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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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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深夜时分, 永和宫骤然响起的剧烈震动,叫整个宫殿的人都扑通跪了下去,深深地匍匐在地, 不敢抬头。

康煦帝动怒, 谁都生怕这怒意发泄到自己身上。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毓庆宫的深夜来访。

是时,正是夜深人静。

宫中落钥, 哪怕是东宫的人, 本也不该在宫廷中四处走动。

可是玉柱儿取了太子爷的腰牌, 出入时只需要给侍卫检查, 便带着两个小内侍匆匆赶往了永和宫——这夜里,康煦帝是在德妃处留宿的。

永和宫守夜的宫人看到来人时, 也嘴巴发苦。

……这样勾人的手段, 是各个宫妃常用的, 哪怕康煦帝在某一处歇息下了, 也未必真的能留在这里过夜。说不准就有哪个妃子皇女染病痛苦, 一定要叫皇帝过去方才能舒适呢?

这不过是最常见的手段。

可永和宫从未想到过, 毓庆宫也会用这样的手腕。

然永和宫这些守夜的宫人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将他们迎进来后, 又忙派人去主殿请人。如果是旁个,以德妃的受宠, 或许还能不加理会。可是太子殿下,这是整个宫廷,不论是谁都不可忽视的存在。

里面的贵人很快惊醒,守夜宫女能听到德妃与皇帝说话的声音, 便悄声进去, 片刻后, 屋里头便亮起了灯。

而后, 立在殿门外,如同一道幽魂的玉柱儿就被带了进去,僵硬地跪倒在康煦帝的身前。

皇帝刚醒,正坐在床榻上,身后跪坐着德妃娘娘。

两位贵人都是被毓庆宫这一出突然弄醒,身上的衣物都还是里衣。这春凉的夜晚里,分明屋内还燃着暖香,却叫玉柱儿四肢发寒,颤抖地跪倒在地上。

“何事?”

康煦帝自然认得玉柱儿。

毕竟他时常跟在太子的身边,那几个内侍,皇帝都多少认得出来。

玉柱儿的牙齿打颤,头颅深深低了下去,“回禀万岁爷,昨夜,宫女一芬在太子寝宫的香炉里下了特殊香料,又趁着守夜的便利……眼下,太医正在毓庆宫内守着,为殿下诊脉。”

因着是在永和宫内,玉柱儿省略了一部分要情,尤其是事关太子割喉一事。尽管这事出有因,可要不要传出去,还是看皇帝与殿下的想法,更何况,在这些东宫侍从的心中,别说是割喉,纵是太子杀了那爬床的宫女,也是理所应当的。

“太医?”

康煦帝似乎是刚醒,跟着玉柱儿的话头重复了一遍。

玉柱儿更加吞吞/吐吐地说道:“奴才离开东宫时,太医还未说什么,只殿下的身体,怕是……”

他还没说完,皇帝突然将一个玉枕狠狠地砸到玉柱儿身上。

玉枕掼到玉柱儿的身上,疼得他一个哆嗦,却不敢躲,任由着枕头滚落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康煦帝阴森地看着他们,“太子待尔等如何,尔等心中有数。便是这样偿还太子,这样看着太子的?”

皇帝的暴起,叫宫内的人都胆颤心惊。

玉柱儿连忙磕头,皇帝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翻身下了床,德妃娘娘跟着下了床,轻手轻脚地给康煦帝穿戴起来。

半晌,康煦帝和德妃一同赶往毓庆宫。

而这一切忙乱到了半个时辰后,允礽方才服了药,缓解了药性,颇为痛苦地躺在床上,浑身隐隐的燥热叫他压根睡不着。

康煦帝坐在他的身旁,德妃站在后头,都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太子。

允礽无奈地勾起一个苍白的微笑,“阿玛,德妃娘娘,你们两位这般直勾勾地看着孤,孤怕是要给两位的视线都烧穿了。”

德妃温柔地说道:“皇上可担心殿下,方才出来的时候,皇上险些连鞋子都忘了穿。”

小太子惊讶地斜了一眼,笑着说道:“那德妃娘娘可真不该提醒阿玛,好叫孤也看看,阿玛那有趣的模样。”

康煦帝总是非常注重自己的仪态,如是这般匆匆忙忙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身上,的确是少有。太子许是想到这点,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了笑意。

“身体感觉如何?”康煦帝打断他们两人说话,沉声问道。

允礽老实地说道:“还是有点热,但好许多了。”

太子这话没叫康煦帝脸色好转,反而更加阴沉,露出几分狠厉。这位皇帝的心中正不知多少愤怒,根本不可能随着太子的好转而放松。

允礽似是知道康煦帝的想法,从被窝里伸手拽了拽皇帝的袖子,“阿玛,这毓庆宫的宫人,若是想罚便罚了,可别给保成都弄走……”他对这事,可算是坚持。

“你与朕想说的就这个?”康煦帝气极反笑,呵呵地问道。

太子的眼神茫然了一瞬,有些懵懂地说道:“难道是孤……不应该对那个宫女动手?

