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异能协会晚宴的直播结束后, 相关内容还在被疯狂传播。
舆论风向已经从一开始的“反异能者”彻底转变。
否认“异能者可能会仗势欺人”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那只会显得很虚假、毫无诚意，程式化的公关在群情激愤面前不太管用。
这是一个群体，你指望里面都是好人不现实。更别说因为地位特殊、环境影响等, 异能者比较“个性化”, 说难听点，就是各有各的奇葩。
异能者和普通人的冲突的其他案例又不是没有，只是以前没被闹大而已。这次一股脑爆发出来了，你还说那是“朋友间开玩笑”、“不存在欺凌现象”，真当大家是傻子？
可是林肆没有否认这种现象。
她只是提供了另外一条路：异能者不是无敌的存在, 在他们欲行不轨的时候，普通人也是有机会保全自身以及击败对方的。
她也不是空口白牙地就那么一说, “宣传广告”又不是P出来的, 她在用事实证明这一点。
“你不是弱者，你可以成为英雄。”这话配合着渣渣画质，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部分异能者除外）。
大家都有点分不太清林肆狂捶异能者是真实事件，还是广告噱头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广告的效果很好。
如果走常规路线，就算林肆力排众议, 扶起“普通科”, 想要有这么多宣传“资源”仍然很难。这就会影响到生源。
有些人可能压根儿就不知道普通科这回事。
有些人可能会有疑虑：去这个普通科, 有什么价值？给少爷小姐们陪读？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又或是充当沙包？
除了少部分中二少年可能闭着眼睛进之外, 这些才是正常人的疑虑。
不是他们没心气，而是他们的认知就是如此, 他们跟异能者是不同的。与其如此, 那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过好自己普通人的生活。
但今日的宣传, 必将点燃很多人内心的火种。
他们小时候都做过一个成为异能者, 然后大杀四方的梦。没能觉醒, 让他们梦醒。今天这个梦好像突然续上了，变成了普通人大杀四方的梦。
招录的具体章程还未公布，但这完全不影响大家的讨论热情。林肆提前说过会有考核，但只要不是异能力这种他们后天无能为力的东西，他们都有机会。
直播过程中，林肆也展示了一下A校异能者师生的请愿书，代表他们对普通科的支持。
这正好打消了不少人的疑虑：异能者中有败类，但不是所有人。至少A校的异能者不就挺友善的么？
当然，林肆也不会告诉大家，以前学校里的异能者是如何“欢迎”她的。有些人或许不信，但她的目的没有变过：她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制造矛盾的。
与惊喜的普通人相比，部分异能者的心情就没那么愉快了：无论是异能者被普通人捶，还是普通科的设立，都不是啥让人开心的事儿。
前者显得异能者很菜，谁来都能踩两脚。后者则会让人感觉自己的领地被冒犯。
可林肆代表的不只是她自己，还是协会高层的意思。
而且在这节骨眼儿上，还没人缺心眼到质疑出声。
因为结果大家都看到了，一个学校试点换来舆论翻身，这不要太划算。
你敢质疑？
要么毫无大局观，要么就是异能者中的叛徒。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圈子混？
稍微舔一点的已经调整好心态了，“还是何会长厉害！竟然想出如此绝妙的方法！”
何力呵呵一声，没有否认。主动做出决断和被逼着作出选择，哪个更好听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但这马屁注定是要拍到马腿上了。
别说是后知后觉的一般异能者了，就是提前知道了消息的高层对此都有极大争议。
不过何力用两句话结束了无意义的争论。
“只是一个学校的试点而已，如果效果不好，不用我们说，它也会被取消。这正好证明普通科不适合存在。”
“再者，你们要是有更好的主意，可以直接提出来。”
他承认，这回是被一个小年轻摆了一道。但如果林肆以为她已经成功了，那就大错特错。
她得罪了人，换来的就是一个起点：如何选拔、授课等等，都是问题。
