪给抓了？”
司徒青稞道：“我是来此地巡查的，先前也被埋进了泥石流里，与这位兄台一起被绑了来。”
曲渺渺：“……”
这年头做太子，做王子的都这么倒霉的吗？
司徒青稞道：“各位可是异士，真的有办法解决禹国的大雨吗？”
“先前我已经说过了。”
曲渺渺有些无奈：“能不能解决，还要看这大雨到底是因何而下。”
“若是人为呢？”
“杀之。”
“若是神为呢？”
“亦杀之。”
“若是天谴呢？”
“这我也无能为力……”
司徒青稞突然跪下，声如泣血：“我禹国何其无辜，禹国百姓何其无辜，何至于遭受天谴？若真有天谴，也该我司徒一族一力承当，何至于连累百姓？仙子，若真是天谴，求仙子上报天庭将天谴降于我身，我愿永生永世受苦受难，永不得超生，以求放过禹国，放过禹国百姓！”
曲渺渺低头看向司徒青稞。
身为禹国太子，还未登上皇位，司徒青稞身上便有紫气环绕，这证明司徒青稞必定是未来的禹国皇帝，甚至还是一个爱民如子的皇帝。
但他身上的紫气却有中断之像，时隐时现，曲渺渺先前才没有发现此人身上居然有紫气。
可这紫气呈中断之像，也说明这禹国确实危矣，可能撑不到他登基那一天了。
不过看到司徒青稞身上的紫气，曲渺渺几乎可以确定禹国的大雨并非天谴。
有这样一位君主，上天是不可能给禹国降下天谴，至禹国灭国的。
“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功让雨停下来，总之，这禹国大雨的事我们是一定会管的。”曲渺渺道。
司徒青稞忍不住抬头看向曲渺渺。
他向来守礼，是不会直视非家人的年轻女子的容颜的，但这会儿他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多谢仙子。”
“起来吧。”
曲渺渺看向后边稀稀拉拉跟着的几个男子：“先把那几个人弄走吧。”
这几个男子都是与亲人一起逃难的，这会儿他们的亲人应该还在找他们，他们还是快些将这几个人送去亲人身边的好。
不然迟了，怕他们的亲人会想不开。
这些人可都是青壮劳力，没了他们，他们的亲人即使离开了禹国也很难活下去。
司徒青稞从地上爬起来，他顾不得身上的脏污连忙点头，还转身去安抚起那几个男子，叫他们快些跟上，好早些回到亲人身边。
曲渺渺托着下巴：“这才是一国太子嘛！”
李赣那玩意儿鼻孔朝天，哪像司徒青稞，守礼又谦虚，即使面对的是要逃离禹国的难民也十分慈和，就算是跟普通百姓说话时也会微微低着头，还跟谁说话都会看着那个人，丝毫不会因为对方只是普通百姓便敷衍，瞧不上对方。
简直一百个李赣都比不上他。
……
送走人后，曲渺渺四人便决定跟司徒青稞去往禹国的王宫，禹国王宫所在的地方地势最高，好些百姓都被禹国皇帝收容到了皇宫里面。
但他们没走多远，突然就看见好些冒雨敲敲打打，还打扮得十分喜庆的百姓。
这些百姓中间，还有一顶四面敞开的小轿子，抬轿的是四个瘦弱的男人，而坐在轿子里的是穿红戴绿一对不满十岁的童男童女。
“不好，他们要祭海神！”
司徒青稞虽然不会武，力气也如一般的书生，却还是拼命的朝前跑，拦住了前面的人：“国君早已下令，不可再祭海神！”
有些愚昧的百姓在遇见无力反抗的天灾时，便会献祭童男童女，祈求神仙垂怜，让灾厄过去，而沿海地区的百姓一般都是信海神跟龙神的，所以遇见发大水，死了很多人的时候，他们便会将童男童女献祭给海神或者龙神。
这便是祭海神，也是祭龙神。
禹国连下四个月大雨，无数百姓被淹死或死于疫病，即使禹国皇帝颁布了不得祭海神的律令又如何？为了活下去，百姓们即使违抗律令也还是会继续祭海神。
为首青年愤怒极：“便是因为国君下令不得祭海神，禹国才会遭此大难，定是国君颁布的律令触怒了的海神，我们此番牺牲自己的儿女不过是为了活下去，你前来阻挡到底是何居心？你是想让禹国就此灭亡，禹国百姓死绝吗！”
