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误解
诸伏景光坐在套间的客厅里, 拿出琴包里的狙击枪慢慢保养。
事实上曾经在警校成绩优异的他对于破案和调查自然不会是一窍不通，只不过“早见光”不会是主动交流的那种人, 为了钱加入黑衣组织, 对所有人都摆出冷淡的态度，对于普通人温和的态度也不过是为了“避免麻烦”。
这样与所有人都不深交的态度，也让之前搭档过的人都毫不怀疑, 他在这个组织里其实有一位真正的挚友，甚至会被派来一起做任务。
然而在欣喜之余, 他也有着隐隐的忧虑，如果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仅自己，还有zero——他对降谷零的称呼——的生命也会受到威胁。尤其是这次主导任务的是田纳西威士忌，据说是组织里的情报专家，能力非常出众, 曾经独力找出了组织追寻近一年毫无线索的叛徒。也因此尽管性格古怪, 还有会随意杀害组织成员的传闻，依旧在组织里有着重要地位。
当他问出“你和早见关系不错？”的时候, 诸伏景光心里一紧，表面保持镇定, 已经开始思考田纳西——他好像更喜欢别人喊他本名夏亚, 在组织里多少显得古怪——发现了多少, 如果他现在灭口的话降谷零会不会被怀疑了。
还好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夏亚似乎只是像他挑衅琴酒一样随口一提，其实并没有暗示什么。当降谷零像往常一样和他搭讪闲聊打探情报的时候, 夏亚的回答也和他的风评一样随意, 似乎在认真回答, 又好像只是在胡言乱语。
但诸伏景光总觉得他的表现和之前不太一样, 直到降谷零出去买食物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夏亚的表现似乎太过“温和”了，就算有些玩笑有点离谱，单就这样，似乎还不至于到其他底层成员恐惧的地步，他们的那种情绪不像伪装。
有了这样的怀疑，诸伏景光不免对夏亚多了几分关注，他本来的人设就是不喜欢与人交流，在降谷零和夏亚讨论时不发言也不显得突兀，只是在一边仔细倾听。
不知是否是他疑心生暗鬼，他总觉得夏亚的形象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最大的区别就是，夏亚谈论起杀人案时的态度。传说中他是个以杀人为乐的反社会分子，但在讨论做案细节时，夏亚的态度却显得冷静而抽离，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动。
而他也不禁注意到，夏亚对于降谷零提出的要求似乎都没有拒绝过，他直觉夏亚对于自己的幼驯染有种特别的关注。
当然，这些都有很合理的解释。
夏亚身为代号成员，纵然表现的有时有些神经质，当然不可能是真正的疯子。他完成任务时必然有着冷静理智的一面，挑衅琴酒但是没有真正的被杀掉就是一种证明，也许他只是很享受生死一线的刺激感。
而降谷零其实非常谨慎，并没有在初识之时就打探过多，提出的建议都是对任务调查有利的，夏亚没有理由反对，而他和降谷零的交流似乎也很“正常”的在沟通中夹杂着阴阳怪气。
至于所谓的直觉，他没有证据证明，事实上在他的观察里，夏亚的眼神都很少和他们对上，不说话时总是漫不经心的看着空处。
诸伏景光仔细回忆他们见面之后的细节，自认为没有露出破绽，就连私下独处的时候，他和zero都没有谈论过隐秘的话题，显然对方也意识到夏亚的敏锐。只是对于夏亚和他独处时那种直觉的不妥，他也无法确切的说明，只好自己多加注意。说到底，如果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被察觉，为何会对他和降谷零的态度不一样呢。
直到降谷零和崔佛谈话完之后，说出他对崔佛和麦克关系的怀疑，诸伏景光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夏亚展示的那个二次元美少女角色——长得有点像性转的zero。
他当时只当是夏亚的一个无聊的玩笑，但现在想来，莫非有什么深意。
虽然夏亚之前的传闻里，并没有对男人感兴趣这一项，而他的幼驯染的外貌俊秀也绝无阴柔，体型更是能看出锻炼有素，但诸伏景光想起前两天被称作是贝尔摩德的女人说的话，还是忍不住有些疑心。
不过……回忆起刚刚夏亚可以称之为天真的反应，他又有些不确定。
认为黑衣组织的代号成员天真似乎有些可笑，但是如果夏亚真对降谷零有着异样的心思，不应该反应的那么慢才对。以他一贯敏锐的反应，本应在降谷零接话的第一瞬间理解他的意思才对，除非夏亚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联想。
夏亚身上让他想不透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现在。
“我把麦克在赌场那几天的监控录像拿到了，简单看了看，视频还算清晰，不过有些角度没有拍到，视频里看不出有人和他发生过冲突。”夏亚首先发言，他说正事的时候还算正经。
