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康茉莉若是打定主意真心想要讨好一个人，那她必定会极力将事情做到完美无瑕。
明明劳累奔波了这么些天，她已经疲惫得不行了，却还是承包了晚饭后清洗碗筷的工作，并将身上的钱全部交给了厉俊豪。
“我是你的妻，我赚来的钱不就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哪分什么你的我的？连我这个人，都是你的呢！”
暖黄色的灯光下，康茉莉那张清丽却消瘦的面容绽放出温婉的笑意，魅惑的桃花眼上，睫毛如蝶翼般扑闪，愈发显得娇俏灵动。
没有正常男人能够不被这份美丽所打动，但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厉俊豪更注重的是精神层面的东西。
他想，或许康茉莉之前确实有些小心思，但两人在婚前毕竟没有切实相处过，优先考虑自身利益是人之常情。
如今对方既然表明了心意，自己这个做丈夫的也应该接纳。
因此，厉俊豪去问许言：“弟，哥能不能从你那儿舀一勺麦乳精？我看你嫂子似乎累得狠了，比两个月前瘦了一圈，就想着给她泡一碗。”
“……当然可以，毕竟这本来就是哥你给嫂子买的，要不然我那罐麦乳精就还给嫂子吧？”
许言暗暗咬碎一口白牙，不过他除了强装大度还能怎么办？
康茉莉跟厉俊豪是名义上的夫妻，两人关系亲密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别说只是麦乳精了，哪怕康茉莉要赶走他这个外人都是正常的。
许言小心翼翼地拽住厉俊豪的衣角：“我不需要哥你给我买东西，我不求那些，我只要哥你能关心我就够了。”
厉俊豪自然不会收回送出去的东西，他看出许言的不安，揉了揉少年柔软的黑发，柔声说：“你是你，你嫂子是你嫂子，她如果真是个好的，那咱们就是一家人，多个家人很好。”
“……对，很好。”许言眼眶红了。
不是感动的，而是气的。
他对别的事情可以大度不计较，但是在面对爱情一事上，心眼比针尖还小。
从康茉莉跟厉俊豪领证结婚的那一刻起，他跟康茉莉就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了。
如果不是不能杀……
许言暗自冷静下来，用热水给康茉莉泡了浓浓一杯麦乳精，搅拌的过程中不断诅咒“吃死你”。
同时他大脑运转飞速，转头又想到了另一个妙计，满怀“善意”地提醒厉俊豪：
“哥，火车和巴士的环境都很不好，当初我一路回村都被折磨得瘦了很多，嫂子一个弱女子肯定更是吃苦头，不如明天请大夫过来给她看看，咱们也好放心。”
流产后，怀孕脉象一时半会儿还消不掉，更别说康茉莉现在身体疲惫虚弱，被检查出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厉俊豪没有怀疑地便答应下来，还感动道：“弟你想的真周到。”
许言特别言不由衷地说：“对待家人不周到，对待旁人周到有什么用？哪怕咱们还不了解嫂子，可只要她看起来是个好的，我就得拿出十二分的仔细，让她将来认可我是家人。”
厉俊豪一想，确实如此啊，他跟许言是没有血缘的好兄弟，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裤子，可康茉莉刚回来哪晓得这一层关系？他不得好好说道说道。
于是他便对康茉莉说：“许言是我兄弟，是家人，我待你跟待他，不会厚此薄彼，这杯麦乳精就是他给你泡的，我想你记着他的好。”
康茉莉答应下来，紧接着尝了一口麦乳精，发现都甜齁了。
这年头麦乳精也是奢侈品了，许言既然这么拿的出来，可见也是有意跟她这个当嫂子的处好关系。
如此一来，她当然不会做小气巴拉的事情，让厉俊豪夹在两人之间为难。
而且，讨好了许言，让对方在厉俊豪面前多说几句好话，那她说不定还能更加轻易地俘获厉俊豪的心。
当晚，康茉莉睡了个好觉，本打算第二天早早地起床做早饭，却发现厉俊豪比她起得更早。
“下了点青菜面，这碗是你的。”
虽然只是一碗青菜面，味道平平无奇，可这年头普遍重男轻女，哪有男人大早上下厨做饭的？
康茉莉愈发觉得自己尽早回村的决定是对的，厉俊豪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人。
吃完早饭后，康茉莉见家里里里外外被打理得很好，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因着身子还没恢复过来，便去睡了个回笼觉。
许言在这段时间醒来，厉俊豪赶紧领着大夫回了家。
大夫给许言把脉后，点点头：“到底是年轻人，养了一星期，身体好了不少，但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我嫂子昨天也回来了，瞧着面色不大好，待会儿也请你给她看看。”许言提醒厉俊豪，“哥，你快去叫嫂子起床吧，我们其他男的不适合进嫂子房间。”
将厉俊豪支开后，许言面色兀自沉了下来。
大夫挺喜欢许言，连忙问：“谁招你惹你了，突然发这么大火？消消气，对身子不好的。”