康煦帝和德妃到了毓庆宫,方才知道全部的前因后果。

在德妃有些惊讶太子动手的狠厉时,皇帝却恼怒这人怎么不直接死了。尽管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宫女需得留下命来,这才或许能够指认出什么,但在知道了她的伤势在喉咙和右手后,又清楚这大概是问不出什么来。

既然无用,不如死了。

“一个宫女,还是这般品性,死了便死了,有何要紧?”

只是这样的愤怒,康煦帝并没有展露在太子面前,只是冷冷地瞪了眼允礽,“你这宫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没想着第一时间来通知朕,还想着什么天明之后……如果不是玉柱儿去告知,你还真的想到天明再叫我知道不成?”

允礽嘀嘀咕咕:“那有什么不好?”

这大半夜将人闹起来,睡也睡不安宁。

不过后来玉柱儿去,太子不可能不知,不过是默许罢了。

到底是思考了一下若是太晚告诉阿玛的代价,担心吃皮炒肉丝。

太医过来后,检查过后,总算是稍稍安心,这毕竟只是吸入的香料,分量又浅。

主要是太子还小,未经人事,猛地一遭,才反应过大。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叫太子殿下去泡个冷水澡,这才是最方便快捷。然太子夜半方才……又受了惊吓,此时万不可有外寒入体,便只能开了药煎着,早些将药性压下去。

康煦帝恼怒地拧着他的小脸,“朕真是要给你气死!”

允礽砸吧砸吧嘴,有些委屈地说道:“分明倒霉的是我,阿玛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哪里吓唬阿玛了?”

德妃无奈地说道:“太子,你出这么大的事,却不想着立刻与皇上说,若是皇上明日醒来,方才知道你受了惊吓,那皇上这心中自然是要担心害怕的。”

允礽撅了噘嘴,到底这事有些难为情,便忍下辩驳的打算。

康煦帝瞧着太子的眉间露出倦怠,为他掩了下被角,皱眉说道:“好生歇息,阿玛就在这里守着你。”

“……不用,阿玛与德妃娘娘快些回去罢。”太子的声音有点缓,像是困意上涌。

康煦帝转头似乎是和德妃说了什么,德妃欠了欠身,悄然退了出去。而皇帝依旧是坐在太子的身边,半晌,方才要去摸一摸太子的额头。

却不想皇帝稍一动作,寝床上的允礽便猛地睁开眼,待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后,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方才散去,换做是懒洋洋的抱怨,“阿玛别乱动……”他发着小脾气。

皇帝心中大痛,面上却是不显。

“我摸摸你发热了没。”康煦帝缓声说道,“你睡你的。”

太子含含糊糊地应了下,许是的确太累,在挣扎片刻后,到底是真的睡着了。

康煦帝的脸色极其难看,太子何尝有过这般应激的时刻,就连睡觉也不得安心!

待允礽的呼吸平稳许多,连身上的发热都褪下后,康煦帝这才起身出了殿门,缓缓地看向门外跪倒了一地的宫人。

从方才康煦帝踏足毓庆宫开始,他们便都跪在了这里。

康煦帝不紧不慢地走到今夜毓庆宫的守夜宫女身前,“你叫一仪,对吧?”

一仪的唇色惨白,颤抖着磕头,“是……奴婢。”

荣国府,四下寂静时,唯独一处刚刚挑灯。

贾珠半睡半醒地爬起来,慢吞吞地走到架子前,先给自己净脸,这人才清醒了些。又去屏风后穿戴衣裳,但这接连的哈欠,还是一个跟着一个,叫他的眼角都忍不住沁出了些许水光。

郎秋立在屏风外,略显奇怪地说道:“大爷,宫中方才派人,说是太子殿下/身体有恙,无需入宫。”

贾珠的动作一顿,反倒是清醒过来。

“可曾说了什么?是谁来告知的?”

“瞧着依稀不是东宫的人。”

郎秋迟疑地说道,毕竟来者是趁着黑天,手里的印记的确是宫里头的,但这人却不太相熟。

不是东宫的人?

贾珠皱眉,缓步走了出来,那就是乾清宫的人。

往常来贾府传消息的,总归是那几个大太监。因为太子和贾珠的关系,这些在宫内颇为受宠的太监也很喜欢走这么一趟,就算落不着几个子,可好歹能拉近一些自己和贾珠的关系。

这是老习惯了。

如果来的是东宫的人,那情况还不太严重,可要是乾清宫的人……那麻烦可就大了。要么是太子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要么是……宫内出事了。

许畅入内,打断了贾珠的思索,“大爷,可要吃点东西?”

