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67
绿色的“复活”之水, 拉萨路之池。
一点一点地荧光从池水中微微升起，就像是夜晚的萤火虫一样，看上去竟然有一种误入童话的梦境感。
这里就像是乐佩公主的高塔*, 一个极高的地上, 用来“保存”一个具有特殊能力的东西，永葆青春, 或者——起死回生。
亚连和千年伯爵战在一处, 可鲁贝洛斯和达米安削弱着恶魔, 这样杰森的设置的每一个定时炸弹都可以确保杀死一个恶魔。
但即使这样，战力依然拙荆见肘。
可鲁贝洛斯的魔力坚持不了太久。
一个四肢成型的恶魔从废墟中爬了上来，细长如螳螂一样腿有力地抓着石壁，比一级恶魔缩小了数倍的身体，但却要强数倍不止。
——当然要更强，他是二级。
想要积攒这样多的力量，他需要“吃掉”足够多的人。
他坚硬的皮肤连最锋利的子弹都无法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 思维能力的提升让他将自己隐藏在暗处，他的级别无法参与到亚连和千年伯爵的战斗中，面对灵活的可鲁贝洛斯也很难一击中的, 那么选择就非常明了。
他灰暗的皮色和背景融为一体，隐藏在那些天空中引人注目的一级恶魔的攻击中，他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一步又一步的靠近。
这个距离，就算是他的身上被挂上定时炸弹，他也足能杀死对方。
“杰森！”艾德里安靠在杰森颈窝, 相反的视线方向让他注意到了这个恶魔。
只是此时,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了数米之内。
二级恶魔不再隐藏自己, 起身便扑向了杰森。
能够使用圣洁的一共就只有两个人, 除掉其一，就能左右战局，杀死剩下的人类就只是时间问题。
通常情况下，恶魔不会感觉到疲惫。
但是通常情况下，人类会。
攻击的戾气袭向杰森的后颈。
艾德里安正面对着，只觉得眼前的画面一阵天旋地转的变化，接着就是沉闷的金属撞击音。
杰森手中握着绿色的撬棍，一个正手向下将恶魔的头打出一个深坑来，紧接着就是一个反手，直击恶魔的脸。杰森的手没有停下，撬棍在手中一转，对准恶魔那个受诅咒的五芒星朝着地面一捅，带着弧度的棍头竟就这样直接穿透了这个脑袋，圣洁的力量清理着诅咒，灵魂上的禁锢被撕裂，恶魔那异状的身体也随之消失。
一套攻击行云流水，沉重的攻击被他轻描淡写地用了出来。
不是哪个驱魔师都能在刚刚适应圣洁的情况下就直接干掉二级恶魔的。
但是距离足够近的艾德里安却发现，不困刚才的动作多么顺畅，杰森的手实际上是在颤抖，那握着撬棍的指节发白，明明动作不大，但是呼吸却急促了起来。
艾德里安把手放在杰森的额头上，他仔细地感受着。
猛然间，他触电般地收回了手，指腹仿佛还残留着滚烫的温度，那是——
愤怒。
在一个毫无表情的面具之下，隐藏着的是让人无法触碰的、甚至能够灼烧人的愤怒。
但是在灼烧其他人之前，这个愤怒毫无疑问在灼烧着杰森自己。
极致的愤怒会让人无法自控，让人带上极强的攻击性。
而杰森的圣洁——正在疯狂地回应着这种暴戾。
绿色的花纹布满了杰森的整个身体，眼睛中的光亮得异常，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僵硬的笑容，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一样，这样的笑简直就像是最初遇到亚连之时，那张涂满油彩的硬凹出来的表情，让艾德里安感觉一阵脊背发凉。
二级恶魔的偷袭显然刺激到了他、也刺激到了圣洁，情绪和力量的爆发，杰森马上放弃了定时炸弹的远距离延时攻击方式。
撬棍打在恶魔的身上，这样近距离的攻击让他感觉到一阵战栗。艾德里安躲在杰森用停滞的定时炸弹给他铸起的“安全屋”中，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他依然能够感觉到被火焰包裹的愤怒。
即使面上除了最初的那个笑容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表现，但是这种情绪正在逐渐失控。
这是精神复苏的一种表现。
灵魂逐渐开始主导身体，而不是让身体来引导灵魂。
但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只是刚刚打开了一个口子而已，就有这样的愤怒，这样的情绪毫无疑问会夺走人的理智。
和他同调契合的圣洁正在持续刺激着杰森的大脑——没有人知道这种愤怒的来源，也就意味着没有人开始帮他减少这种愤怒。
这样的情绪持续发展，总有一天会率先烧死他自己的。
就像是现在，他徒手撕开了恶魔身体上的脸，近距离将撬棍捅进诅咒印记中，丝毫不在意肩膀上蔓延开的恶魔毒素。
