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距离普通科试点计划公布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林肆照常下课, 却看到了悄摸摸潜伏在教室门口堵她的校长。他那眼神的意思是：小样，总算让我逮住你了！
林肆若无其事地看向同学，“同学们, 谁有课后问题，我们来解答一下。”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不受待见的老师了, 听她这么一说，同学们顿时围了上来。他们形成了一道道阻隔视线的墙，林肆迅速跨上小摩托，“哈哈, 下次再来给你们解答！”
她嗖地一下往后门蹿去。
然而, 后门处拦着一块移动拒马。
陈校长声音幽幽，“林老师，现在咱们是不是可以好好聊聊了。”
他不紧不慢地朝林肆走了过来。
但林肆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吗？
她嗞地一下, 拉着摩托后退，趁校长离开了前门, 反过来从前门突围了。
“抱歉啊校长，我现在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回聊啊。”
陈年：我忍。
算了忍不了了。
他脚下的地面一块块碎裂开来，然后轰的一声，他在空中跃出一个残影, 人已经出现在了林肆面前, 拖起摩托车车头, 连车带人拉去办公室。
“校长我错了, 其实我能自己跟着你走的……”林肆一惊，赶紧认怂。
这倒是她第一次看陈校长使用异能。平时看他笑呵呵的, 会误以为他是个普通的、比较狡猾的小老头儿。
当然, 陈年以前说过他的异能力是匹配, 属于心灵感应型的。这种能力在使用时，身为普通人的林肆不会有啥感觉就是了。
而且这家伙贼不靠谱，谁知道他的能力是不是真的叫匹配？
陈年呵呵一声，“现在后悔，晚了。”
别说是林肆没见过校长一秒变脸，就是A班的学生们也没见过啊！
看着地上的深坑，再看看被拖走的小摩托，大家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我好像还没见过校长出手，咱校长的脾气不是挺好的吗？他老说，打打杀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咳，据说他以前当导师的时候，制裁刺头很有一套。现在据说是修身养性了。”
毕竟学生有导师制裁，他现在着眼于全局，一般小事很难让他动怒。暴力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滴，反倒是偶尔充个好人，效果最好。
但陈校长算是明白了，打打杀杀解决不了问题，但可以解决林肆。林肆没了，问题就没有了。
是的，扛住上面的压力、保下林肆是他之前承诺过的话。但试点计划都通过了，你说你还去招惹何会长干啥？担心仇恨值不够稳是吧？
他心里觉得林肆干得漂亮，前提是背锅的人不是他。
协会明面上不会反对普通科，毕竟基调已经定在那里了。但想要给一个学校施压，那太简单了：这里喊你过去述职，那里说你的经费使用有问题，再又冒出个审批流程不合格……
只要异能高校还受协会的监管，那挑毛病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虽然陈年在协会里还算有面子，A校的实力不容小觑，他也拍了桌子，表示“实在看我不爽就把我换下去，别给我整这些小动作！”
但工作人员就客客气气地跟他陪笑，表示领导出差去了，他们也是按照规矩办事。
人家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A校是试点学校，那在相关流程上，肯定要严格一点，不然到时出什么纰漏，倒显得协会没有尽到监管责任。
他们也不敢真给陈年罗织贪污受贿等的罪名，但他要做的文书工作就一下子多了起来。
某个人当初跟他说的是：他到时候要承受的压力，也就跟她乱烧经费差不多，就是可能会让他有点肉痛的程度。
但现在这分明是要把他的肉割下来拿去卖的程度吧！
在他挡下各方的试探的同时，陈年知道何力对他的怀疑也会加深：一个年轻的普通人老师，有这么深沉的心机吗？倒是挺像那老狐狸的手笔。
有些事情陈年本人不适合出面，但拉个炮灰出来不要太简单。
就像在一些协会会议中，陈年本人没吭声，但李游先出来搅局，他再打圆场。
你要真觉得李游是个谁的面子都不给的乐子人，那才是真的傻，那家伙代表的分明是陈年的意志！
这次，老狐狸非要护住林肆，就显得更加可疑了。
时间久了，黑锅就真的转移到陈年身上了。
“林老师，你自己说说看，这像话吗？”
林肆缩了缩脖子，温馨提议，“反正他无论如何都怀疑您了，干脆你就把他拉下水得了。”
何力是协会中的中立派，不是陈年这边的。
不过这重要吗？不重要。
重要的是，虽然何力等几个高层怀疑林肆是陈年推出来干活的，但还有很多人觉得，试点是何力在推进。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人觉得何力已经倒向陈年这边就好了。
