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太极玉佩
虽然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吐槽上司, 不过在公务方面上这位判官还是很尽职的。
他轻咳一声，直接进入了正题：“谢先生，这次找你, 是有事相托。”
赵判官表情异常严肃, 轻轻抛起手中的书卷。
书卷悬浮在黑暗虚空之中, 无风自动。下一刹，无数道白色透明虚影凭空出现, 将谢璲他们一人三鬼围在了中间。
这些人影一眼望不见尽头，如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一样不停闪烁着。
谢璲脸色有些凝重。
这些虚影的模样他熟的不能再熟悉了——这些全都是无启村无辜枉死的村民魂灵。
黑白无常和判官果然是为了无启村的事情来的吗？
不过他没有在这些白色虚影上感应到魂魄气息……
谢璲没有开口，只是默默注视着赵判官, 等他继续往下说。
多说多错, 先看一下他们是什么态度吧。应该不是追责之类的，要不然这位判官也不能说出‘有事相托’这种话。
谢璲想不明白这些地府大佬找他想让他帮忙做什么。
刚才谢璲感应的没错, 这些虚影的确不是死者亡魂, 只是有存档作用的投影, 是生死簿的实体化。
赵判官看着这密密麻麻的虚影, 眼神有些悲哀：“都是可怜人。”
“为了方便理解, 我从头开始说起吧。”
赵判官的声音沉了下来：“想必你应该知道阴阳失衡的事情吧？你们阳间应该称之为‘灵异复苏’。”
“天道不抉，阴阳失衡，大量妖物冲出阴阳间隙，野仙修成人身，厉鬼冤魂在阳间徘徊……灾变来的太过突然，人类毫无抵挡的手段，这是我们不愿看到的。”
赵判官眉头紧锁，握紧了手中的毛笔：“但这几十年来无论怎么加班排查生死簿, 都无法找到让整个世界阴阳失衡的根源……”他抬眼, 直直看向谢璲, “直到前段时间，我们收到你送下来这一批意外横死的冤魂。”
“我们通过这些枉死魂灵的生死簿，得知了无启教这个长生教徒组织。”
“这些长生教徒的高层基本都是玄门中人，玄学术法高深，用换命符箓转移身上的孽障，抹杀或封印受害者灵魂掩盖罪孽……他们一直在完美地利用天道漏洞，用玄门术法来为自己谋利，以求长生。”
“他们作恶后处理的很干净，不会放任何受害者灵魂入地府。”
想起这几十年的无休止加班地狱，想起那数以万计的枉死魂灵，赵判官脸色极其难看。他好像在强忍着怒意，身上的气息愈来愈紊乱，连人形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夹杂着血色的黑色雾气在他脸上飞速闪过，赵判官那张和善的面容像是突然碎裂的镜子，隐隐能看到在那蛛网状碎裂的镜面之下封印着无数绝望哀嚎的扭曲面孔。
人类外表只是方便沟通的躯壳，永远不能以外表来判断一位地府判官的深浅。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赵判官摸了摸自己的脸，继续说道：“如果说谁最无法忍受这些长生教徒在世间作乱的话，大概就是我们地府了。他们的存在不仅会破坏阴阳平衡，还会破坏六道轮回的正常运转。”
因为他们，这几十年记录的生死簿全部都需要修改。赵判官想起阎罗殿里那快有柱子高的书卷就头疼，连拿着毛笔的手都下意识地颤抖了起来。
“这些长生教徒妄图跳脱轮回之外，逃离因果束缚。他们就是导致这世间阴阳失衡的罪魁祸首……或者说，建立这个长生教的那个人就是这一切恶果根源。”
“那人所谋不小。让整个世界阴阳失序，以整个世界为赌注，用无数普通人血肉生命为耗材，只为自己获得长生。”
从赵判官的叙述中，谢璲大概猜到了他想委托他什么。
既然地府的人找上门来，那他正好趁此机会举报，一劳永逸，省得自己以后还要冒着被玄门正派围攻的风险抓人。
想到这里，谢璲第一次打断了赵判官的话：“建立无启教的人就是上清派的掌教。如果我把他的名字告诉你们，你们能直接拘他魂魄入地府吗？”
听谢璲这么说，赵判官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抱歉……可能办不到。”
“我们必须要遵守天道运行准则，不能滥用职权随意拘魂。简单来说，就是地府这边查不到他身上有什么孽障，就无法制裁他。”
赵判官长叹一口气：“如果那些长生教徒身上有因果报应或是业障深重，我们就根据那些村民记忆中面孔直接拘魂了，也不至于来阴阳间隙找你帮忙。”
“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无法确定无启教徒的准确数量，也没有抓他们的理由，因为他们用玄门术法消除了自身罪孽……所以才想委托你。”
谢璲点点头，完全明白了：“懂了。你说的这些我现在正在做，等之后再找到无启教的据点时，我会联系你们的。”
赵判官对身边的黑白无常招了招手，这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走到谢璲面前，同时伸出手。
两块发光体从他们苍白的掌心中浮现，缓缓合在一起，飘到谢璲面前。
