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失而复得
在武装侦探社平静且安稳生活的这大半年里, 中原中也的日子过得很热闹。
她几乎每天都被太宰治忽悠着替他做事，然后在发现真相后火冒三丈的痛揍他一顿。等太宰治在沙发上摊成饼饼，她再神清气爽的认认真真工作。
偶尔侦探社工作闲暇时, 中原中也会陪与谢野晶子和谷崎直美闲扯瞎聊, 会跟女生们逛街购物, 有时还会帮江户川乱步买一些粗点心......
总之，她的日常生活被各种各样的事务塞得满满当当的, 看起来是一副相当热爱生活的生机勃勃模样。
——武装侦探社的众人很高兴见到这一幕。
只是，在无数个无人知晓的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夜晚。
中原中也总是悄悄地盘腿靠坐在窗边, 沉默无言地仰头望着月亮, 眼底的明亮色彩似乎都被银辉附上一层雾色阴影。
每当那种时刻, 她的周身萦绕着侦探社众人始终未曾察觉到的孤独寂寥感。
然而这种低落的情绪，在第二天面对关心自己的侦探社成员时, 中原中也又会悄然的全部隐藏起来。
不然又能怎么办呢？
她并不是一个自怨自艾只会沉浸在负面情绪的人。
一往无前的向前迸发才是她的性格。
所以，即便当初太宰治面对中原中也向他询问自己能够回去时，给了一个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不能的否定言论。
中原中也仍然没有因此打消她想要回去的念头, 那个世界不仅有她的同伴，有她的恋人，更是有她的......家。
她还是想等着自己见到朝雾悠美时，再问一遍, 亲耳听到结论。
——她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也许得偿所愿, 也许不尽人意。
但是，她不想连尝试都不曾, 就轻言放弃, 半途而废。
于是, 中原中也就怀揣着那一丝丝微妙的希望与期待, 安静的在武装侦探社生活，默默的等着朝雾悠美的到来。
然后，在白天和夜晚割裂成两个人。
中原中也不会做梦。
因此每次夜晚靠窗静坐的时候，她总会因为无聊而去想象如果和五条悟能重逢的话，再次见面会是什么场景。
会不会像混蛋太宰听说自己有男朋友后诅咒说的那样，他把她忘了？
中原中也想到这种可能，皱着秀气的眉，快速的自我否决。
绝对不会！
他敢这样做试试！
那......会不会是像她所担忧的那样，他发疯的屠杀了咒术高层，狼狈的变成了人人惧怕的诅咒师？
中原中也想了许久，缓缓地摇了摇头。
应该也不会。
有杰在，他能拦得住那笨蛋。
所以说，那家伙应该是像以前一样恣意不羁走路带风，连笑起来的时候，眉角眼梢都带着张扬肆意的少年气焰吧？
“哈～气人的混蛋。”
中原中也似乎被想象中的那张脸传染，唇角慢慢爬上了淡淡的笑意，眼底对某人的思念情愫无法隐藏。
今晚好眠。
.
见到了朝雾悠美的第二天傍晚，中原中也实现了大半年来一直期待的事情。
她如愿回去了。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是清醒着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缘故。
再次站在熟悉的地界，曾经来过的新干线车站，中原中也神情有些恍惚，像是脚踩不到实地一般，没有实感。
她就像是突然间闯入了一个极度陌生的地方，手足无措，脑子一片浆糊，对旁人异样的打量没有任何反应，只能茫然的呆呆站在原地。
直到感受到一股炙热强烈的视线，中原中也遵循着本能缓缓回望过去......
隔着车窗，她看见了她的少年。
五条悟还是穿着带有高专标志的外衣，手指上晃晃悠悠的挂着被她嘲笑是盲人专用的小墨镜，大概是之前在看窗外的风景，他的另一只手撑着脑袋支在窗沿边。
只是此刻的他，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中原中也，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整个人都完全僵住了，表情看起来格外的傻乎乎。
而中原中也停驻在车站站台边，直视着五条悟的视线，身前背后是熙熙攘攘上下车的人群。
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有一种心脏终于落到实处的真实感，想见他的期待心情与此同时得到彻底满足......
