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离婚吧。”
说起这话的厉俊豪表情十分平静，仿佛只是打了个“早上好”的招呼。
时间接近中午，正是一天当中最炎热的时候，可康茉莉却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她恍惚地想，自己上辈子在电视上看到的厉俊豪仿佛就是这样的，穿一身一丝不苟的黑西装参加发布会，冷峻得宛若一尊不沾染烟火气的雕塑，哪怕岁月也在他的面容上留下了痕迹，他的背脊依旧挺得板正。
而眼前的厉俊豪模样即便更年轻，气质也更朴实，可一个人再怎么变，本性也不会有太大的落差。
这种人认死理。
康茉莉神色恍惚：自己这是在做梦吗？明明不久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闹离婚了……
“为什么？总得要个理由……”
许言冷笑不已，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花。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大夫刚才骂我哥了，说我哥一点都不关心你的身子，让你刚流产又马上怀二胎！我哥如果不关心你，他会看你脸色不好就给你找大夫吗？问题就在于我哥没跟你同房过，你之前哪来的孩子？”
大夫原话当然不是这么说的，许言这话经过了微妙的艺术加工。
为了避免康茉莉仇恨大夫，他弱化了大夫发挥的作用，只强调出厉俊豪对康茉莉的一片赤诚关心。
可现在这份关心全都错付了，该怪谁？
果不其然，康茉莉一张俏脸唰地惨白，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
——自己流产的事情被发现了！
她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就应该等身子养好了再回来！
看康茉莉无地自容的模样，许言内心乐开怀，表面上却是一副于心不忍的表情，怒容渐渐消散。
“姐，其实我很敬佩你追求爱情的勇气与决心，真的！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学生，我第一眼就看出姐你是不一样的。你像一只自由飞翔的鸟儿，应该去更辽阔的地方寻找一棵更好的树。”
猝不及防被一顿夸，康茉莉回过神，定定地注视着许言，眼里充满了意外。
他竟然没有继续责备自己，反而是一副很了解的模样？
只能说不愧是这年代的高材生，见解不一般！
她曾经就是这般勇敢追爱的人啊，只是不小心将痴心付给了一个渣男而已！
意外得到认可的康茉莉开始追忆往昔，不由得将自己给感动了。
“姐你是个很好的新时代女性，独立自主又坚强，拥有超脱这年代格局的眼界。”
许言抿唇，握住厉俊豪的手，叹道，“但我哥不一样，哪怕我很尊敬他、爱戴他，可又不得不承认他只是一个很传统的男人。所以我们都给各自留一份体面，好吗？今天的事情，我们谁都不往外说。”
康茉莉知道许言和厉俊豪已经很给自己留退路了。
她那点破事儿一旦传出去，这辈子都要被戳脊梁骨。
上辈子她虽然也跟厉俊豪结婚了，但两人毕竟没有正儿八经相处过，因此她不清楚厉俊豪是个什么性格。
如果对方很在意那张膜，那么得知此事后，他们就算不离婚，这辈子也会留有隔阂，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重生是天赐的机缘啊，无论爱情、钱财、权势，她都要拥有，缺了任意一个都是不圆满的。
想她既漂亮，阅历也丰富，何必只将目光着眼于这小小农村？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男人！
“好！我跟你离婚，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们，昨天给你们那钱……我拿走一半，另一半就给你们当补偿了。”
康茉莉想开后，反倒怕好处没给够，许言和厉俊豪将来会污蔑自己的名声。
厉俊豪感到有些受辱，说：“不，我不要你钱……”
但还没等他说完，许言就出声打断了。
“谢谢姐，以后咱们就是兄弟姐妹一家人，如果谁先发达了，都不要忘记提拔一下对方。”
如果厉俊豪只是个普通人，康茉莉才不会想跟他有更多交集。
不过考虑到厉俊豪将来的社会地位，康茉莉愈发觉得与其提心吊胆当对方老婆，倒不如把话说开了，以后当兄妹，还能保留一层互惠互利的好关系。
“昨天我是来看看你们兄弟的，看到你们兄弟过得不错，那我就可以放心地回镇上了。明天咱们就把证给扯了吧。”
康茉莉去卧房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便离开了，走得没有丝毫留恋。
但厉俊豪不开心了，拉着许言，像是一只受伤的大狗，眼眶通红一片。
“弟，你是不是也觉得哥很没用……”
他有那么差吗？说他配不上康茉莉也就罢了，人生第一次婚姻以失败告终，女方竟然还塞给他钱……好吧，钱不钱的也都可以退让，谁还不稀罕钱呢。
真正让他难过的是许言的态度，好像他是个可以用来随意租赁的物品一样。