司徒青稞大声道：“若真是国君的律令触怒了海神，海神降责于国君，于皇室便是，何至于连累百姓？凡人拜神是因为神仙庇佑着凡人，漠视凡人遭遇此等灾厄还要牺牲百姓的性命取悦自身的哪里是什么神仙，是妖怪鬼怪还差不多！而妖魔鬼怪又如何会帮助凡人？你们如此也只是白白牺牲了孩子们的性命，实在愚蠢！”
“神仙是不会害人性命的，只有妖魔鬼怪才会！你们将童男童女送进海中，将孩子害死，神仙厌恶还来不及，又怎会出手相助！”
“胡说八道！”青年用力推倒司徒青稞，“神仙的事，你一个凡人懂什么，小心惹怒了海神降下更大的灾祸，你若再不让开，我们便将你也祭了海神！”
燕巨侠与轩辕小怜飞身过去将摔倒在地的司徒青稞扶起，燕巨侠生气道：“既然你这么相信是海神发怒，必须要平息海神的怒火，你这么大方，怎么不自己去祭，要让孩子们去祭？别扯什么海神喜欢干净的童男童女，我看你这么慷慨大方，也挺干净的，我不如送你一起去祭海神？！”
轩辕小怜也道：“这双孩子到底是谁家儿女，是不是自愿贡献出来的，若不是自愿，尽可站出来领回去，若是自愿还被我找出，小心小爷割了你们的脑袋！”
那青年被吓住了，但见面前只有两个少年，很快便不再惧怕，还欲让人将三人都驱赶离开。
这时曲渺渺正好拉着薄奚衡的手赶到。
曲渺渺偷偷对燕巨侠说：“小燕，用雷法装天谴，我去停雨。”
这些百姓既做得出祭海神之事，说肯定是说不通的，便只能用他们懂的办法让他们明白是他们做错了，同时，不管这雨是因何而下，也必须得停了。
即使只是停一两天。
这疫病他们也要想办法。
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死，还有多少侥幸活下来的孩子最终却祭了海神。
燕巨侠道：“呐，是你让我对凡人用道法的，若我因此事损了功德，到时候成不了仙，你可得负责，我是肯定不可能去地府当鬼仙跟鬼差的。”
曲渺渺：“放心吧，不劈死人就行了。”
燕巨侠立刻给了曲渺渺一个懂了的眼神，他转头跟轩辕小怜说：“你挡住我，我来用道法！”
轩辕小怜：“你小心别劈到我！”
燕巨侠遗憾地看了轩辕小怜一眼：“身为朋友，我怎么可能用雷法劈你呢？”
轩辕小怜冷笑了一声，若非这人每次对他施法都被他提前打断，说不定他早就被这人给劈死了！
曲渺渺跟轩辕小怜说好，转身便走了。
薄奚衡看了一眼，没跟过去，而是保护在司徒青稞身前。
司徒青稞见曲渺渺居然转身走了，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震惊地看向薄奚衡：“你夫人该不会真的是天上的仙女吧？”
薄奚衡面无表情：“不是，我口中的仙女只是形容词。”
司徒青稞不信：“那你夫人现下干什么去了？”
薄奚衡：“她是去方便了。”
司徒青稞：“……”
他看起来很好骗吗？
轩辕小怜用没有出鞘的巨剑挡住了所有人，让人愣是不得上前，他还按照燕巨侠的指示硬着头皮演戏：“孩子的亲人莫是不在，或已经去世了？若还在世且不出来，小心遭受天谴！”
“轰隆”一声，一名妇人居然突然被一道从天而降的紫雷劈到了，全身都冒起了烟，脸都给劈黑了。
但妇人却没死，甚至人都还好好站着。
可妇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却被吓得晕了过去。
这时孩子的父母再不敢藏，连忙自己跑了出来：“我，我们是孩子的亲人，我们不送孩子去祭海神了！”
说着两家人连忙将两个孩子从轿子上抢下来，那为首的青年想拦都没拦住。
轩辕小怜看着那人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的所作所为是能被神仙看在眼里的，此事明明并非海神发怒害人，你们却在这祭海神，栽赃陷害海神，海神才会发怒，海神爱民如子，怎么会吃童男童女，这种陷害海神的人，老天定也会降下天谴！”