那些普通人，真的做好跟异能者同台竞争的准备了吗？
异能高校间的竞争也是相当残酷的。有了普通科的A校，还能守住自己最强高校的名头吗？到那时，其他学校可不会客气。
到那时，A校师生对她又会是什么态度？
何力承认，林肆是个挺有人格魅力的人，不然她就拿不到师生签名的请愿书。但在真正的利益面前，那点魅力毫无作用。
她做好成为A校罪人的准备了么？
等等，话说林肆人呢？
何力的目光迅速逡巡全场。林肆可不能死在这儿，否则刚刚化解的危机，又要卷土重来了。刚才应对得宜的公关，也就成了一场笑话。
或许是有人注意到了他那巡视般的目光，有人不动声色地接近了他，邀功道：“何会长，您放心，您交代的事情我都准备好了。”
何力：？
“我交代你啥了？”
“呃，不是你让林小姐……”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电话那头的付如玉被林肆的一句“背刺组织的人是你”给干沉默了。
林肆接着问她：“你觉得我做得不对吗？那么请问，什么才是对的？将异能者开除人籍才是正确的吗？”
付如玉讷讷不语。
林肆的做法不符合AP组织的利益。但毫无疑问，她没有做错什么。
付如玉以前都没想过，还有这样的方法。所以才会在林肆安排她去做这些事情时，毫无敏感度。
“我就是想知道，你只是忠诚于组织，无论他们给你画什么饼你都照单全收的人，还是基于自己的思想，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人。”
沉默片刻，付如玉没有给出正面回答，她说：“他们会想要纠正这个错误。”
怎么纠正？
只要林肆仍然死于异能者之手，死于今晚的晚宴，那她之前的布置，最终还是会给AP组织做嫁衣。
这个组织的人，要是脑子笨一点，或许就错过这个时机了。但他们反应快一点，就可以“及时止损”。
之前那个周姓异能者搞得那么复杂，是不想惊动别人，想悄无声息地解决这件事。如果林肆识相一点，还可以放她一条命，只要把证据全都回收就行了。所以他就翻车了。
可如果AP组织冒着暴露一两个异能者“卧底”的风险，就是奔着杀人去的，那还是有很大的几率得手的。
这里都是异能者，林肆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敌暗我明。
这里也有很多高手，镇压“叛徒”那还是很容易的事情。问题是，在人家暴露前，谁也不知道谁是卧底。在这种场合中，擦身而过、上前打招呼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等人家暴露了，林肆也差不多凉了。
付如玉说：“我也帮不了你。成员之间的信息是彼此保密的。”
她大概还放不下组织成员的包袱，只能用这种方式暗示林肆：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赶紧从晚宴跑路。在姜泽等人的护送下回去，AP组织得手的概率就低了很多。
林肆叹气，“我都想放过他们了，这些人，非要自寻死路干什么？”
“不是，你……”
想干什么？
付如玉有点慌。
她现在多少有点摸清了林肆的性格。在情况最危急的时候，她还越稳，那八成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放心，我很安全。我承认，苟是必要的生存技巧，但在我优势占尽的时候还苟着，那就没必要了。”林肆稳稳当当地说。
“你有个屁优势！”付如玉没忍住怼了一句。
一直以来的宣传风向加上林肆今日所为，会让很多普通人对加入异能者的世界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付如玉不是那么天真的人，她不在异能者圈子里混，也知道林肆那腹背受敌的处境。
AP组织想杀她，难道异能者就喜欢她了？除非协会高层都是傻子。
他们捏着鼻子认了这件事，但绝对不会喜欢把大家耍的团团转的林肆。
可林肆嘿嘿一声，就挂断了电话。她招呼姜泽几个，让他们跟自己一起去跟人打招呼。
众人看到她，不管心里咋想的，态度都不错。不是因为林肆受到了表彰，而是因为她是代表了何会长的意思上台的，背后站着的就是何会长。
是的，她是用阳谋胁迫了何力，但何力会告诉别人吗？当然不会。
真实情况仅限少数几人知情。
被刁难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林肆还可以狐假虎威一下。
“老秦、老李……”她熟络地跟这个小圈子的人打招呼，只是这个称呼，让人有些不快：我们有那么熟吗？
