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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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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你看我我看你, 过了许久,盛氏才扶了扶发髻上的花钗,虚张声势地进了偏厅。

顾清玄见她进来, 忙起身行礼, 高兴唤道:“阿娘。”

盛氏朝顾老夫人行礼, 随后看向自家儿子,心疼道:“去了这般久, 回程的路上可还顺遂?”

顾清玄应道:“顺遂。”又道,“我不在家里的这些日, 阿娘可还安好?”

盛氏敷衍道:“安好,安好。”

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自家儿那张熟悉的脸,心里头总觉得不大踏实。

他离京这般久,本该欢喜他归来, 却偏偏忐忑, 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颇有几分不自在。

顾老夫人无视她的复杂心情, 很珍惜这份天伦之乐。

毕竟她年事已高, 自家孙子又经常外出办差, 一走就是数月, 往后见面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少。

她慈爱地问起顾清玄在雍州遇到的人或事,绝口不提府里的情形,显然也是有意而避之。

顾清玄压根就没发现婆媳之间的古怪气氛, 笑着同她说起那边的风俗人情,侃侃而谈, 心情似乎很是不错。

顾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 一旁的盛氏见状, 心中更是心虚,有好几回都想主动提起来,却都忍下了。

这样反反复复备受折磨,她终是忍了许久,才吞吞吐吐道:“文嘉,我有件事儿……想同你说一说。”

顾清玄:“???”

祖孙二人的视线同时落到她身上,顾老夫人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家孙子,嘴唇嚅动,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

盛氏迟疑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道:“在你离京的这些日,寿王府曾找过我。”

顾清玄愣了愣,不解问:“那边找阿娘做什么?”

盛氏干咳一声,“去年在赏梅宴上那边的姑娘瞧见了苏暮那丫头,对她生了芥蒂。”

顾清玄皱眉,“所以?”

盛氏:“寿王妃曾敲打我,说他们容不下那丫头。”

顾清玄不怒反笑,“女方还没进门,就伸手管起我房里的人来了。”顿了顿,犀利道,“阿娘你可别告诉你背着我把她给发卖了。”

此话一出,吓得盛氏连连摆手,忙道:“好端端的,我发卖她作甚?”

顾清玄这才放下心来,“还不算糊涂。”

顾老夫人冷不防道:“苏暮那丫头,她嫁出去了。”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顾清玄不由得怔住。他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不可思议问:“祖母方才说什么来着?”

顾老夫人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丫头嫁出府去了。”

顾清玄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顾老夫人平静地看着他。

祖孙二人久久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清玄才回过神儿,说道:“我没听清,苏暮那丫头怎么了?”

盛氏接话道:“她嫁出府去了。”顿了顿,“自己哭求着嫁出去的。”

顾清玄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裂,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许是内心受到震动,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了,浑身上下都是肃穆的官威。

他看着盛氏,神情镇定得可怕,“阿娘说她嫁出府去了?”

盛氏心虚地偷瞄了一眼顾老夫人,回道:“那时候府里漏了风声,她知晓寿王府容不下她,便主动来哭求我,央求我许她一条生路。”

顾清玄被气笑了,神情里透着几分阴鸷,“嫁人的生路?”

盛氏被他笑得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咽了咽唾沫,小声道:“她是你房里的人,怎么都该等到你回来处置。”

顾清玄看着自家老娘,语气明明平缓,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阿娘既然明白我房里的人当该等到我回来亲自处置,为何却又离府了?”

