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第 215 章
六郎捧着属于自己的许愿券, 那张许愿券却并没有实现他的愿望。
他依旧一个人站在无限城深处的房间之中。
一个人。
他小心翼翼地期待着奇迹发生，想说对不起，他是骗他的, 他没有吃人，也没有伤害其他人, 被发现的那个男人就是唯一一个。
那样的落差让他的眼睛有些难受, 忍不住想要伸手揉一揉。
这是属于他的生日礼物。
而他本应该还有一份生日礼物的, 他还没有收到。
时间已经过去了几百年, 六郎也不确定当初阿皎给他留下的东西到底还在不在, 他只知道, 阿皎曾经说过, 他的礼物被留在了产屋敷家，等他们从继国家离开, 见过了那个女人，回到鬼杀队那边就会将东西交给他了。
因为前一年的魔方, 他对那份礼物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可是, 即使如此, 那也是我的东西。”
六郎蹲在那里喃喃自语，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那是我的东西。”
鬼舞辻无惨在几百年前袭击了产屋敷家，只有产屋敷雪纪父子幸存，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知道鬼杀队以及产屋敷家的位置了。
但是
六郎知道。
他曾经在那里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
“鸣女，打开无限城。”
“是, 无惨大人。”琵琶声响起，六郎的身影出现在了外面。
此时外面正是夜晚, 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天气, 六郎就在这样的夜色中进入了产屋敷家。
很安静。
如果是鬼舞辻无惨, 此时大约会将整个产屋敷家的人全部杀死，可六郎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他也不觉得产屋敷家像小虫子一样冒犯了自己。
他只是来到了产屋敷家历代供奉先祖的地方，找到了确实放在这里的盒子而已。
一切就像他猜测得那样。
他要找的东西确实在这里。
产屋敷家很守诺。
带上陈旧的盒子，六郎再次消失在夜色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直到回到无限城，六郎才将盒子放下来。
鸣女看到无惨这么快就回来了，并没有什么疑问，只是目光却下意识地落在了被他抱在怀里的盒子上。
又一个。
上一次，无惨大人也是这么带着那个魔方回来的。
魔方，这还是无惨大人跟她说的名字。
“这是我的生日礼物。”注意到鸣女的目光，六郎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带着一点炫耀。
这是属于他的。
让鸣女离开后，六郎才打开盒子。
里面有两个瓶子。
经过岁月的雕琢，里面的液体却和六郎从前看到的一样。
六郎知道，阿皎经常会抽他的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那瓶浅黄色的液体他认得。
是毒。
做好了以后，六郎曾经好奇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时耳朵上戴着日轮花耳饰的男人手中拿着瓶子，正在封口，扭头笑眯眯地看过来，一边说话一边摇晃手中的瓶子。
“是毒药哦，专门针对鬼的，鬼喝了的话，会被毒死的，非常可怕的那种毒药，不过这是甜味的，六郎要尝尝吗？”
那时候六郎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玩去了。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
哦，对了，他当时想的是，继国缘一你真无聊。
现在，这瓶被那个家伙称作是毒药的东西，正作为他的生日礼物，安静地躺在盒子里。
至于另一瓶浅绿色，偶尔还有一丝更加明显的绿意闪过的液体，六郎就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了。
“……继国缘一，真的是毒药吗？”
没有人会回答他这个问题。
除了那个制造者，不会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甜的吗？”
嘀咕了一声，一头黑色卷发的男人皱眉，然后伸手将那瓶浅黄色的瓶子拿了起来，放在眼前仔细观察了一下。
真的是毒药吗？
拥有鬼舞辻无惨所有的记忆，六郎自然也是怕死的。
万一真的是毒药呢？
可继国缘一说很甜诶。
他说是甜味的。
抱着瓶子坐在地上坐了一天，六郎知道，算算时间的话，外面的天应该又黑了。
“……真的甜吗？”
他从来不相信自己手中的是毒药，他只是……只是担心，自己又被骗了，根本就不是甜味而已。
深吸一口气，六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打开瓶子的封口，试探着嗅了嗅。
什么味道都没有。
尝尝看？
万一没有骗自己，真的甜呢？
胆小鬼鼓起勇气，没有再犹豫，上去就啜了一口。
下一刻，属于鬼舞辻无惨的那张雌雄莫辩的脸整个都痛苦地扭曲了起来，看上去分外狰狞，连忙往自己口中疯狂灌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气急败坏却没有任何办法。
“继国缘一！”
什么甜的啊！
明明就是酸的！
特别特别酸，让他觉得自己差点把牙齿都给酸没了。
怎么会有……这么恶趣味的人！
他都能够想到，要是没有后来的事情，自己被继国缘一骗着喝下去，他肯定会带着其他人一起看他笑话的！
真的太恶劣了！
他真的信了那是甜的啊！
因为这一出，六郎对剩下那瓶东西也没兴趣了。
可恶啊！
怎么可以这样……
那股酸味久久不散，即使他已经将口腔全部都冲洗一遍了，依旧无法完全散去，如果那人此时在自己眼前，他真的会揍人的。
因为被骗了，六郎此时心情不是太好，直接就离开了无限城。
大正时代的城市已经非常热闹了，但这种热闹和他没有关系，他还活在过去。从他打败了无惨得到身体的控制权开始，六郎只离开过无限城几次，这一次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出现。
周围人来人往的，霓虹灯到处闪烁着。
放到几百年前，大约只有在祭典的时候才会有这么多人吧？
祭典。
但对此时的六郎来说，眼前的一切还真是难受得很。
真的很难受。
因为他满鼻子都是奇奇怪怪的味道。
