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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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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回头, 心里已经油然升起爱意和留恋,明雪霁喃喃的唤着他的名字:“松寒。”

听见他低低应了一声,从身后搂住她的腰, 下巴搁在她肩头,呼吸暖暖的, 只在脖子上徘徊。

那些贪恋不受控制地生长,在这一刹那, 什么前途理智,什么将士百姓,什么都是空白,只有这个爱她的男人, 她爱的男人,真想抛下一切责任道义, 真想就这样沉溺下去,什么也不管。

眼泪涌出来,又极力忍回去, 明雪霁不敢回头,不敢让他看见:“松寒。”

“簌簌,”元贞微微眯着眼睛唤她, 脸颊蹭着她的颈子, 软而细,偏偏让人觉得那样安稳,“快了,再有六天我们就要成亲了。”

很快的, 再有六天, 到那时候她成了他的妻, 他可以名正言顺护着她, 再不会有什么遗憾,他总有一回来得及了。

明雪霁轻轻扶他的脸,还有六天,就要成亲了。那样贪恋啊,可是不行。他那样好,她又怎么能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做那些人攻击他的靶子。“松寒。”

“嗯。”元贞懒洋洋的回应,这么多天的奔波郁燥,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一切都那样悠长、美好,“你欢喜吗?”

“我,”喉咙梗得发不出声音,明雪霁顿了顿,“很欢喜。”

是真的很欢喜,原来嫁给自己喜爱的人,没有算计没有逼迫,没有那些无法言说的恐惧羞耻,是这种滋味。她这辈子,总算也尝过了这种滋味,哪怕她很快就要离开,也值了。

“我也很欢喜。”元贞偎着她,慵懒地回应。

崭新的欢喜,不同于沙场上那种一往无前,刀锋一般锐利的意气,如今的欢喜是细密绵长的,藏着淡淡的,对失去的恐惧,还有许多,多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的贪念。“簌簌。”

“嗯。”听见她低低的回应。

“簌簌。”元贞又唤了一声。

像有雪花,带着簌簌的声响在心尖落下,一片接着一片,永不停歇,怎么会这么绵密,轻软。没什么目的,一声声唤她的名字,单是这样,就让人心生欢喜,原来世间的欢喜,也有许多,来得这样简单。

元贞又唤了一声。堆了满屋的聘礼,他亲手写下的婚书,他怀中拥着的人,一切,都如此圆满。拦腰抱起她:“走。”

明雪霁猝不及防,身子一晃,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去哪儿?”

这姿势让人羞耻,她从前也从不敢这样,哪怕是心里有曾偷偷想过,然而此时,在羞耻中,又贪恋着,她就要走了,那么放纵一次,也是可以的吧?

脖子突然被她搂住,心里一荡,有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脖子那里,从她触碰到的地方,快到极点地迅速蔓延,浑身都痒起来,似有什么在叫嚣,在渴盼。喉结滑了一下,元贞低眼看她,她脸上红透了,她心里,必定也跟他想的一样。

越发着急要走,虽然不知道要去哪儿,但这里不行,这里有邵七,还有那么多人盯着,想如何都不方便,尤其那个邵七,总是一言不发蹲在哪里盯着,就好像稍一不留神,他就会怎么样她似的。

他们已经有了婚书,再有六天就要成亲,就算怎么样,谁管得着。元贞快步往外走着:“随便去哪儿都行,或者上山看看我们的新房,都收拾好了。”

他盯着催着,都收拾好了,并没有什么新屋子的气味,不会熏到她。东西也都是挑的最好的,有时候想想,会觉得有点傻,只有小孩子才会想要把所有最好的都一股脑儿双手送上,给最喜欢的人,他现在对她,就有点这样的心思。真傻。可也是让人欢喜的。

哪怕是如今举步维艰,哪怕这些天,是他从宫中出逃以来,过得最不痛快的一段时间,但因为有她,有他们的婚事,又同时成了他最痛快,最欢喜的一段时间。

元贞快步走着,出门就碰见邵七,他看着他们,欲言又止,元贞只当做没看见,大步流星从他身边走过,看见明雪霁低着头红着脸,搂着他脖子的手松开了,现在,是虚虚抓着他一点衣服。

元贞有点不痛快,拿起她的手又往脖子上搭去:“不许松。”

明雪霁涨红了脸,余光里瞥见邵七的背影,他没有拦他们,他大约也知道,像这样的亲密相处,一天少似一天了。

又让她如何能不贪恋。羞耻着,冲动着,终于又搂住了他,看见他翘起的薄唇,深深的酒窝,情不自禁地,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

像无底的洞,引着人一直沉溺,他笑着,眼睛弯起来,好看的月牙。关于他的一切,都如此让人贪恋啊。

元贞在门内上了车。门外挤挤抗抗,有许多看下聘的人,更远处几个身影他认得,都是朝中的官员,这桩婚事不仅是近来城中最热闹的谈资,也是朝中几股力量暗中角力的焦点,皇帝想要彻底扳倒他,以顾铭翀为首的这些官员希望折中,给他惩罚,但要他依旧为皇帝出力。可拉倒吧。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又要收拾他,又要他继续卖命,贱不贱啊。祁钰觉得冯大年够了,那就让他试试,到底够不够。