纵是不必入宫,但这厨房的东西是早就备好了的。

贾珠并无进食的欲/望,到底是到了时辰,还是叫人呈了上来。在漱口后,他缓缓在屋内踱步,“系统,殿下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系统总是颇有神异,哪怕是在贾珠身上,却也能遥遥知道康煦帝和允礽身上发生的事情。

【允礽被人下了药一时情迷昏睡,险些被宫女袭击,将她伤后,又延请太医诊断,此时还未醒来。】

贾珠听了系统的话,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昨日,他还听得太子在埋怨太皇太后和阿玛给东宫塞了几个笨手笨脚的宫女,转头,殿下就差点被人爬了床……

这二者结合到了一处,贾珠总算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几个宫女被赏赐给太子是为何。

许是因为太子殿下实在是如榆木疙瘩般不开窍,这才叫宫女出此下策。

可,允礽的岁数那般小,想出这等下作的戏码,却也容易叫太子坏了身体,这一时间,贾珠也是又气又恼。

真真可恨。

“大爷,大爷,你都在屋内兜了七八圈了,可是有什么焦心之事?”郎秋看着贾珠从左边走到右边,再从右边走到左边,还是忍不住问了。

贾珠幽幽地坐下,“可恼!”

郎秋正洗耳恭听,却发现大爷不说下文了!

贾珠坐着,心下叹了口气。

这事听起来是宫内的丑闻,或许根本不可能传出来。可他又担心太子的身体……犹豫了片刻,他心中还是有了主意,这才有了些许胃口吃早点。

等到下午,就在郎秋他们以为贾珠要整整一日都不出去时,他却突然吩咐备马车。两个书童还以为贾珠要外出逛逛,立刻喜笑颜开地去准备,却没想到上了马车后,贾珠却吩咐车夫一路朝着宫闱去。

听到这话,许畅当即是没了脾气。

郎秋试探着说道:“大爷,咱待会能进得去宫内吗?”

贾珠慢吞吞地说道:“我能不能进得去,不好说,但你肯定是进不去的。”

郎秋挠了挠脸,看着外头的热闹,哀哀地说道:“大爷哦,小的还以为你是想出来走走。”

贾珠慢条斯理地说道:“什么时候想出来都行,你要是乐意,现在就下车自己出去耍耍。”

郎秋立刻疯狂摇头,笑话,他怎可能抛弃大爷不管,这要是被家里头知道,肯定是饶不了他。既是劝说大爷无望,郎秋便说起别的,“大爷之前让我时常去深水巷走走,如今,那位甄夫人买了个粗使婆子,又请个附近的一个嫂子帮忙厨房做工,瞧着生活顺遂,还算是不错。”

自打太子和贾珠在那里闹过一场,就再没有流氓地痞敢去那里闹事了。衙门来这里巡视了好几次,而郎秋也时常过去,也叫他们的生活不受影响。

“……说是靠着绣工过活。”郎秋道,“甄夫人对大爷很是感谢,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怕是还要给大爷送礼。”

贾珠淡淡一笑,“做得很好,甄夫人的东西,可不能收下。”她家本就过得不容易,贾珠可不想叫她们为了这所谓的恩情,反倒是更加困难。

一主两仆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宫门外。

贾珠挑开帘子下去,许畅和郎秋在马车边等着,要是宫里头不许大爷入宫的话,他们还得接了大爷回去。

却不料,那侍卫在看到贾珠时,便笑了起来,而后说了些什么,立刻点点头,稍作检查就让开了道,好叫贾珠进去。

贾珠回头看了眼,示意他们等候,这才沿着熟悉的宫道入内。

一路走来,贾珠意识到皇宫内的戒备森严,似乎比从前更甚。这种感觉,叫贾珠忍不住蹙起眉头,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只是一路走到毓庆宫来,待看到外头比往常还要多上许多的侍卫,贾珠蹙起眉头,这……难道太子这一事,远比他猜测的还要严重?

毓庆宫外的侍卫仔仔细细地检查过贾珠的身体,这才恭敬地将人请了进去。

他们奉皇上旨意,要仔细搜查每一个进出的人,可是贾珠颇受太子殿下重视,他们也不愿意真的和贾珠闹出什么矛盾来,故而虽做出了合理的应对,但也小意对待,免得贾珠心中不喜。

贾珠却是没在意这个,匆忙对着侍卫颔首,便转身入了殿内。

毓庆宫内大部分的宫人似乎都不在,皆是换做一些不太熟悉的面孔,这叫贾珠愈发心慌,只在眉梢流露出少许,面上却是不显。

“贾公子,请往这边走。”

春丽苍白着脸出现在他的面前,轻声细语地说道。

春丽昨日轮值时,身体突有不适应,便在屋中歇息,也为此,她避开了昨日这场祸事,竟然成了这么多个宫人里硕果仅存的几个之一。

康煦帝在拖走了那么多人后,倒是没叫春丽如何,只让她继续伺候太子殿下,又拨来不少新的宫人填充。

这如何不叫春丽心中惶恐?

也不知道那些被带走的人,最终还能不能回来……

春丽心中想着这些事,走出来的每一步却非常沉稳,小心翼翼地将贾珠带到了殿前,她轻声说道:“太子爷要是醒来,得知公子过来,定是会非常高兴呢。”

贾珠勉强笑了笑,“我也是担心殿下的身体。”

春丽朝着贾珠行了一礼,推开了殿门。

她停在门外,似是不打算入内。

贾珠留意到这个细节,却没有多想,大步走入,正巧看到允礽试图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当即是小跑过去,一把搀扶住了太子,“殿下,你想作甚?”