“她没眼光，错把你这颗珍珠当成了鱼眼珠子，我可不得顺着她贬低你一番，这样她就不会把你抢走了。”许言笑得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亲近地凑到厉俊豪耳畔，“我当然是把哥当做心肝一样看待，人没了心肝哪能活。”
这下厉俊豪心里什么委屈都没了，甚至还憋红了脸。
“……咳，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当然有，你的好，我一双手都掰扯不完。”许言握住厉俊豪的手，真诚地说，“其实我还怕呢，怕哥你嫌弃我心思深，不过只要她不在外头说你坏话，那我就是被嫌弃也认了！”
厉俊豪感动的同时，还有些纳闷。
“她做了坏事，还要说我坏话？”
不是新时代女性吗，还能这么不干人事？
“要不然怎么说恶人先告状呢？万一她在外面说哥你私底下不像个男人，还有什么恶习，那你的名声不就毁了？为了你，我才忍耐她的，否则我哪会这么客气，拼着命也要削死她！”
许言哼了哼，将自己的言行一点点掰扯开来分析，就怕厉俊豪这样憨直的汉子领悟力不够，好感涨得不够多。
厉俊豪只是比较朴实，但不是傻，挠了挠头，也明白过来。
这世上也就小言真正晓得他委屈，其他人哪里懂得别人屋子里发生的事情？指不定他有什么坏消息传出去后，那些人得翻过来翻过去地吐唾沫笑话呢！
厉俊豪为自己刚才质疑许言的态度而羞愧不已。
“弟，哥又错了，你别气，你想要什么哥给你买……”
许言反问：“什么都可以？”
厉俊豪点点头：“哥有钱！哥给你买！”
许言紧蹙的眉目舒展开来，拿捏着那点羞愧，乖巧道：“哥，你答应我，以后对我要比对任何人都好，谁都不能越过。”
厉俊豪一拍胸口：“这不是肯定的嘛？我在哪里找到第二个像你这样的弟弟？”
许言轻笑：“那我就要这个。你答应我，我就不追究今天你质疑我的事情了。”
厉俊豪正了正表情，双手指天，起誓道：“我答应你，对小言你会比对其他任何人都要好，否则我就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下辈子活该变成畜生！”
许言静静地看着，没有制止，勾起的笑意却深邃了一分。
他相信厉俊豪不会违背誓言，但并不妨碍他喜欢对方为自己发毒誓的样子。
基于两人间的信任，越是沉重的誓言，就说明对方爱自己越重。
……
次日，两人带着必备证件，结伴来到镇上的民政局门口，跟康茉莉汇合后去领离婚证。
这年头人们哪怕结错了婚，也要捏着鼻子过下去，敢离婚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更别提结婚才两个月就要离婚的。
“你们真要离婚？”
民政局工作人员打量着厉俊豪和康茉莉良久，一时压力山大，毕竟俗话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他工作将近一年都没遇到过几对要离婚的。
“可想清楚了，今生夫妻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你们这样未免可惜……”
话音未落，民政局工作人员突然如芒在背。
下意识看向厉俊豪的身后，只见一袭白衬衫的许言笑容清浅，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无形间便叫人生出一股压力。
“不接受调解，谢谢。”
这两人前世没有缘分，就算是从千缕万缕中找出那么点儿狗屁关系，也早已经死了。
在许言这种近似于逼迫的重压下，民政局工作人员飞快地处理完了手续。
离婚证发下来，宣告着厉俊豪和康茉莉又都恢复单身了。
等三人离开后，民政局工作人员这才松了口气，对同事说：“刚才好奇怪，你看到那个漂亮少年郎了吗？他明明没说一句重话，可我就是怕他怕得不行。”
“有病，我忍不住看了好多眼也没觉得不妥，你该不是自惭形秽了吧？”旁边的同事忍不住打趣起来。
对于民政局工作人员来说，厉俊豪和康茉莉的离婚手续，只是他这辈子处理过的众多手续中微不足道的一次，可许言给他的奇怪感觉，他却是久久想不明白。
直到未来某天，民政局过来两女一男，出现了男人跟原配刚离婚，又要跟情人再结婚的奇妙景象，其中的情人催促他尽快处理手续，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
哦……竟是这种感觉？
至于许言，在目睹厉俊豪收好离婚证后，他虽松了口气，可内心里依旧疑窦丛生。
照理来说，厉俊豪和康茉莉的婚姻作为维系两人缘分的重要依据，离婚后，两人身上的红线就应该断掉不少。
可是并没有。
红线是有断掉一些，却远没他想象的那么多。
并且他似乎也低估了天道剧本的强制作用力。
几乎是刚刚走出民政局的大门，就听得身后发出“砰咚”一声脆响，紧接着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陶瓷碎裂声和重物倒地的闷响。
两人错愕地回过头一看，就见上一秒还好好的康茉莉，竟是被一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花盆给砸中脑袋，整个人倒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