盛氏没有回答,也回答不出来。

一旁的顾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怂货。

知道她扛不住,顾老夫人不动声色掐捻手中的念珠,提醒道:“文嘉过了。”

“祖母。”

“她是你亲娘,不是你的犯人。”

顾清玄没有吭声。

有顾老夫人撑腰,盛氏挺直腰板,语气也拔高了些,说道:“那丫头是个伶俐的,怕日后寿王府的姑娘进门折辱自己,这才来我这儿哭求,让我给她寻夫家嫁出去。

“起初我是不允的,她毕竟是文嘉房里的人,且又是通房丫头,断没有随意打发出府的道理。

“可是她异常执着,来求了好些次,我怕她在府里出事,经不住软磨,这才允了她。

“文嘉你也知道,我就是个软性子,又是做母亲的人,见不得她可怜巴巴。

“原本想着她既然想离府,便送回常州,但她不允,死活不愿回去,这才迫于无奈允了她的请求,找来媒人给她相看。”

身边的方婆子怕她应付不过去,忙接茬道:“替苏暮操持婚嫁的正是老奴。

“那丫头自己挑选的郎君,从头到尾娘子都不曾插手干涉,全凭她自己的意愿,老奴也都盼着她能过安生日子,好给郎君一个交代。”

盛氏道:“为着她能有个好前程,我还特地把她的身契给放了。不仅如此,又许了不少嫁妆给她,有钱银傍身,让她在夫家那边不至于吃苦头。”

方婆子道:“是啊,那郎君姓周,家住城东的长誉坊兴山街,做的是缝人的营生,脾气极好……”

她的话还未说完,顾清玄就听不下去了,起身离开。

盛氏忙喊道:“文嘉!”

她想追出去,顾老夫人却叫住她道:“就让他走吧。”

盛氏顿住身形。

顾老夫人看向她,“当初既然做了这事,就该晓得后果。”

盛氏满腹委屈,矛盾道:“阿娘,你若是我,夹在寿王府与文嘉之间,又当如何处理此事?”

顾老夫人沉默了许久,才道:“不管怎么处理此事,也该等到他回来再说,你背着他把那丫头处理了,理亏在先,方才若不是我提醒,他只怕是要同你翻脸的。”

盛氏闭嘴不语。

顾老夫人继续道:“篓子已经捅出来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作用,文嘉那孩子素来懂事,就算心里头不痛快,应也干不出忤逆之事。”

盛氏担心道:“可是见他那情形,应是对那丫头上心的。”

顾老夫人淡淡道:“上心又如何,孰轻孰重,他应分得清楚。

“寿王府的亲事势在必得,倘若因为那丫头而伤了两家的和气,损的不仅是双方的颜面,更会让全京城看笑话。

“寿王府那样的门楣,顾家得罪不起,也不想与他们树敌,毕竟以后还要在京中立足谋求长远。

“苏暮仅仅只是一个没有身家背景的家生子,她若是平常的官家娘子,倒有机会搏一搏,如今走到这样的地步,也只能遗憾收场。

“就算文嘉心中不痛快,也怨不得谁,要怪就只能怪缘分不够深,倘若这段缘分足够深,它绕来绕去总会绕回来的。

“你也无需去管束他了,便由着他去罢。”

“阿娘……”

“莫要再管,也莫要再多说,由着他去。”

盛氏还是有些心疼自家崽,抱怨道:“也不知同寿王府结的这门亲到底是好还是坏,那边的姑娘这般蛮横霸道,日后进了门,只怕还得闹出事来。”

顾老夫人疲惫道:“这门婚事当初文嘉自己亲口允了的,就算那边的姑娘是头母老虎,自个儿也得受着。”

盛氏:“……”

一时被噎得无语。

顾老夫人朝她挥手,“我乏了,要歇会儿,你下去罢。”

盛氏行礼退下。

走到外头的院子里,她心情到底忐忑,方婆子安抚道:“娘子无需担忧,刚才老夫人已经说过,由着小侯爷去。”

盛氏皱眉,“他那情形你方才也瞧见的,脸色都变了,可见是惦记着那丫头的。”

方婆子:“且安心,只要有老夫人在,她总能镇住小侯爷。”

盛氏拿着手帕抚了抚心口,不满道:“你瞧他刚才那样子,好大的官威,跟审犯人一样审问我。”