车子向外走去,马脖子上的銮铃叮叮当当响着,元贞有一刹那分神。想起从前燕北杀敌时万马奔腾的响动,想起夜间偷袭时,摘去銮铃,马嘴里衔着枚,想起还在养伤的刘朴,想起曾经日夜相处的同袍兄弟,那些人如今已经拆得七零八落,像钟家旧部一样,编入各处。

祁钰很擅长帝王心术,所以稳稳坐住了那把龙椅,但祁钰很不擅长打仗,所以才觉得冯大年那个草包就能对付戎狄。只苦了那帮弟兄和百姓。他是懒得管,他一身旧伤,出生入死,自问对得起大雍,对得起曾经与祁钰的约定,但午夜梦回,又总忍不住不想。

说到底,是他拼死守住的国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弟兄,又让他如何能够不想。

车内有片刻寂静,明雪霁察觉到了元贞的走神。门窗都关着,他却一直看着那里,就好像能透过厚实的木板,看到外面似的。他在想什么?明雪霁模模糊糊猜到可能与朝堂局势有关,心里涌起怜惜,涌起苦涩的甜,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

手很快被握住了,元贞回过神来。低下头,唇压着她的唇,此刻的郁燥,唯有她的香甜能够纾解。于是吻下去,也唯有与她,才能忘了这一切。

明雪霁回应着。从来都是承受,这一次,尝试着去要,去想。手还搂着他的脖子,贴得那样紧,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那样暖,让人只想更贴上去,更靠近一点。

元贞低低吟了一声。意外,惊喜。今天的她,很不一样。是因为婚书,因为下聘吗?虽然还不曾成亲,但现在,他们也算得上是夫妻了,夫妻之间,是要这么亲密的。

即便羞涩如她,也会如此火热。他又如何能够辜负。元贞用力抱紧,

车子不快不慢走着,因为不曾吩咐目的地,便只沿着出城的道路往前,城门就在不远处,进城门了,明雪霁听见驶进门道时沉闷的回声,让她蓦地想起那个夜里,他拍马抱着她穿过城门道,薄被裹着他们紧紧贴近的身体,她衣不蔽体,在他怀里。

羞到皮肤都开始发烫,他已经不再满足于亲吻,灼热的唇擦着她的唇碾过,吻在颈子上,又咬一口。

他总是这样的习惯,像豹子,在标记自己的猎物。明雪霁闭着眼,有一刹那,很想也咬他一口,那么,他就也是她的了吧,贪恋的记号。

现在车子穿过了城门道,回声消失了,听见銮铃的脆响。他们要去哪里。明雪霁模模糊糊想着,去圆山吗?他很喜欢那里,总是带她去那里,那也是他母亲喜欢的地方。

母亲。明雪霁喘,息着,低低唤他:“松寒。”

元贞停在锁骨处,咬了一口。凸起的细细的骨头,陷下去的,软软的窝。扣子已经咬开了,有更多香的软的,引着人往下。然而她在叫他。不想抬眼,嗯了一声。

“咱们去独岭吧。”她道。

元贞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母亲埋在那里。初一那天寒衣节,她和邵七还去祭奠过。她现在要带他去。

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甜意,元贞抬头,唇贴着她的唇,于是声音便含糊而缠绵:“好。”

她在学他,像他带着她去见母亲一样,她也要带他去见母亲了。明明是有点傻气的事,可为什么会觉得心上发软,甚至,还有一点点紧张呢。

车子在独岭停住,明雪霁挽着元贞的手,往山腰走去。因为明睿不舍得花钱,母亲的坟地在背阴的偏僻处,新近刚刚修葺过,种了松柏花草,但其实邵七已经跟她商量好了,就这两天选个时间,悄悄把骨灰取出来,和她一起回浮洲岛。

那么,在离开之前,她得带他来见见母亲,她得告诉母亲,她找到了心爱的人。

明雪霁在坟前默默跪下。临时决定过来,并不曾带香烛,便只是拢了坟前的土堆成香烛形状,元贞走来,挨着她跪下了。

眼泪涌出来,明雪霁在模糊泪光中看他。他不消跪的,风俗里从不曾听说做女婿的要跪拜岳母,更何况他们还没有成亲。“松寒。”

元贞握住了她的手,像上次在圆山的坟墓前一样,肩挨着肩手拉着手,一起拜下去,恭恭敬敬叩头。

是她的母亲,她那么思念敬爱的人,只要是她爱的,他都和她一样。

耳边听见她哽咽的声:“娘,簌簌要成亲了。他很好。我带他来给你看看。”

要成亲了。那些不踏实的,藏在最深处的恐惧突然一下子静止了,消失了。她会顺顺当当嫁给他,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他不会再迟到。元贞紧紧握着明雪霁的手,十指相扣,攥得那样用力,骨节都发着白。

但她没有喊疼,她甚至也用力地扣着他,像丝萝攀着乔木,缠绕,拥抱,永不分离。

很想吻她,但是不能,她母亲的坟前,他不能太出格。元贞强忍着,直到她说完了想说的话,她整理了坟前新生出来的细草,起身挽着他:“走吧。”

山道蜿蜒,他们肩并肩一起慢慢走下去,车子等在不远处,秋日的太阳暖和和地照着,元贞听见她唤他:“松寒。”

停住步子,低头看她,她仰着脸靠向他,水波一样的眼眸:“我们这样,就算是成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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