关注到这里的亚连猜测杰森的圣洁或许是“寄生型”的，也可能是“结晶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可以肯定的是，圣洁就在杰森的体内存在着，所以其能够用最快的速度帮他处理掉身上的毒素。
但即使可以消除毒素，圣洁实际上却没有治愈能力，外伤带来的血液浸在衣服上。
可杰森仿佛完全不在意身上的伤，仿佛大脑中只有战斗这一条指令似的。
——战斗、战斗，直到死亡之前一直战斗。
这成了一种发泄途径。
当然，这样战斗的效果也是毫无疑问的显著。
他创造出来的真空期，给了达米安推开废墟，从中找到机关的时间。
拉萨路池是刺客联盟最重要的财产之一，在其上自然不会只有一个峭壁而已。
达米安用腰间没有接触过恶魔的匕首划开自己的手掌，母亲向他演示过这个机制的运行原理。
为了防止外人介入，这里的启动首先就需要鲜活的“奥古之血”，血液顺着刀口流入，峭壁中的石块隐动着，但是陷入激烈战斗的人显然都没有精力去注意这个。
可鲁贝洛斯的翅膀扇开坠落的土块，“你在做什么达米安？”他的眼睛看着血液填充起那些预设好的缝隙，熟悉的模样让他震惊，“这是魔法阵的纹理——达米安，用自己的血混入这些纹理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这就是奥古的启动方式。”达米安把手指按入中央的五个洞口中，抓紧、旋转——
地面再次震动——不，是整个山体都开始了晃动，巨大的齿轮撞击旋转的声音、锁链拉扯的声音，还有……
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的声音。
紧接着，沉闷的响动一下一下的突破桎梏，连拥有翅膀的可鲁贝洛斯都仿佛一瞬间无法站稳。
达米安也是第一次启动这个程序，两周之前塔利亚才刚刚告知他这个东西的存在，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我的敌人是恶魔，和——”达米安的意志转动，命令要精确，魔法造物可以根据特点分清物种，但是却没有到可以听清楚名字的地步，他记得先前亚连说其千年伯爵的所属，“诺亚。”
“嗡”的一声，拉萨路池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鸣叫。
空中的亚连和千年伯爵刀刃相接，他们突然感觉脚下有什么突袭破土而出。
只是低头的一个晃神，破土而出的藤蔓就同时缠住了亚连和千年伯爵的脚腕。
“诶？”两个人疑惑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不等他们有什么反应，藤蔓裸｜露出更加惊人的枝丫，先是将他们两个往回一拉，亚连和千年伯爵的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紧接着便又一下子将他们俩完全甩了出去。
“啊——！”空气中传来猝不及防的声音，藤蔓缠得极紧，亚连用披风拉住恶魔稳了下身体，右手一挥，反射性地用剑挥了下去。
但是，剑面就这样穿过了藤蔓，仿佛什么都没有碰到似的，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他差点忘记了，退魔剑只对黑暗物质有效果。
这个藤蔓……
亚连·沃克从地上站起来，藤蔓将拉萨路池包裹成茧，以其为核心，粗壮的树干包裹在外，繁茂如同柳枝的枝丫挥舞扬在空中，几乎是在拒绝一切靠近的生物。
他马上就理解了现状，这大概就像是黑之教团亚洲支部的支部长张先生的“封神”能力*，他的血可以与亚洲支部对外的结界做连结，以此来防卫恶魔。
和达米安所做的正是一样流程的事情。
问题在于，这个东西为什么也在攻击他？
相当数量的“柳枝”从天而降，比雨滴还要密集。退魔剑接在左臂上，变回了原本锋利黑爪的模样，它能够没有那么强的退魔效果，但却能更好地切断眼前的东西。
“为什么它在攻击亚连？！”可鲁贝洛斯大声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的命令是攻击恶魔和诺亚……难道是因为诅咒吗？”达米安的视线一转，但是很显然杰森的位置就很安全。达米安没有办法把手取出来，这个机制一旦打开，就非得完成不行。
亚连把披风往起一扬，白色的屏障阻挡着从高处刺下的攻击，破土而出的“树”已经高出了原本悬崖的高度，像是一棵参天古木。
攻击密集得可怕，亚连只顾着眼前的攻势，黑爪切断脚下的藤条，可鲁贝洛斯的火焰扫过，但是魔力已经几乎耗尽、肚子饿瘪瘪的他对这个“树”所造成的伤害实在有限。
隐藏在这些普通的枝条中，一个极端锋利的端口压缩在枝头前，混在密集的攻击里，让亚连丝毫没有察觉。
“咻——”
它轻松穿过了亚连的圣洁披风，将亚连的黑爪也视若无物，如一支箭，穿透了亚连的腹部。
有些疼，但这一击带给他更多的竟然是一种恍惚，亚连的精神仿佛一下子停滞了一般。
“咚”、“咚”、“咚！”
心脏猛然剧烈的跳动让亚连呼吸一滞，他的眼睛震动着，一点流光般的金色从瞳孔中央慢慢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