人类的血肉对于鬼来说是极大的诱惑，即使是六郎，他嗅到的也一直都是各种美味的味道，可此时不一样。
他感觉自己的鼻子像是出了什么问题般。
怔怔地站在街道边缘，遭受着各种味道的冲击，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散心，再次回到了无限城深处。
鬼舞辻无惨是一个喜欢享受的人，无限城深处被装饰得非常舒适，即使不会觉得寒冷，可六郎还是蜷起身体窝在了被窝中。
……他知道另一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那是变成人类的药。
他喝下去的，是让鬼的身体排斥人类血肉的药，说是毒药也没有问题。
喝下去，日后他闻到的人类就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而虽然没有尝试，但他却可以确定，如果他真的吃人了，那绝对会中毒的。
不是那药让他中了毒，而是对此时的他来说，人类的血肉才是真正的剧毒。
这是他选择继续当一个鬼而承受的代价，那个人不会允许他吃人，可同样的，也不会干涉他到底是作为鬼还是作为人活着。
那两瓶药，是给他的选择。
他可以选择继续当一个鬼，但日后却不能再吃人，也可以选择变成人类，重新做人，只看他喜欢什么，就可以变成什么。
这是他的第二份礼物。
这就是那家伙一直以来忙碌的东西。
六郎发现，继国缘一那个家伙在他身上耗费的时间和经历似乎要比那对兄弟，那对兄妹还要多很多。
“继国缘一你真是个天真的蠢货，我为什么要选择，我现在就是最完美的生物，为什么要听你的选择，给自己加上限制。”
“自以为是的家伙！”
“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
“没见过比你还恶劣的混蛋，谁要变成人啊，我好不容易才变成鬼的！”
“都怪你！”
…………
在床上窝了几天接受了现实，六郎再次爬了起来。
他见了一个女孩。
粉色双眸，咬着竹筒的女孩个子不高，五官精致漂亮，穿着粉色和服，一头披散的长发。
被六郎带走的时候，她似乎有些懵。
这个鬼，她没有吃过人。
一直以来都没有吃过人。
如果继国缘一在，他应该会很喜欢她。
她就是继国缘一希望他成为的模样吗？
原来真的有鬼可以拒绝本能，一直不吃人啊。
想到这里，六郎的心情糟糕透了，声音也更加冷淡。
“张嘴。”
女孩嘴巴上的竹筒已经被解了下来，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抬着头看着六郎。
六郎手中拿着东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真讨厌。
不，与其说讨厌，不如说是嫉妒。
“祢豆子！你在哪里啊！祢豆子！”
远远地，传来了另一个少年焦急的呼唤声。
六郎有些不耐烦，没等女孩反应，粗暴地上手掰开了她的嘴，往里面滴了点东西进去，然后把人扔在原地就走了。
根本不管女孩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接下来……
六郎不是鬼舞辻无惨，他最初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无惨，但是他觉得，自己不可能是他，至少他对于寻找青色彼岸花就没有多少兴趣。
懒得寻找青色彼岸花，也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六郎发现自己彻底无聊了下来。
坐在阴凉的和室门口，他看着外面刺目的太阳。
天气可真好。
从前继国缘一也只有在阴天的时候才会放他出来，其他时候他都是藏在箱子里的。
……就和那个小姑娘一样。
现在她应该已经变回人类了吧？
“阳光？很温暖，坐在阳光下面会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舒适，可以完全放下戒备，什么都不用担心，觉得就这样睡一觉就好了，总有一天六郎也可以试试，到时候就知道了。”
当时六郎窝在箱子中，透过箱子上的小窗口看着外面，而另一个人则坐在旁边的长廊上沐浴着阳光，回答着他难得的疑问。
“我怀疑你又骗我。”六郎嘀咕了一声。
不管是六郎还是鬼舞辻无惨，几乎都没有晒过太阳，作为人类的时候身体虚弱，根本无法出门，变成鬼后就更加不用说了。
“……应该不会又骗我吧？”
“再骗我，我真的要生气了。”
“继国缘一，我要变成人类了。”
作为鬼王，所有的鬼体内都有着他的血，六郎也不清楚自己变成人类后，那些鬼会有什么下场，是没有影响，还是会和他一样变成人类，又或者会直接死去？
他也不知道。
反正他也不关心这些问题。
而且鬼舞辻无惨创造十二鬼月就是为了寻找青色彼岸花，他没什么兴趣，已经损失了一些的十二鬼月自然就没什么用处了。
他除了保证那个从来没有吃过人类的小姑娘安全，其他的鬼会有什么下场，那不重要。
第二天一早，六郎再次走出房门。
外面依旧是个晴天，太阳高高挂起。
六郎站在门口有些胆怯，不过最终还是伸出了脚。
温暖的。
继国缘一没有骗他。
他原本以为，自己恢复成人类后，会拥有从前那样虚弱的，随时会病死的身体，但是早上醒来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很健康。
那东西，不仅将他变成了人类，还治好了他的病，让他拥有了一个健康的身体？
怎么做到的呢？
明明当初满世界的医生都没有办法治好记忆中的鬼舞辻无惨，他是怎么做到，将鬼变成人类的同时，还能治疗好他身体的？
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六郎依旧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夜里没有休息好，阳光晒得人直犯困。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自己似乎拉着什么东西在奔跑，耳边还能听到明显的笑声。
——那是属于他自己的笑声。
然后六郎反应过来他确实在奔跑，手中拉着的是风筝线，天上还飞着一只老鹰风筝。
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风筝的孩子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过去。
不远处的道路上停着一辆马车。
年轻的男人靠坐在马车上，正安静地注视着他玩耍，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继国缘一——”
“我变成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