允礽看到贾珠,露出惊喜的神色,“阿珠,我想喝水!”刚醒来的太子殿下可渴得半死,结果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着实是叫他懊恼。

贾珠扶着太子坐好,又去给他倒水,返身递给太子殿下。

允礽果真是渴了,一口气喝了两杯,这才露出得救的表情。

贾珠坐在床边上,看着允礽有些苍白的脸色,轻声说道:“殿下可还好?”

“我没事。”允礽随口说道,“你特地赶来,那是阿玛取消了上课,叫你担心出了什么问题,对吧?”

贾珠苦笑,“一路进来,整个皇庭戒备森严,殿下若是想说自己没事,那我的确无法相信。”

允礽琢磨了一会昨夜发生的事情,掐头去尾,将大部分的事情都告诉了阿珠。

或许在别人的面前,允礽会觉得羞耻难堪,可在贾珠面前,小太子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末了,他委屈吧啦地看着贾珠,“阿珠,我觉得我好倒霉哦……”

贾珠又气又笑。

气的是那宫女的孟浪,笑的是允礽此刻的委屈。

这也难怪。

昨日还在埋怨这些宫女不会做事,晚上却又是太会来事。

贾珠拍了拍允礽的肩膀,轻声说道:“那太医是怎么说?”

允礽恹恹地说道:“就让好生休养,吃些药汤罢。”

那太医翻来覆去,也说不出什么话。昨夜睡前,他还看到阿玛拉着太医嘀嘀咕咕,就知道这内里肯定还有别的问题,只是太子到底是没想那么多,毕竟对他而言,有问题……或许比没问题,还要更好一些。

允礽的小眼神落在贾珠的身上,只一瞬,又立刻移开。

贾珠没留神太子殿下这细微的反应,而是沉着脸色说道:“保成的岁数这般小,太皇太后和皇上也未免……太着急了些。”他最后的几个字说得轻轻,毕竟这是埋怨贵人,他也没说得太大声。

可允礽听了,便笑眯眯。

阿珠是非常循规蹈矩的人,要叫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定然是太过担心,太过气恼,方才会如此。

“是啊,”允礽非常赞同,“我方才这个岁数,阿玛作甚这么着急!”

贾珠闻言,狐疑地看向太子,“殿下……是真的生气吗?”别的就罢了,方才这句话,他听来,不知为何,就感觉殿下或许不如面上这么不高兴。

允礽挑眉,鼓着小脸说道:“难道阿珠会觉得我很享受?”

贾珠:“……”

半夜被人摸上来,不管怎样都不会享受吧!

贾珠尴尬地移开眼睛。

小太子的笑意收敛,佯装生气地说道:“阿珠坏。”

然后啪叽倒在床上用被褥盖住脸。

贾珠连忙凑过去,在太子殿下的耳边说话,希望殿下能够原谅他的一时失言。

……其实,太子的确没那么不高兴。

应当说,对于那宫女的行为,允礽自然是恼怒恶心,全然不喜。可对此事出现的时机与后果,又的的确确叫太子并没有不高兴。

相反,太子甚至是有些喜闻乐见的。

允礽方才因着此事得知了自己对阿珠的情感,尽管朦胧暧昧,可他总不会连梦中人是何模样都会认错。

然他更清楚这是多么忌讳的想法。

纵然先前康煦帝对阿珠甚是宠爱,还默许了太子给予阿珠随意出入宫闱的权力,可一旦涉及到太子的安危未来,阿玛定然会毫不犹豫地除去阿珠。

而允礽决不允许如此。

他要叫阿珠好好地,平平安安地活着。

而此事带来的另外一个问题,便是允礽可以顺理成章地推迟……一些想法。

纵然这些年小太子从未想过这些,到底也知道,成婚生子是许多人心中的念想,可昨夜的事情再度浮现上来,却叫允礽连半点欢喜都无。

喜欢是一种怎样的滋味,眼下的允礽或许还不清楚。

可有些事,他只想与喜欢的人一起做。

这太天真。

允礽眯起眼,冷冰冰地想。

可那如何?

小太子听着贾珠一句接着一句的哄骗,慢吞吞地想,这不是还有时间吗?

等康煦帝匆匆赶来时,贾珠正在陪着太子吃饭。

皇帝今日罢免了早朝,说法是太子殿下受了寒身体不适,但大朝可以不去,这有几桩要紧的朝事还是得处理。为了不惊扰太子的歇息,康煦帝在午后去了一趟乾清宫,待处理完后,这才又赶了回来。

彼时,小太子正嘟哝着抱怨,“怎我醒来时,身旁连一个宫人都没有,要不是阿珠过来,我便要渴死了!”

康煦帝进来,正巧听到这话,视线一扫,就落在身旁的宫人身上。

清晨皇帝大发雷霆,是叫阖宫的人都晓得的,如今再看皇上露出薄怒,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生怕皇上发火。

好在允礽看到康煦帝,便高兴地说道:“阿玛!”