——是一块黑白两色的太极模样玉石。
赵判官从悬浮在半空的书卷上抽出一段红绳，将红绳向谢璲的方向扔去。红绳很有灵性地从玉石上方穿过，带着玉石直接钻进谢璲手中。
赵判官解释道：“你可以用这个玉佩联系我们，这样就不用总是进入阴阳间隙了。”
“这玉佩能召唤附近的阴兵或阴差，有大量亡魂出现的时候可以让阴兵们帮忙。它也能压制你身上的死气和尸斑，长时间佩戴可以缓慢修复你被怨气侵蚀的身体。”
谢璲突然感觉这玉佩有些烫手。
刚要推辞，就听赵判官说道：“这是你应得的。这些年你净化的孩童灵魂地府都记录在案，再加上不久前你送下来的这些枉死的村民灵魂……因为你没有来世，所以你今生积累的阴德会直接反馈在你现在的身体上。你可以把这玉佩看做是你引渡那些村民魂魄的阴德实体化报酬。”
赵判官顿了顿，他看着谢璲，十分突兀地说了一句：“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1]”
这句话说的是鬼死后会化作聻。聻没有意识，也没有固定形态，不能轮回投胎，还会不断消散，最后会变成听不见也看不见的东西。
《道德经》第十四章有记载：“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希’‘夷’是指代没有形态的、游荡在这世间的无形能量力场，风水煞气灵气等能量的学名，胎神胎煞也所属其中。
所以即使谢璲现在已经转生为人，也无法入轮回。因为他本质上其实连‘聻’都算不上……没有稳定的三魂七魄就无法投胎，所以没有来世。
赵判官的声音有些感慨：“你是天生地养的婴灵，既无前生，也无来世。你只有这一次生命，死后不入六道轮回。这具身体的生机断绝后你就会彻底消散，失去意识，化为这世间的普通能量气场。”
谢璲无所谓地点点头：“这些我都清楚的，无须再重复。”
赵判官笑了：“不，我的意思是说，地府并不会让你白干。只要你能帮我们解决长生教徒的事情，我们会给予你相应的报酬——十殿阎罗会亲自出手，重塑你的三魂。”
“死后你可以选择入幽冥，获得阴间编制。这是真正的逃离天地之外，不受轮回之苦。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和普通灵魂一样重入轮回，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
谢璲愣住了。
赵判官语气幽怨地继续说道：“我其实蛮期待你能成为我们同事的。你也知道阳间人口越来越多，地府工作量相当大，人手严重不足。说实话，我已经好几十年都没有休假了，我觉得你不管是品格还是能力，都足够胜任判官这一职位，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给你推荐……”
看着赵判官这迫不及待想要拉人入坑的模样，谢璲连忙打断：“谢谢，谢谢您的看重，等我死了再考虑吧。我觉得我现在的身体挺健康的，应该还能活个五六十年。”
谢璲没好意思直接拒绝。死了也要打工，而且还是不眠不休地干活，这是什么无休止的悲惨社畜地狱。
“这个委托我接了。其实就算你们不来，我也不会放过无启教。”
他现在和无启教算得上是不死不休了。先不说那些被换命符箓算计的孩子们，在亲眼看到无启村的惨状后，谢璲没有任何理由能容忍那些畜生继续活在这世界上。
更何况这上清派掌教还和他有死仇……算上白虎胎煞和这具胎死腹中的身体，那位掌教可是杀死过他两次。他爷爷和母亲也是因这位掌教而死。
谢璲收好阴阳玉佩，对赵判官说道：“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可以送我回阴阳间隙吗？我那边还有点事，时间紧迫。”
刚才谢璲在筒子楼走廊上感应到下方黑雾里有阴差的气息。因为鬼婴并不在自己体内，他害怕寄居在木偶身上的鬼婴会被阴兵强行掳走，所以就把它们和那两个邪修全都丢进阴阳间隙深处了。
现在就希望那两个邪修能晚点醒来……谢璲真怕他们作死。没有他的压制，鬼婴可不懂得留活口。
赵判官笑道：“放心，这处空间的时间是停滞的。我这就送你回去。”
在离开前，赵判官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对谢璲说道：“对了，我刚才不小心在那玉佩上加了一丝生死簿的力量，佩戴它可以看透所有作用在灵魂上的术法……”
他看着谢璲，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有时候魂飞魄散对恶人来说反而是个好结局。不如留下他们的魂魄，将其送入地府。”
很显然，这位判官知道他在阴阳间隙里塞了两只邪修。
谢璲瞬间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无启教那些模糊记忆的术法在这玉佩之下不会启到任何作用，他可以放心搜魂。
这地府的援助真的好贴心，倒是省的他费力拷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