何力还想继续针对A校？他肯定是想洗白自己的身份，方便在关键时更好地给陈年帮腔。
陈年摸摸下巴，“这是个好主意。”
他没问林肆要怎么操作，这种事情他比林肆还要擅长，不然那老狐狸的外号是从哪儿来的？
林肆嘿嘿一笑，“校长，您甭跟我客气。我可是把我经营的人脉全都让出来了。”
这个关系基础，确实是林肆打下来的。大家先有了一定的误会，陈年接下来只需要顺水推舟地一番操作，就可以坐实与何力的关系。
但……拿这种事情邀功，你也好意思！
这个“人脉”给你留着，你敢用吗？
敢用林肆就不会老实在学校里苟着了。
被她这么一说，陈年倒是想起来了，绝不能这样轻飘飘地放过她。
这家伙转移矛盾的本事一流。了事甩锅去，深藏功与名。其实被甩锅的陈年也没有亏太多，但得给她施加点压力，不能让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别给我转移话题。”陈年严肃道，“让我扛压力，我扛了。结果我让你把多出来的文书工作给做掉，你溜得比谁都快是吧。”
刚进学校那会儿是陈年躲着林肆，一方面是忙，另一方面是他也怕林肆事事来找他撑腰，他不可能做那种事情。
但现在，风水轮流转，变成了陈年堵不到人。平白多出来的工作量又不会加工资，而且大多没营养。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嘛，“陈校长，那是个误会，我这段时间真的忙。”林肆义正辞严地说。
试点成立后有很多事情要做：如何筛选简历？如何设定考核？这么多普通学生会进来，那是不是得招更多普通人作为教职员工？
林肆名义上还是一般导师，但在普通科这件事上，她的权限不是一般的大。
其他导师就算帮林肆签了请愿书，也不会想要掺和这种事：做得好，不一定有啥好处；做得不好，肯定要背锅。而陈校长嘛，他向来只管总纲，不会事事过问。
这压力不就落到林肆头上了？
不过跟无意义的文书工作比起来，林肆果然还是更愿意这种能看到价值的忙碌。
陈校长还能不清楚这家伙的真实想法吗？
他语重心长地说：“我能理解，但林老师，勿忘初心啊！我记得你刚进学校的时候，那工作态度是相当积极的。谁需要帮忙，你都没有二话，热心给同事、学生解决问题。那时候，你不怕任务多，就怕没任务，不是么？”
陈校长循循善诱，试图唤醒林肆的初心与使命。
刚进学校的林肆积极帮忙解决问题；在学校混了一段时间的林肆热心制造问题。
“林老师，你可千万不能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啊！这些都是你难得的学习的机会，如果不是想培养你，我都不会让你做这些事。可你拒绝学习，这可是一个很危险的退步信号啊。”
没站稳跟脚的林肆坚决拥护陈校长；站稳了跟脚的林肆跟他装傻充愣，“嗐，校长，这可能就是人生吧。”
“您以前说，要以德服人，用异能树立权威是比较低级的。但最后，您是不是还是觉得，异能比较好用？我觉得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一样，成长了。”
陈年的嘴角直抽抽：成你个头啊！
他叹了一口气，“林老师，我年纪大啦。像我一把年纪，天天被人盯着，头发都白了，头也要秃了。我也不是想把工作甩给你们做，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年，想早点培养一下接班人。”
林肆眼泪汪汪，“什么？陈校长，还有这种事？那您早说啊。我怎么忍心让您脱发和白头？”
陈校长暗喜：果然，卖惨还是很好用的。
林肆在手机上点了两下，打开一张大图给陈年看，“校长，我推荐这个发型，绝对根除您的烦恼。”
这是真·根除。
因为她推荐的是光头发型。
陈年：……
“你出去。”
校长还是很有涵养的，没把那个滚字说出口。
“好嘞。”林肆从善如流。
陈年靠在椅子上，为学校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以前，他担心随着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会让异能者走上一条距离初心越来越远的路。
所以，他也不是要找多厉害的普通人，但人品一定要好，以言传身教的方式感化学生，让他们领悟到人性的正面力量。
他的计划好像成功了，又好像没成功。
让普通人融入学校的那部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成功。但陈年现在最大的顾虑是：学生们感受到的真的是真善美么？
他怕这届学生会在更奇怪的道路上狂奔。
现在踹林肆下车、跟她解绑已经晚了。不过他决定了，好好考察一下新招进来的教职员工和学生。只要靠谱的质量大于不靠谱的，天平仍然会往靠谱的方向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