康煦帝听着允礽中气十足的声音,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缓步走来。见贾珠因着他的出现起身,要跪下行礼时,康煦帝随意地摆了摆手,“诶,站着罢,阿珠不是陪着保成吃饭吗?快坐下。”

“谢皇上。”贾珠抿着嘴,轻声说道。

允礽将贾珠重新拉着坐下,又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康煦帝,笑嘻嘻地说道:“听说阿玛昨晚守了我一夜?”

“是啊,还被某个没良心的臭小子一顿好打。”康煦帝半真半假地说道。

允礽惊讶地瞪大了眼,“哎呀,是哪个臭小子敢打阿玛,我去给他揍一顿。”他信誓旦旦地说道,就好似这事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康煦帝一巴掌拍在允礽的后脑勺,“说得可不就是你这个臭小子,昨夜但凡是有人靠近你,都得给你拳头一顿打,你说谁还能去伺候你呀?”

小太子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说道:“可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嘀嘀咕咕,瘪着嘴。

康煦帝当然知道太子不是故意的。

更甚之,他在意识到太子哪怕在睡梦中都心怀戒备,难以卸下心防时,可是痛极怒极,恨不得将昨夜之人千刀万剐,才能消除心头之恨。

许是提起了昨夜的事,允礽看了眼贾珠,这才慢吞吞地说道:“阿玛,昨夜的宫女呢?”

“死了。”康煦帝冷冰冰地说道。

见太子诧异地看着他,皇帝放缓了语气,“这与保成无关,是朕下令杀了她。”

允礽端着碗想了想,撇嘴说道:“我昨夜动手没留情,大抵也是废了,问不出来什么。”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早知道,留点余地,说不定……”

“不可。”

本该是安分听着的贾珠下意识说道,见皇帝和太子一起看来,有些涨红了脸,捏着指尖说道,“皇上,殿下,昨夜侥幸不是刺客,可要是真的刺客,殿下留情,反倒是伤了自个儿。”

康煦帝并没有因为贾珠的插话而生气,反而很是赞许地点头,“纵然是当场死了,太子的安全最是要紧。要查,多的是办法往别处查去,万不可拿自己的命冒险!”话到最后,康煦帝的脸色严肃起来,叫太子恹恹地应了。

皇帝看着允礽还有些苍白的小脸,心中甚是后悔。

保成的岁数也算不得大,早知道就不必这么快给他赐人,这还没开窍呢,就差点被坏了身体。得亏昨夜太医说,只是略微亏空了身体,只待日后好生调理,倒还是能恢复,并无大碍。

可别个也就罢了,太子自昨夜,总是容易惊魂。

身旁的一点动静,都能叫睡梦中的允礽反应过度,这才是他的身边无一人伺候的缘故。因为殿下压在枕头下的匕首,是会真的伤人。

允礽惊讶地说道:“我这般厉害?”

康煦帝面无表情又是一巴掌甩在允礽的后脑勺。

小太子生气了,噘着嘴跳下来,挪到贾珠的后面去坐着。

康煦帝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贾珠身上。

贾珠:“……”

殿下你可真能耐!

贾珠略微尴尬地和康煦帝对视,有种自己正被皇帝一分一寸看透的错觉。

半晌,康煦帝忽而语气温和地说道,“阿珠啊,保成对你甚是信任,连这样的话都与你说,你也知道,保成眼下神经紧绷,便是连休息也睡不安稳,不如这几日,你就在宫中陪他。”

贾珠微愣,许是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片刻后,他有些缓慢地点头,“皇上,那是贾珠的荣幸。”

康煦帝忽略了小太子在贾珠身后的拼命摇头,宽慰地笑道:“那是正好,晚些朕叫人送你回去收拾些东西,便来宫中住几日。”

贾珠迷迷糊糊被送走了,直到殿内剩下皇帝和太子时,允礽气呼呼地将椅子拖回来,横刀阔斧地坐下。

“阿玛,干嘛叫阿珠入宫来?”

康煦帝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从前不总是爱撒泼叫阿珠留下来?”

“是撒娇!”

允礽恼羞成怒,红着小脸说道。

“那从前喜欢,眼下怎么不喜欢了?”康煦帝好暇以整。

允礽嘟哝着:“倒不是不喜欢,可阿玛方才说,我受不得刺激,要是半夜对阿珠动手可怎么办?”

“那朕来?”康煦帝挑眉。

允礽更加郁闷,抱着自己的胳膊生闷气,“那更不行。”

康煦帝看着小太子郁闷的模样,忍不住想起了太医的说辞。

昨夜,康煦帝在殿外发完了火,又将太医叫了过来,问起太子的身体。太医便道:“回皇上,殿下的身体略有亏空,但碍于岁数小,年轻易补,只要调理一月,便可恢复。不过,也因着殿下岁数还小,这半夜惊魂,总归是容易叫人紧张。接下来半月,殿下或许会半夜呓语,梦魇,出现各种症状,这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常人在夜半突然看到有人站在床头,都有可能被吓得猝死。

康煦帝闻言,便露出一副怒容。

太医守在边上,不敢再言。

片刻,康煦帝才又道:“倘若叫保成熟悉的人与他一同歇息,同吃同住,可能安抚?”