那一瞬，四周嘈杂的人声好像在一刹那间远去。
两人之间的时光似乎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隔着车窗遥遥相望，似流水般的人们在两人之间穿过，化作一道道模糊的影子。
——四下皆是人，我眼里唯有你。
中原中也眼神柔和的注视着仍旧一动不动坐着的五条悟，嘴角翘起。
这时，列车播报员提示新干线列车即将启动，滴滴的关门提示音也顺势响起。
中原中也没有犹豫，一步一步地迈进列车开启的车门。
走进车厢后，她转过身，走到五条悟的座位边，微微弯下腰。
看着五条悟扭过了头，却仍旧略显呆滞的表情，中原中也被逗笑了。
“噗嗤——”
但是，笑着笑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慢慢收敛了笑意。
中原中也伸出食指戳了戳五条悟脑门，轻声说道：“呆子。”
好久不见，悟。
本设想过好几种经过仔细斟酌的开场白，在心尖滚过几个来回，等瞧见五条悟的神态，却只是烫了她的眼尾。
“......中也酱？”五条悟迟滞的喊道。
“嗯，是我。”
“是幻觉吗？”
“啧，终于是吃糖吃傻了吗？大白天的说胡话，还有你的六眼是摆设吗？！”居然会觉得是幻觉，他是傻了吧！
“那是梦吗？”
“......哈？！”
浪漫的重逢对白什么的，果然不适合他们俩！
中原中也忍无可忍。
然后，稍微使劲儿掐了掐他的脸颊，看着微红的皮肤，她略微有些心虚但气壮的说道：“咳咳！感觉到了疼吧？所以说你这个笨蛋——”
下一秒，她所有的声音，倏地全被一个过于用力的拥抱堵在口中。
五条悟长臂揽过中原中也的腰部，把她的身体紧紧圈在怀里，又把脑袋搁置在她的颈窝，嗅着熟悉的气息。
中原中也偏过头，望着五条悟意外沉默的模样，从他越来越用力的搂抱中，她察觉到了对方抒发喜悦的同时隐隐透出了几丝不安感。
所以，即使腰部被他勒得有些痛，她也没有挣扎。
中原中也乖顺的任由五条悟禁锢着，抬起手摸了摸他脑袋，尝试安抚消除他的不安。
“中也酱。”
“......嗯。你说，我在。”
五条悟埋在她的颈窝，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的说道：“这次真的是中也酱吧？”
“真的是我。”
“那......还会离开吗？”
“不会了。”
“真的不会了吗？”
失而复得，他一遍遍的，反反复复的，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着的。
中原中也顿住。
她停下温柔的安抚，语气认真的如同宣誓：“不会了，真的再也不会走了，我保证！”
她跟悠美姐姐说好了的。
过了很久——
“这样就好。”五条悟声音飘忽的说了一句后，便不再说话。
他安心了。
这次是真的。
三年零八个月又十五天，中也她......真的真的回来了。
他好想她呐。
之后，五条悟便如同一只巨型的黏人猫咪，全程一直紧密腻歪的赖在中原中也的身上。
而中原中也也难得的没有说一些生硬的话，任他歪缠着自己。
等车辆到站时，白色大猫咪说话了。
“中也酱，你饿不饿？”
.
五条悟问了一句很实在，但在情侣久别重逢这种场景里，显得十分不浪漫的话。
中原中也能怎么办呢？
只能诚实的点点头——她因为忙于和武装侦探社的众人告别，中午饭都没吃几口，折腾到现在确实是有点饿了。
不过，下了车后的五条悟意外的有些沉默——
走出车站大厅前，他脱下外套，套在穿着略显单薄的中原中也身上，仔细的帮她把扣子一个个系上，又整理了一下衣物的领子。
直到看见她娇小的身体，被自己那宽厚的大外套裹得严严实实后才作罢。
然后，五条悟牵上中原中也的手，不发一言，默默的低着头往某个地点走去。
他到现在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不真实感。
中原中也感受到五条悟情绪的异样，没有说话也没有询问，只是老老实实的被他牵手往前走，在寒冷的冬季，两人相握的手温暖着她整个人......
就这样，两个人从密集的人流穿过，又越过寂静的小巷，走过人声鼎沸的街区，路过四下无人的道路。
最后，五条悟牵着中原中也，在一处有些眼熟的高级公寓前停下。
中原中也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定自己没记错，语气迟疑道：“不是说......吃饭吗？”
这不是——她在东京购置的房舍吗？！
是要在这里吃饭的意思吗？！
“对啊，吃饭。”
“可是......”
这么久没有主人打理，先不说能不能住，屋子里也没有提前准备食材吧？
“中也酱乖乖跟我走就是了。”
五条悟拉着困惑的中原中也熟门熟路的进入公寓大楼：“总之不想在外面，我想和中也酱——回家吃饭。”
回家。
这个词莫名触动了中原中也。
她没有询问为什么这家伙有自己公寓的钥匙，而是顺从的跟着对方进入了阔别已久的屋子，东京的家。
一进门，看着公寓眼前的场景，中原中也感到很意外。
屋子干干净净的，没有她想象的灰尘满布，也没有她以为的久无人住的冷清气。
相反，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橘子香味以及淡淡的奶油甜香，那种香味她常常在五条悟身上闻到过。
家具、地砖、摆设以及玻璃一尘不染，一看就是每天都有人打扫的模样......
但是这些都不是中原中也惊讶的原因——
她在高专宿舍遗留的小物件，此时此刻全部都被人井井有条的安置在公寓里，甚至还模仿着她在高专宿舍的格局，原模原样的放在各个角落。
“这些......是悟做的吧。”
“啊。”五条悟从中原中也身上的外套兜里掏出一个小手办，自然的放在玄关柜子上，“差点把这个拉下了。”
中原中也看着这个小狗手办，说不出话来。
——那是某次约会五条悟送给她的小礼物，约会结束后被她放在了高专宿舍的玄关柜上......