方婆子被她说话的语气逗笑了,安慰道:“小侯爷现在是大理寺少卿,难免会把外面的派头带回家里来。

“娘子莫要与他一番计较,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亲生儿子,再怎么不痛快,也不敢忤逆你。

“只要有老夫人在,就能压住他,有时候语气出格了些,你多多包容着些,他心里头毕竟不痛快。”

盛氏斜睨她,“也罢,我便听你一回。”

另一边的顾清玄板着棺材脸回永微园,脸色黑沉沉的。

身后的许诸一步一趋跟上,不敢说话,生怕成为出气筒,因为他已经听说过苏暮出府的事了。

边上的家奴见到主仆纷纷躬身行礼,都不动声色避让得远远的,仿佛顾清玄身上带了刺,能有多远则避多远。

待二人的背影消失后,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皆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这不,永微园那边已经炸开了锅。

柳婆子六神无主,眼皮子狂跳道:“这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纪氏倒是比她镇定多了,皱眉道:“郎君从寿安堂那边回来,多半已经晓得了,你我如实应答便是,何须慌张?”

柳婆子毛躁道:“话虽如此,可是……”

纪氏严厉道:“没有可是!”又提醒她道,“等会儿说话的时候柳妈妈切记勿要乱说,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柳婆子抽了抽嘴角,沉默不语。

纪氏继续道:“事已至此,再多说以前之事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我们唯有把郎君稳住,莫要叫他做出出格之事才好,若不然上头怪罪下来,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把柳婆子唬住了,脸色有些发青,嗫嚅道:“万一,我是说万一郎君跑到周家去……”

话还未说完,纪氏就呵斥道:“荒唐!”

柳婆子赶紧闭嘴。

没过多时,顾清玄主仆进了院子。

他的脸色确实不大好看,面沉如水,一身风尘仆仆,颇有几分疲倦。

纪氏忙迎了上前,行礼道:“郎君回来了。”

顾清玄“嗯”了一声,自顾走进寝卧。

纪氏不敢跟上,只杵在外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

许诸跟见了鬼似的偷偷把她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好端端的,苏暮怎么就嫁出府去了?”

纪氏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许诸急得跺脚,脱口道:“等着瞧罢,我先把话撂这儿,这事没这么容易翻篇儿的。”

纪氏眼皮子狂跳,没有吭声。

许诸不想惹事,打退堂鼓道:“我先下去了,你们自己应付,别叫我去受累,我冤。”

见他跟兔子似的跑掉了,纪氏没好气啐道:“出息!”

躲在角落里的柳婆子这才窝囊地出来了,冲纪氏小声问:“人呢?”

纪氏朝寝卧的方向呶嘴,柳婆子又躲藏起来了。

纪氏:“……”

出息!

院子里异常寂静,方才在树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仿佛也感受到了压迫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清玄独自在寝卧里坐了许久,他直勾勾地盯着墙壁上的鬼脸面具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走进隔壁耳房,狭小的房间里一切如昔,却再也没有了那个人。

身边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唯独没有了那个人。

他平静地看向床铺,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简单的妆台上摆放着一对玉梳栉。

苏暮没带走。

那对鸳鸯玉梳栉是元宵节那天晚上他带着她猜灯谜得来的彩头,当时那老儿误以为他们是一对夫妻,还说了些祝福的话语。

顾清玄喉结滚动,居高临下凝视那对玉梳。

隔了好半晌,指尖才落到其中一只上,触感冰凉,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坠入进冰窟窿里。

她嫁人了。

背着他嫁出府去了。

就在城东长誉坊兴山街周家。

就在京城里。

顾清玄的心底不知是何滋味,倘若是被发卖,他还能把她找回来。可是她嫁人了,嫁作成了他人妇。

抓握起那只玉梳,也不知是愤恨还是无力挫败,那玉梳竟被他硬生生掰断了。

只听一声清脆,在手中断裂成了两截。

顾清玄平静地打量屋里的一切,像木头似的坐回床沿。

似想寻回她残存的气息,他鬼使神差地抓起被褥一角轻轻嗅了嗅,是浆洗过的味道。

他闭上眼,默默地把它抓在手里,忽然想起她曾经在常州说过的话。

她说:“郎君莫要抛下奴婢,奴婢害怕。”

她说:“郎君会不会不要奴婢了?”