“那自然是可以的。”太医轻声说道,“只是皇上,您不是合适的人选。”

这位太医果然聪明,一听皇帝这么说,就猜到了八/九分。

康熙帝挑眉,淡淡地说道:“为何朕不可以?难道朕不该是太子最熟悉的人?”

太医苦笑着说道:“皇上自然是如此,可皇上可曾想过,若是太子真的半夜梦魇,而后伤了万岁,那对殿下而言,又是一桩受刺激的事。可您日理万机,也不能彻夜守着,不得入眠。以太子对皇上的关切,怕是会太过自责,反倒是加重病情。”

康煦帝蹙眉,太医这般说或许有理,可一时间要找出一个合适的,有点武艺,又能叫允礽喜欢的……

啊,康煦帝露出个微笑。

他怎么忘了?那自然是有的。

——阿珠。

故而,这才是叫贾珠入宫的前因后果。

允礽狐疑地说道:“阿玛,如果我伤了阿珠,难道就不会愧疚,不会难过吗?”

康煦帝漫不经心地说道:“所以阿珠是来守着你。”

小太子一下反应过来,阿玛这是叫阿珠来给他守夜呢。允礽露出一副嫌弃的小表情,“阿玛真是坏。”

康煦帝叹了口气,“阿玛的确是坏,不然也不叫你平白受这一场苦。”

皇帝摸了摸允礽的小脑袋。

一提到这里,太子脸上的神情便化作嫌恶,仿佛是有点恶心。

康煦帝看了一眼,心中又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好生守着允礽直到贾珠过来,这才起身离开了毓庆宫。

皇帝离开东宫后,也没回乾清宫,而是缓步到了慈宁宫。

当初康煦帝赏下来的人,是借着慈宁宫的名义,但也的确是有两个与慈宁宫有关。不过那两个的嫌疑不大,可到底是要查的,正因为要查,所以此事瞒不住太皇太后。自清晨起,就已经惊动了老人家,原本她还要亲自去毓庆宫探望太子,是康煦帝好生劝了又劝,这才叫太皇太后没有妄动。

慈宁宫内,几个嬷嬷正守在老祖宗的身边,太皇太后趁撑着额头,半睡半醒的模样,叫康煦帝忍不住心中发酸。

太皇太后的确是老了,这精气神也总是撑不住。

“万岁?”

一位嬷嬷留意到了康煦帝悄声进来,正打算说话,却被皇帝竖起一根手指止住。半晌,康煦帝蹑手蹑脚地坐在太皇太后的身旁,安静地守着。

过了两刻钟,小睡醒来的太皇太后看着坐在身旁的皇帝,不自觉笑了起来,“玄烨啊……”

康煦帝捉着太皇太后的手,“皇祖母,保成没事。”

太皇太后借着他的力气坐起来,轻轻咳嗽了两声,“哀家知道,只是他到底是因着哀家才受过,这叫哀家不多看看,不多问问,怎能安心?”

康煦帝无奈地说道:“那是小人借着此事乱来,和皇祖母又有何干系?朕招来了阿珠,这几日在宫内陪着他,不会再叫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太皇太后的声音淡淡,“既如此,查出来什么了吗?”

康煦帝的声音骤冷了些,缓缓说道:“……是这宫女贪慕荣华。”这是叫皇帝愤怒,却又不得不承认或许是最终答案。

蠢人,蠢事,总归是太多。

叫人厌烦。

“是吗?”太皇太后轻声地说道,“那买香的渠道,经手的人,与她有关的干系,就一并都铲了罢。”

混不在乎,这一句话下来,要死多少人。

惹了这两位的心尖子,怎能就此平静度过?

康煦帝露出冷极的微笑,“皇祖母所言,极是。”

甭看太子在康煦帝的面前百般推辞,可贾珠当真入了宫,最是高兴的人也是他。只可惜殿内熟悉的宫人少了一大半,不然太子早就将一半的宫女内侍都拨给阿珠。

不过趁着这时间,允礽也问过了自己夜半时的举动。

说是歇息时,倘若身旁有别的动静,就会惹来允礽下意识的反应,或是攻击,或是别的,总之听起来不是什么好的反应。

待贾珠来了后,小太子就一头委屈地扎进阿珠的怀里,可怜唧唧地说道:“那我岂非‘曹公喜好梦中杀人’?”

贾珠一愣,继而一笑,“那从此,殿下/身边还真是一个人都留不住啊。”

允礽有些气恼,揪着阿珠的袖子胡搅蛮缠,最终将其蹂/躏成皱巴巴的布料,方才不太高兴地说道,“本来阿玛是想要叫阿珠守夜,我思来想去,觉得不妥。”

贾珠好笑地说道:“殿下觉得不妥,那打算如何?”