林肆像是没察觉到他们的情绪，压低了声音，“现在大家不熟悉我没关系。你们都是何会长信重的人，也就是我信重的人。”
有人差点脱口而出：你丫谁啊？
不过在话出口之前，他还是谨慎地换了个措辞，“你和何会长是……”
“我跟他是什么关系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现在我暂时代表他，有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这几个异能者下意识要去找何力的身影。
但林肆突然说：“别看！何会长的处境，也不是那么好，你们懂的吧？很多人都盯着他。所以，他更需要各位的忠诚。如果有谁不想参与的，自觉退出，就当我前面的话没说过。”
众人对视一眼，倒没有退出的。
“你，哦不，何会长的任务是？”有人谨慎问。
林肆说：“寻找卧底。”
“这次的舆论风波，让会长非常生气。如果不是他应对得当，给异能者带来的麻烦那是相当的大。会长怀疑，AP组织正在渗透异能者。所以，他选择让我来当他的代言人，目的也是如此。不安分的家伙会想乘机出手，会长准备来个黄雀在后。”
他们恍然大悟，“不愧是会长，算无遗策！”
如果是别的事情，他们还会怀疑一下。但寻找AP组织的卧底这件事，非常符合逻辑。没有这个计策，他们也要组织针对AP的行动了。
林肆提的这个计策，确实比漫无边际地排查更可靠。
再者，林肆精准地找到了他们，知道他们跟何力的关系，那肯定是何力授意的。再怀疑就不礼貌了。
就像林肆说的那样，试点计划一出，何会长现在分身乏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导致计划暴露就不好了。
“那我们看着你就可以了，对吗？”
林肆微微一笑，“不止如此。我们可以钓鱼……”
如此这般之后，林肆又走向下一个小团体。
不同的人，林肆的台词也是不同的。
对心腹，用的是何会长“信重”、“需要忠诚”这种词。对想被何力提拔的人，用的是“考验”、“机会”这样的词……
林肆就像迷失在这个名利场的新人一样，在人群中流连。可实际上，每个目标都是她精挑细选的。
你问林肆是怎么知道谁是谁的？
在她刚进会场那会儿，何力可是晾了她挺长时间，在跟人闲聊。
谁说他在观察她的时候，她不能反过来观察他了？
他跟哪些人走得比较近、哪些是他的心腹、哪些是面子情……从他们的肢体语言、微表情还有措辞来看，还挺明显的。
跟在林肆身边的姜泽等人感觉心惊肉跳，“咳……老林，这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倒不是怕刺客突然跳出来，那已经不是一个值得担心的问题了。躺平一点想：如果有人能跳出来一口气把这个祸害带走，那可能是件让大家都轻松的事情呢。
在已经得罪了何会长的前提下，还打着他的旗号狐假虎威……不要真以为他提不动刀了！
林肆神色轻松，“你说什么啊？我们是在为何会长分忧。打击AP组织，是会长想做的事情，我还跟他说过，我会全力支持的。会长要是想留住人才，搞不好得再给我个表彰。”
真正的心腹都不一定有她这么积极呢！
众学生：……
合理怀疑，何会长真正想打击的不是AP组织，而是眼前这家伙。
“那什么，如果你跟何会长说，要求提供保护，他应该会答应的吧。”学生们谏言道。
咱们用个正常点的方法，能不得罪人，还是尽量不得罪吧！
很多人都说，与普通人相比，异能者中性格偏激的较多。有时候异能者也是以“个性”为傲的。
但感觉跟林肆一比，姜泽等人都觉得，自己很平凡，也很正常。
林肆洒然一笑，“对，他会答应。但有个你们不喜欢的人找你们办事，于理你必须办，你们会老老实实给办吗？”
姜泽等人面色各异。
那肯定不会。
少不得要刁难一下。
欣赏一下她的哀求，或是威胁一下她，办事不上心，再在生死关头救她下来。
“反过来说，我这么做，对我有啥损失吗？他知道了，也不会否决这个找卧底的计划，那等于打他自己的脸。刁难？哈哈，我不这么做，他就不会刁难我吗？”
林肆摊了摊手，一脸光棍样儿，她给学生们上了一堂生动的社会课：欠债的，才是大爷。债多了，根本不再怕的。
损失没有增加，约等于没有损失。
然后，想到了什么，林肆补充一句，“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是我的直属领导，管不到我。”
天塌下来，有校长扛着呢。
众学生：……有史以来第一次，有点心疼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