她还说……

那时她软弱又无助,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仿佛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她甚至还与他拉钩为证。

如今她却嫁人了。

且还是背着他嫁出府去的。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心中恨极,他想不明白,就算寿王府施压,天大的事落下来,为何就不能等他回来处理,非要趁着他不在时离开。

倘若是被发卖或回常州,他都还不至于这般愤怒,因为还有挽回的余地。

偏偏是嫁人。

并且还是他老娘亲自做主放身契嫁出去的。

一个有夫之妇,让他如何去挽回?

想到这里,顾清玄气得吐血。

他独自坐在耳房里,躬着身子把脸埋入双掌中,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这期间顾老夫人到底担心他,差人过来问情形。

纪氏走了一趟寿安堂,同顾老夫人说起顾清玄回来后的反应,也是忧心忡忡。

“小侯爷回来后就进了寝卧,奴婢曾偷偷进去瞧过,他应是在耳房里,一直没有动静,奴婢也不敢打扰。”

顾老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也真真儿是孽缘。”

纪氏:“老夫人可有法子排解排解,奴婢瞧着他那模样心里头不安。”

顾老夫人淡淡道:“这道坎,需得他自己跨过去。”

纪氏闭嘴不语。

顾老夫人道:“你让他晚饭过来用,我有话要同他说。”

纪氏应声是。

待她出去后,顾老夫人又朝婢女道:“去备些文嘉爱吃的菜,请映月苑那边的过来,一家子好好吃顿饭。”

婢女忙下去张罗。

晚些时候顾清玄过来了,已经沐浴梳洗换了一身便服,脸上的表情比先前要缓和许多,没那么黑沉。

他过来时盛氏和忠勇侯也在偏厅,先前盛氏已经同忠勇侯提起过,他不想去惹事,特别乖觉。

顾清玄同他们行礼,忠勇侯笑盈盈问道:“文嘉在雍州可还顺遂?”

顾清玄应道:“还好。”

忠勇侯绝口不提府内的事,只问他雍州的情形。

顾清玄皆一一作答,态度跟才回来那般,甚至有时候还会笑,仿佛对苏暮嫁出府的事没什么反应一样。

盛氏不由得产生了某种错觉,自家儿子似乎并不在意。

不一会儿膳食备好,全是顾清玄爱吃的。

一家子坐在一起用饭。

顾清玄的态度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进食细嚼慢咽,也会同他们唠些家常,神色轻松,压根就窥探不出他的心思。

盛氏时不时观察他,试图从他的面貌上窥探出些蛛丝马迹,结果很遗憾,并没有什么异常。

忠勇侯也在观察自家儿子,他是男人,自然懂男人的心思。

不过他并没有遗传到老侯爷的专一精髓,觉得不过就是个通房丫头罢了,又不是天仙拿得起放不下。

总的来说这顿晚饭很是和睦。

顾清玄外出数月归来,长辈们很是欢喜,他自然也该欢喜。

用完晚饭后见天色还早,一家子又坐着唠了会儿家常。

顾老夫人有话要单独同自家孙子说,给忠勇侯递了个眼色。他找借口先回去了,于是夫妻俩起身行礼出了院子。

走出去后,盛氏忍不住拉了拉忠勇侯的衣袖,小声道:“方才见文嘉的情形,似乎瞧不出什么来。”

忠勇侯心大,回道:“不过就是个通房丫头罢了,更何况他外出数月才回来,打发走了就打发走了,就算现下心里头不痛快,过两日就淡忘了。”

盛氏半信半疑,“真有你说得这般轻松?”