他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允礽拖着阿珠的袖子到了寝床前,翘着不存在的小尾巴说道,“我一床被,阿珠一床被,睡前多卷一卷,好叫半夜的我动不了手。”

贾珠:“……不必这么麻烦,我可以给殿下守夜。”

而且最近也不必上学,守夜完了,白日里贾珠再小睡便是。

允礽诧异地说道:“难道在阿珠的心里,保成是一个可坏可坏的人?特地叫阿珠来宫里,便是为了伺候我?”

那是怎样的坏心肠哦。

堂堂太子可不是这样的人咧!

“伺候保成这也没什么。”贾珠软绵绵地说道,“说不得我睡下,保成更加睡不着。”

他们可也有段时间没在一处歇息了。

小太子哼了声,“我说不行,便是不许。”

贾珠见允礽真的不想,那也就罢了,将带来的行礼交给东宫的下人,方才倚靠在太子的身边,轻声说道:“殿下这宫内的人,全都换了?”

“全”这个词或许有些偏颇,但也大差不差。

允礽漫不经心地说道:“阿玛说他们都有错,全都拖下去罚了。不过等他们歇息后就会回来。”

阿玛或许是打着这一次换人的主意,可允礽不喜如此。

康煦帝是为了太子好,可太子也无法接受这每一次撤换都要重新培养亲信的过程,这一批人他用得顺手,再换岂非又得花费一二年的时间。

有时候太子的确分不清楚康煦帝究竟是爱他还是害他,大抵就如同阿珠说的,阿玛也是第一回做父亲,尤其偏宠他,总是拿捏不清楚这度罢。

到了夜深,允礽早早就困了。

他吃下的药里,便有安眠的效果。

纵不是贾珠歇息的时间,但允礽困了,贾珠自然是陪着他安歇。

两人睡下,正是按照着允礽的想法,一人卷着一张被,将自己弄得严实,好叫自己挣脱不出来。

贾珠几次欲要开口,劝阻殿下,可是看在保成兴致勃勃的份上,到底是没说什么。这姿势有些古怪僵硬,他躺了好一会都没睡着。

转头一看,允礽可倒是好,早已经躺着呼呼大睡。

贾珠颇为无奈,睁着眼睛望着床帐,数了许久,这才勉强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许是这几日太子心神震荡,叫那些深埋意识骨髓里的冷意翻涌了上来。

一时间,贾珠都不曾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他只恍惚觉得,耳边似乎甚是吵闹,仿佛置身闹市,又好似是身处战场,耳边之纷杂,叫贾珠挣扎着欲要醒来。

……可等他睁开眼,贾珠却有些后悔。

这还不如不看。

耳边破空的咻咻声,到底是叫他想起了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贾珠僵硬地转头,看着那个狠厉的男人。

许是因着之前被他一剑穿心的缘故,他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只这动作,并未引起梦中男人的在意,他仅仅是用脚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人,“不是说,要劝诫孤吗?怎么不爬起来说话了?”这底下的人被太子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有面孔模糊的人大叫:“殿下,您此举,难道不怕惹得皇上不高兴,叫万岁爷二废太子吗!”那尖锐的高声实在刺耳,哪怕是贾珠这样的脾气,都恨不得将帕子堵住他的嘴巴,更别说是一贯暴躁的男人。

自打一废太子,再立太子后,男人的脾气就越来越不好,闻言露出了少许阴鸷,却是大笑,“好好好,你说的却是不错。若是阿玛知道,会不会重新废弃孤的太子之位,孤确实不知,可你在知道结果前,却是要死了啊。”

他的笑声充斥着满满当当的恶意,抬手便扭住了他的脖颈,当真是要杀了他。

其动手的狠厉,甚至叫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这肆无忌惮的狠厉,叫许多人说不出话来。

贾珠却感觉很冷,好冷,分明站在这里,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这只是梦,只是不会存在的未来,可是他的骨髓却好似如同这一幕一切被冻结,连呼吸都变得迟缓起来。

“太子殴打朝臣,于理不合!臣这就去奏请万岁,责罚太子,还望您莫要乱了国法朝纲。”

“太子,莫要伤人……”

“可曾忘记过去之祸乎?”

“兄长,莫要糊涂啊!”

“允礽,你可知罪?”

“二哥啊二哥,事还未到这般地步……”

繁杂的声音纷至沓来,一瞬间几乎挤爆了贾珠的耳朵,到了最后,他只能听到一句冰冷的恶语。

“若他在乎什么国法朝纲,便不会到今日之地步!”

他猛地惊醒,只觉满头大汗,呼吸急促。

贾珠抓着被子缓缓地转过头去,他已是看不见身旁的太子,只能依稀感觉到被褥鼓起来一个小包。

他半睡半醒间,已经忘记了白日里,春丽对他的警告。

忘记了此刻的太子殿下不能擅动,不然恐有危险……

贾珠摸索着,缓缓地掀开了被褥,然后,一点点地从隔壁的被褥里头挖出了睡在里头的太子殿下。小太子并未出汗,只除了冰冷至极的身躯,与偶尔微微颤抖的眼皮,也没有半点梦魇的迹象。

只是冷。

好冷。

贾珠咽了咽喉咙,只觉得异常干涩。

他将两床被褥盖在了两人的身上,将太子殿下抱进了怀里。许是这动作太大,允礽挣动了一下,贾珠下意识抱得更紧,一下子将太子的小脸压在了身前。

“唔呜……”