许言幽幽道：“大夫你也知道我嫂子是个什么情况，她突然回来费尽心思地讨好我哥，我怕她身上有什么不能跟我哥坦白的原因……你待会儿把脉把到什么，私底下直接跟我哥说。”
大夫活了几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略微一寻思便明白了。
同时在心里叹了口气：厉俊豪也是命好，摊上了许言这个为他谋划的弟弟，不然就那憨憨德性，早晚得被啃得只剩骨头渣。
而康茉莉那边则是心虚不已，偏偏找不到拒绝大夫看诊的话，便只能硬着头皮被把了脉。
“脉象有些奇怪，你是来月事了吧？不要太操劳，也别乱吃东西，你气血有些虚，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大夫的回答着实让康茉莉松了口气。
她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主动给自己找补。
“我在外面打工很累，回来坐车更累，身体确实不大好。对了，我养好以后生孩子不打紧吧？我想尽早给俊豪生个大胖小子。”
一个女人在外人面前说愿意给一个男人生娃，可见是存着过日子的想法。
但大夫却听得有些心冷，不过面上不显，只说：“那我给你开点益母草，你平时泡茶喝……俊豪啊，你跟我回去拿药。”
厉俊豪喜滋滋地跟着大夫出门了，心里热乎乎的。
康茉莉愿意给他生娃，应该就是个好的吧！他也可以有自己的小家咯！
到时候，他有个乖乖的弟弟，再有个贤惠的妻子，还要生个像弟弟一样可爱的娃娃……
厉俊豪在脑海内畅想美好未来，可是一到诊所，大夫就“咄咄咄”地指着他的脑门儿问责。
“你个傻憨憨哟！能不能照顾好你弟，让他不要整日为你担心？世上怎么有你这种不长心眼儿的哥！”
厉俊豪被戳的发懵，以为是许言的身体状况不大好，连忙说：“我没让他干一点活，也经常一整个白天地陪着他，我瞧他都很开心啊？我还哪里做错了？您直说，我立马改！”
“你错就错在太憨太傻。”大夫没好气地说，“我发现你媳妇儿的脉象是滑脉，而且气血虚的不行，你知道这是啥原因不？这是女人刚流产后的情况！”
他不是专业从事妇科的，但从医几十年来，在村里给女人问诊，最常出现的情况就是怀孕、流产，这两种脉象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
康茉莉虽然是女主，但不是铁人，她刚流产还来不及休养就辛苦赶车去了。
一路上哪怕都有吃药，可这年头火车和大巴上人贩子与小偷频繁出没，对一个携带钱款的独身女人而言是很危险的，她一路上不仅要承受身体疲惫，精神还都时刻紧绷着，身子哪里能好？
这不，滑脉至今还没消下去，就被经验丰厚的大夫给诊出来了。
一席话听得厉俊豪如遭雷击，目瞪口呆。
大夫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喜当爹了，冷啧一声。
“孩子是你的最好，不是你的……那你这小子头顶上绿得我都睁不开眼了！我劝你好自为之，别被漂亮女人给闪瞎了眼，咱们讨老婆还得看人品。”
厉俊豪整个人犹如被泼了一盆冰水，冻到了骨子里。
他从未跟康茉莉同房过，那么这孩子断然不是他的。
倘若康茉莉婚前就有了孩子，那么跟他结婚是为了给孩子找个便宜爹？
而康茉莉若是婚后才跟别人怀上孩子，那么更是说明她的人品有问题，结婚了还没跟别的男人断掉！
总之……无论从哪种猜测看，康茉莉都不是什么好人。
厉俊豪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将益母草放到了桌子上，见康茉莉还在睡觉，便回了房间。
窗户透过阳光，照耀在安静读书写字的许言身上，犹如为他披上一层圣光，简直比菩萨还要慈悲。
历俊豪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愧疚，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有个这么好的弟弟？他躺到床上，抱着许言的腰不肯撒手。
他声音闷闷地说：“弟，哥是个笨人，又让你操心了。”
“是嫂子那边有什么问题？”许言强压下心头喜意，努力露出一个气愤的表情，“哥，大夫那边是怎么说的？”
厉俊豪将大夫的话复述了一遍后，许言恨不得立刻给大夫送去一面锦旗。
——上面就写“刚正不阿，救我狗命”！
他愉快地捏紧了拳头：“哥！这婚一定要离！都说真心人难求，但你至少还有我啊！我们相依为命搭伙过日子，还要其他人做什么？”
厉俊豪搂着许言的胳膊更加用力一分，这个一向憨直质朴的汉子才刚交出一份信赖，就又一次被伤透了心。
他将鼻子紧贴到那整洁的白衬衫上，嗅到一股温柔的肥皂香，带着少年肌肤身上那股朝露的气息，暖进了心里。
厉俊豪甚至忍不住萌生一个诡异的念头：小言香香软软的，又愿意真心待他，他还要什么媳妇儿啊？
“我听你的，这婚一定离。”
可怜康茉莉还为自己能打动厉俊豪而洋洋自得，结果一个回笼觉睡醒，事业直接回到解放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