忠勇侯打包票道:“不信你等着瞧。”

见他说得信誓旦旦,盛氏将信将疑。

与此同时,偏厅里的祖孙进了厢房。

顾清玄搀扶自家祖母坐到榻上。

顾老夫人握着他的手道:“我知道文嘉心里头不痛快。”

顾清玄笑了笑,淡淡道:“孙儿心里头确实不大痛快。”

顾老夫人看着他,正色道:“当时我也同你阿娘说过,苏暮是你房里的人,理应由你亲自处置,她背着你把她嫁出府去,确实不妥。”

顾清玄没有吭声。

顾老夫人继续道:“文嘉是个讲道理的,也应体谅你阿娘的难处。

“寿王府敲打她,需她给出一个交代,那边开罪不得,顾家不可能因为一个通房而与他们树敌,你心里头应该比谁都清楚。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一时六神无主倒也在情理之中,你素来晓得她没什么手腕。

“这个时候苏暮前来哭求嫁人寻出路,你阿娘应允也算两全。

“事已至此,我不希望你因为此事与自己的亲娘生出隔阂。

“你打小就懂事,知道顾全大局,也应体谅她的难处。

“她错就错在不该背着你行事,可是苏暮嫁人,她放身契给嫁妆,已经算仁至义尽,可见心里头是盼着那丫头好的。”

这番语重心长的开解缓和了顾清玄心中积压的懊恼,他应道:“祖母说的这些话,孙儿都明白。”

顾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苏暮那丫头也是个伶俐的,寿王府容不下她,待日后那边的姑娘进了门,她多半会受磋磨。”

顾清玄沉默。

顾老夫人看着他道:“你能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住她一世,倘若真想为她好,便把这事忘了罢。”

顾清玄垂首继续沉默。

顾老夫人苦口婆心道:“我是女郎,知道女郎家的不易,她为自己筹谋出路嫁人出府,便是极好的打算,且夫家是她自己挑选的,多半也是称心如意的郎君。

“一个女郎家,嫁了人,便有了一个家,要维持一个家可不容易。”

顾清玄看着她。

祖孙二人对视,他从她充满智慧的眼里看到了警告。

别去纠缠有夫之妇,侯府丢不起这个脸,寿王府丢不起这个人。

二人对视了许久,顾清玄才忽地笑了起来,垂眸道:“祖母未免太小瞧孙儿了,我若真要肆意妄为,有很多种法子把她夺回来。”

顾老夫人平静道:“你是一个在官场上厮混的人,自然有许多法子去刁难平民,只是这般以大欺小,倚强凌弱,似乎不像文嘉你的君子作风。”

顾清玄抿嘴笑,“祖母说得不错,我顾文嘉是个君子,全京城的人都认为我是个君子。”

顾老夫人沉默。

顾清玄冷不防问:“祖母,倘若有一天孙儿不想做君子了呢,你又当如何?”

顾老夫人愣住。

祖孙二人再次看着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她生平第一次,在自家悉心教导的孙子眼里看到了深冷的叛逆。

那种叛逆很奇怪,充满着挑战禁忌的狂妄,令人忐忑不安。

顾老夫人忽地笑了起来,轻轻打了他一下,“文嘉淘气,你祖母年事高,莫要把你祖母吓着了。”

顾清玄也笑了起来,“祖母也淘气,尽说些话唬我。”

话语一落,两人脸上的笑容同时消失不见。

两张相似的脸庞上都带着奇怪的窥探,老的想窥探小的底线在哪里,小的则想窥探老的容忍度在哪里。

这是祖孙二人第一次交锋。

周边的烛火不安地跳动着,仿佛也感受到了那种逼人的压迫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老夫人才缓和面部表情,伸手亲昵地拍了拍他年轻的脸,“翅膀长硬了。”

顾清玄捉住她的手,笑眯眯回道:“那也是祖母手把手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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