一声轻轻的呓语,太子在梦中气恼地磨牙,嗷呜一口咬了下来。

贾珠身体一颤,怎么……

他低低轻呼了一声,低头想要将太子的脑袋移开,可也不知太子在梦中哪来的力气,越是这样,越是紧咬着不肯松开。

贾珠难受得很,睡意都没了。

可不知怎的,方才浑身紧绷的太子殿下,身体竟是真的缓缓放松下来,一直冷冰冰的手指,也开始逐渐回暖。他的神态轻松,连方才的僵硬都无,好似从冰天雪地的困境脱离,含糊着呓语了几句。

痒。

贾珠用手背捂着嘴,忍过那奇怪的瘙痒。

太子却已经是彻底放松下来,好似脱离了可怕的梦,重新睡得安稳,就是死活都不肯松口。

贾珠:“……”

他不想承认这和自己有关。

可恼!

……太子殿下是不是咬人怪呀!

贾珠欲哭无泪,为了不叫自己更疼,只得更加侧着身子,保持着这个有些尴尬僵硬的姿势。他原本是打算等太子殿下更加放松,而后再悄悄后退,叫这个秘密彻底掩藏下来。

他总觉得……

这是不能被殿下所知道的。

也太过亲密的事。

尽管贾珠是这么想,可是这睡意来势汹汹,他都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睡着的。他一只胳膊搂着允礽,另一只胳膊垫在自己的额头下,就这么不太舒服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月色都悄悄偏移了少许。

睡梦中的允礽微蹙着眉头,长而微卷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好似轻盈的蝴蝶上下晃动,继而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浑噩中,只觉得有些不对。

牙齿微动了动,好像咬着什么东西。迟缓的舌头舔了舔,细腻的布料叫允礽皱眉,半晌,眼皮再抬起一些,他才缓缓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何模样。

……他在作甚?

他正躺在阿珠的怀里,咬着阿珠……

从嘴巴这僵硬的感觉……该是过了许久?

允礽后退,许是这濡湿的感觉总叫人不适应,阿珠拧着眉头呜呜了两声,又忙被太子拍着后背安抚了下来。

他可不想把阿珠给吵醒了。

尤其是在眼下。

小太子一点困意都无,似乎连梦中的阴冷都别驱散,只一心一意地打量着那块湿透的地方。

他方才咬了多久?

是一直咬着睡着的吗?

允礽试探着用指腹摩/挲了下,许是那处皮肉紧绷了太久,实在是敏/感,被碰了碰,阿珠就颤抖着往后退,梦中都要抬手捂住,似是有些可怜得紧。

太子的眼睛亮得惊人,就宛如兽瞳盯住猎物,死死凝视着阿珠的一举一动。

这……不能怪他,是吧?

是谁叫阿珠把他挖出来的?

昨夜睡前,允礽为了不叫自己真的会在梦中伤了阿珠,可是苦心孤诣,折腾了又折腾,就是为了确保这被褥只能被人从外打开。

他自己是突破不了的。

眼下他和阿珠会睡在一处,只可能是半夜阿珠看他难受,将他带出来的……

阿珠,倒霉、可怜的阿珠,怎么这般心软?

呜!

贾珠再一次睁眼时,已经是清晨。

他看着外头浅浅的日光,叫外面好似覆盖了一层毛绒绒的暖色……他们好似睡过了。好在今日不必早起读书,这倒不是什么罪过。

贾珠困顿地闭上眼,刚要转身,却嘶地倒抽了口气。

胸口吃痛得很。

昨夜的记忆纷至沓来,叫贾珠当即整个都僵住,他一顿一顿地低下头来,正发现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压在他的胸口,那潮/湿温热的感觉,叫贾珠只想惨叫出声。

啊啊呜呜呜呜……这怎么回事!

他昨夜怎么就睡着了!他们居然保持这个姿势到了早上吗?

贾珠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想要抢救自己那可怜倒霉的皮肉,只是这动作许是粗鲁了些,焦急了些,惹得闭着眼的小太子也懵懵懂懂地睁开眼,正巧与阿珠的视线对上。

“啊呜……”

太子含含糊糊地说道,只可惜声音隔着一层皮肉,混沌得听不清楚。

隐约是在叫阿珠的名讳。

许是允礽也觉得哪里不对,他原本叫完就要阖上的眼皮再度睁开,困惑地扫了一眼,继而落在他们眼下的姿势上。

贾珠:“……”

允礽:“……”

小太子谨慎,迟疑地后退,让咬了一夜的那块倒霉皮肉拔出去。

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已经红肿起来,顶着轻薄布料的咬痕,慢吞吞地说道:“阿珠,你昨夜是……用这法子来安抚我的……吗?”

太子刚醒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惑,而阿珠已经捂着脸趴在床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这会只想学着从前允礽娇蛮的一句“保成听不到了,保成死掉了”来说。

阿珠什么都听不到,阿珠睡着了!

……他的名誉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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