顿时“轰隆”，天上居然再降下神雷，神雷还劈到了好几个人身上，特别是为首的那个青年，他一个人足足挨了九道雷，直接被劈成了黑炭，劈晕了过去。
燕巨侠用完雷法，小心地在轩辕小怜身后冒出半个脑袋：“我没劈死他吧。”
“劈死也没事。”
轩辕小怜冷酷道：“此人定不是第一次举行祭海神这种活动，不知害了多少无辜孩童，他该死。”
看完天谴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司徒青稞：“……”
难道他们也是神仙吗？
……
曲渺渺跑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静待片刻，身上的封印便顺利解除了。
之后她双手掐诀，猛然向上抬起手掌，一道金色的功德金光所化的梅花爪印便猛然朝天上飞去，而且越是接近天空的乌云，便越是大，等打到乌云上的时候，只听得“轰隆”一声仿佛震天的巨响，漫天的乌云便都险些被她这一爪印给拍散了。
还在高空留下了一道梅花形状的巨大窟窿。
所有百姓都被那道巨响吓得趴在了地上，过了会儿才敢抬头，然后他们便看到了天上那巨大的梅花形窟窿，而后，一直被藏在乌云后面的阳光突然就顺着那梅花爪印洒了下来，照在了所有人身上。
“雨，没有雨了……”
有人顶着阳光震惊地伸手，发现随着那巨大的“梅花天洞”出现，雨也没有了。
但没有人看见一只雪白的，小小的猫顺着那道窟窿越过那厚厚的乌云层，飞上了天，来到了云层的上方。
可薄奚衡看见了。
他白皙的脸微微泛红，眼神也在发亮。
啊，是猫爪天空。
这定是他娘子那粉嫩的肉垫打出来的，娘子果然爱他，除了中间那块大的，旁边的几块小些的花瓣似乎都是他娘子爱他的形状。
薄奚衡指着天空：“知道那是什么吗？”
司徒青稞：“？”
薄奚衡摇头叹息：“我该如何是好？我娘子实在是太喜欢我了。”
他好遗憾。
都不能对旁边的倒霉太子承认那梅花爪印是他家猫的爪印，不然他便可以大大方方炫耀了。
司徒青稞：“……”
虽然这么想很失礼，但此人脑子真的健康么？
曲渺渺飞上了厚得令她难以置信的云层，结果抬眼便看到了一条捧着龙珠，胖嘟嘟的五爪金龙，看年岁，这龙还约莫不到五百。
换算成凡人，也就五六岁的年纪。
“禹国的雨是你搞的？”
曲渺渺气得毛都炸起来了：“居然还是五爪金龙？你是哪个龙王的幼崽，是不是偷了你家长辈的龙珠出来惹的事，你这般年纪还不能领神职吧？你来禹国布雨，可有天庭的行雨令！”
小金龙被吓到了：“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在布雨，我只是路过！”
曲渺渺不信：“不是你是谁？！”
“真的不是我！”说着小金龙抬起爪子里的龙珠，“这颗龙珠也不是我的，是刚才在布雨的龙惊慌之下掉了被我捡到的，她应该没有行雨令，所以看到我就跑了！”
曲渺渺将尾巴伸过去卷起了龙珠，将龙珠弄过来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一股鱼腥味，哦，我知道了，是跳了龙门的鲤鱼。”
说着曲渺渺又转头看向正要偷溜的小金龙，还猛然变大一爪子就给了小金龙的脑袋一下，她这一下可没有留手，直把小金龙的脑袋打得嗡嗡的，险些龙角都给打断了。
小金龙扭着脖子用爪子抱住自己的脑袋：“我，我就是离家出走出来玩，见此地乌云厚得吓人来看热闹的。”
“真的吗？”
曲渺渺又给了小金龙脑袋一下，就跟打普通的小蛇似的：“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