“......笨蛋。”
“嗯？怎么了？”五条悟瞧见中原中也眉眼耷拉了下来，晒笑道，“哇，中也酱很过分呢～！害我养成同眠的习惯，却又一走了之。所以，我只能自己找窝睡咯。”
这三年多，他要么是睡在她在高专的宿舍里，要么忙完任务回到这里补觉。
只是，气息这种东西，没有主人的填充，消散的还是太快了。
中原中也喃喃道：“悟，我——”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回来了嘛～！”
五条悟打断中原中也的话，然后推着她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声音浮夸的说道：“饿了吧，等着，帅气完美的五条悟这就给你做最～棒～的料理。”
“嗯，好。”
中原中也撑头坐在餐桌旁，失神的望着五条悟。
他从塞到满满当当的冰箱里拿出食材，又滑稽的套上她小小的围裙，眼神专注的整理清洗手中的食材，随后便是叮叮当当哗啦哗啦的声音交错......
明明是很温馨的日常。
但是中原中也却觉得不对劲。
她敏感的察觉五条悟的状态不太对。
不该是这样的。
经历了星浆体事件，有着生死时空相隔后的久别重逢，他不该是这种表现。
除了车站那个极其用力拥抱的浓厚喜悦之情，她再没从他身上感受任何一丝强烈的情绪波动。
这不像他。
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话。
可是，中原中也实在是找不到症结所在。
她想不通为什么，要是说因为离开的太久也不对——她在那个世界也就呆了大半年。
虽然悠美姐姐说两个世界有时间差，但是她见到五条悟跟她离开之前没两样啊。
所以，真是的，悠美姐姐又是在忽悠自己玩吧？！
餐厅的另一边，五条悟没费多少时间就做好了色相卖相俱佳的晚餐，碗盘放置到桌面上发出几声轻响。
“锵锵～熟悉的超一流料理哦～中也酱快吃吧。”
“哦，那我开动了。”中原中也的思绪被迫停下，便暂时放下心事专心的填饱肚子。
嗯，该说不说这家伙水平的确不错，合她口味。
只是没过一会儿，中原中原就有点食不下咽了，实在是对面那道直勾勾的视线太过扰人了！
她放下筷子：“啧，你不好好吃饭，一直看着我干嘛？！”
“我不饿呀，看着你吃就好。”五条悟双手托腮，眼神专注的望着中原中也，扫过她空荡荡的脖颈后眼神一暗，“话说，中也酱不是一向很喜欢戴Choker的嘛，今天怎么没有戴？是回去后没有买Choker吗？”
“啊，这个啊。”
中原中也下意识的摸了脖子，想到之前五条悟的不安情绪，放弃了嘴硬，神情不自然的说出了实话：“嘛，不是答应过你吗？我......只戴你这个笨蛋买的Choker。”
交往没多久，五条悟就胡搅蛮缠的要求她承诺这件事。
——中原中也被他闹得烦不胜烦，索性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五条悟沉默片刻，问道：“不会觉得不习惯吗？脖子空荡荡的。”
“有点。”中原中也老实道：“不过还好，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哦。等等，几个......月？！”
难怪。
原来如此。
“对啊，七八个月啊......”中原中也看着五条悟奇怪的反应，忽然想到朝雾悠美的话，缓缓睁大了眼睛，“原来她不是逗我玩的？！悟，我离开了几年？！”
这个问题，五条悟垂下眼帘：“三年零八个月。”
所以，不是他担心的那样对不对。
“哈——”
中原中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离开了这么久，她真的以为她只是离开了七八月而已。
不过，她原本以为朝雾悠美是骗她玩的——朝雾悠美说可能性世界的时间线与主世界是一致的。
她离开可能性世界的时候是十四岁，在咒术世界度过了二年，而回去后主世界的【中原中也】是二十二岁——咒术异世界两年，主世界过了八年。
也就是说，两个世界的时间差是四倍左右。
再加上朝雾悠美临走前曾说过：穿越时空隧道时，时光会偶尔在闯入者身上留下时间的痕迹，或许几天、几个月、几年。
从结论来看，这次的痕迹是一年。
所以，中原中也在主世界待了七八个月再回去，这边的时间已经过了三年零八个月。
悟，等了她这么久。
中原中也跟五条悟简单解释了一下时间流速的问题，嗓子有些干涩：“抱歉，我......”
离开连一年都不到，她都这么难受。
那等待了自己那么久的五条悟，又该是什么心情呢？
“不是我想的那样就好。”五条悟语速很慢，声音听起来有一丝丝委屈，“我以为......中也酱回家了就不想回来了。”
他久等她不归的时候，偶尔满心丧气的设想过这个可能性。
“这里有杰和硝子，还有你，我不会不回来。”
“这就好。”
中原中也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被五条悟的下一句话转移注意力。
“诶～不过这么算起来的话，虽然变的比我小了，但是——中也酱你好像十八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