“我和几个赌场的工作人员聊了聊，很多员工都可以接触到那份名单。”降谷零道，“因为要给客户经常发信，派送小礼物，重复的工作量比较大，内部网站里名单的保密级别很低。收发室有纸质版存档，这里只有收发室的员工有权限进去，不过如果有人想要混进去也不会很难。”
“从接触名单的人员来说很难找啊。”夏亚道，“那么就默认酒店员工都能接触吧，在这里工作至少七年以上的男性员工，身高180-185，应该不多才对？”
“事实上，因为宾奇酒店福利不错，而且已经营业很久，这里的员工大部分都是老员工，尤其是保安组。”降谷零道，“符合你的侧写的那种。我还听说这里的经理长得也挺高……”
“赌场的保安嘛。”夏亚道，“我在资料里看过，他们的保安大部分都是前帮派分子和退役军人，酒店背后的老板还赞助过巴勒帮，本地的一个小帮派，和组织没什么交流。”
作为当地老牌赌场之一，宾奇酒店的老板自然也交游甚广，这种身份不会直接和帮派分子有所交流，投资一两个小帮派也不过是处理点意外，也许这种赞助都是转手过几道的。
夏亚看着降谷零：“所以你有打听到什么吗，这些人里有谁特别恐同？”
降谷零毫不意外他能想到这点，只笑道：“这种程度的情报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夏亚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嘛——”降谷零沉吟了一段琴酒绝对会生气的时间才回答，“和崔佛聊天的时候，他谈起麦克的态度可不像‘塑料朋友’。我查了一下死者C去世的酒吧，是一个同性恋酒吧。”
这绝对在嘲讽夏亚之前说他们是“塑料情谊的普通朋友”了，夏亚竟然也没生气，只是抬眼看了降谷零一眼笑笑。
不过这么一想，他似乎也没见过夏亚真的生气的样子，总是一幅笑眯眯的样子，被人用枪指着脑门依然在笑。
“那么其他人——”夏亚露出疑问的表情。
“只是猜测。”降谷零道，“有一半几率就可以试试，错了也没什么妨碍吧。”
“也对。”夏亚同意，“那么突破口又回来到了唯一特殊的那个。死者E应该不是同性恋，他有未婚妻，大学时候的性骚扰记录也是骚扰女同学，而且死在拉斯维加斯。如果能找到他当时在赌场里做了什么就好了，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事件激怒了凶手。”
“我也许可以试试。”降谷零道，“监控视频里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夏亚拿到视频的时间最多不过四个小时，麦克在这个赌场待了三天。不过以他之前表现出的头脑水平，似乎看完并总结出关键点也不是什么问题。
果然，夏亚流利的说出了麦克这三天里在视频中能看出的参与的每一个项目、附近出现过的符合条件的赌场工作人员，甚至连他在赌场上赢了多少钱都说出来了——最后一个是看监控可以算出来的吗？
降谷零也忍不住发出质疑，夏亚则回答说之前查过的消费记录能看出来。
诸伏景光想起大学时候看过的电影，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其实是个人形机器人，除了天才的记忆力，不懂感情这一点也很像。他也注意到了，夏亚对于情感相关的感应很迟钝，才会看不出麦克和崔佛的关系。
“所以我们同时进行？”夏亚道，“我在酒店员工里筛出符合嫌疑人的条件的再仔细调查，你们两个可以扮成同性情侣去赌场里玩麦克玩过的项目试试，同时也调查一下死者E的情况。”
“等等，为什么是我们两个扮成情侣？”诸伏景光问道。有些担心他来一句你们两个看起来关系很好。
“哎？”夏亚奇道，“难道你更想和我一起？我以为我人缘不怎么好呢。”
原来他也有自觉啊。
但这就是夏亚的另一个奇怪之处了。黑衣组织对于保密看得极为重要，他们接触过的代号成员——尤其是琴酒——对于同事也总是充满疑心，似乎怀疑组织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背叛。诸伏景光也知道他和降谷零被派来美国，未尝没有晋升太快，要派他们到陌生地方看看是否会露出马脚的意思。这种时候接到的任务是连环杀手与黑衣组织的黑吃黑，不需要面临良心的拷问已经十分走运，可夏亚似乎根本不介意他们独处的态度就显得十分奇怪。
他似乎根本没有监视两位新成员的意思，那天在安全屋住下之后，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检查了半天毫无发现。
不过联想起组织里的传闻，“田纳西威士忌因为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出任务，把某成员诬陷为卧底杀掉”，这种喜欢独处似乎也显得正常了。
“那我和……”夏亚的眼神在降谷零身上停留了一瞬。
“我和你去吧。”诸伏景光道，“要去钓鱼的话，如果凶手想要强行动手，还是有一定战斗力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