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老化褪浆的木门上贴着119序号的门牌，淡淡的暖黄灯光不小心从厚厚的窗帘里漏出来。
艾萨克心里一紧，J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失算了。(T－T)
艾萨克抿直唇线，在门外矗立。
路灯下，小小的身子莫名的孤独可怜。
透过窗前影影绰绰跳舞着的人影与狂笑的声音。
留声机轻缓的音乐伴着小丑刻骨铭心的笑声，杂乱惊悚，令人不安。
窗帘上布着小丑扭曲的倒影，凌乱无序。
对于这个熟悉且期待已久的笑声，不知为何艾萨克现在却高兴不起来。
杰克在屋内放肆的笑着，不加拘束的舞蹈，恣意放纵，浪漫疯狂。
明明是欢快的笑，放松的舞蹈却莫名的让人感觉疯癫到了极致，悲伤至极。
小丑狂笑症，其专业术语为“假性延髓情绪(PBA)"。这种病症通常表现为患者情绪表达不受控制，与社会情景不相称或不恰当，可能与个人的实际感受也不一致。而且过度大笑会造成生理上的痛苦，比如窒息，可却无计可施。
它的发作与神经系统疾病和损伤有关。
杰克自从在一场意外的车祸后便患上了这个症状。
那天本该是他最幸福的日子，车祸没有带走他这个无用之人的生命 ，却将他心爱的妻子，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带走了。
甚至上帝连他悲伤哭泣的能力都要剥夺。
在妻子的葬礼上，其他人都能够伤心痛苦的哭起来，而唯独他却只能抑制不住的大笑。
假性延髓情绪使得他时常失控大笑上十分钟甚至更久，陷入尴尬困窘的境地，被人当成怪胎，被所有人疏远。
在妻子的守灵仪式上，他也不得不把自己和众人隔绝开来，以避免他人误会。
人们不会理解一个在不合场合发笑的人，他们只会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是一个瘾君子或者精神错乱的疯子。
杰克今天本是扮成小丑去医院看望那些生病的小孩子，却没想到被护士以委婉的语气拒绝了。
是啊，有哪一个小丑笑起来这么可怖。不合时宜的笑声恐怕也将这些孩子吓坏了吧。
孩子们很可爱，哪怕抱着病痛依旧很乐观。
如果他的孩子还活着的话，他一定有着像他妈妈一样温柔眷恋的眼睛，眼里带着星光，笑起来的时候像小太阳。像爱丽一样的小嘴巴，总是爱说些甜言蜜语哄人。
自从妻子离世以后，杰克就深深迷恋上了去医院探望那些生病的孩子这项事务。
看着他们因为他扮演的小丑欢笑的模样，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他以前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喜剧演员，为这个世界带来欢笑。如果有孩子，他想要给他取名为“Issac”，“笑”，“笑声”的意思。
不过那场车祸后，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他再也无法正常的发笑了。
不由自主的狂笑，使他无法靠近他人，其他人也不愿意靠近他。
他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怪胎异类，人们嫌恶的表情显而易见。
艾萨克拿出挂在脖子上的房门钥匙，顺着钥匙孔向左转，推开了那老久的木门。
木门“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留声机热情浪漫的音乐下，并不显眼。
杰克脸上依旧带着小丑妆，顶着可笑的红色球形鼻子，疯狂恣意的跳着舞。
脸上带着狂热的笑容，自言自语的说着一些扭曲颠倒的话题。
艾萨克毫无畏惧的带着笑走上前，那双钴蓝色的眸子，含着显而易见的关切与愧疚，毫不犹豫的抱住了Jack。
“J，我回来了。”
“对不起，我在外面玩的有些晚了。”
稚嫩清亮的音节如一汪清泉缓缓流入心间。
艾萨克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杰克有无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依旧无法抑制住大笑，神情却舒展开来，紧绷的心灵刹那间放松下来。
杰克伸出手揉了揉艾萨克柔顺丝滑的黑发，蹲下身子以平等的态度。
“没关系，下次记得早一点回来。”
那双蓝调宛若波涛汹涌的大海的眸子重新恢复了平静，唯独微微颤抖的声线中暴露出一点脆弱。
艾萨克将脑袋埋进杰克怀抱里，耳朵有些红红的，不过依旧没有放开这个怀抱。
【太丢脸了。他都已经是一个大人了。还做这种小孩子的举动。】
艾萨克向来是一个傲娇的性子，自持是一个“心理大人”的身份，从不肯做那些幼稚的小孩子举动。
“饿了吗，先吃块布丁垫垫肚子吧”
艾萨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由于他先天不足的缘故，杰克总是想了许多歪主意来补充已经缺失掉的营养。例如，食补。
杰克总是致力于利用各种虚假的大道理来哄骗艾萨克吃绿色蔬菜，还有蔬菜汤和蔬菜沙拉，补充维生素。
甚至最夸张的时候一日三餐都是满满的蔬菜盛宴。
吃甜点零食都成为偶尔一次的奢侈与享受。
当然艾萨克才不会承认是曾经长过蛀牙的缘故，所有一切都怪在J上，谁叫J被无良医生给哄骗了。
“先脱下白大褂吧，我们的小医生。”
艾萨克有些慌神，原本的好心情一瞬间破灭，迅速垂下脑袋，想敷衍了事。
糟糕！这件白大褂的由来还没有想好理由呢。
都给J，这次为什么这么早回来。(满是怨念的眼神)
“J，我……”
“我……”
“我和小朋友玩扮家家酒，不小心把这件衣服穿回家了。”(眼神恍惚)(心虚)
杰克为艾萨克解下扣子，将白大褂挂在门旁的挂钩上。
那个挂钩的位置有点高，以艾萨克现在的身高实在难以挂上去。
“没关系的，艾萨克。”
“玩的开心就好。”
“很感谢你愿意和我分享你今天做了什么事情。”
“我还以为艾萨克长大了，有了秘密就不愿意告诉我这个父亲了。”
艾萨克眼神有些恍惚的点头，某个“大人”完全忽略了“父亲”这个词汇。
这件事情就这么混过去了，J不是最爱事无巨细的管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吃食，还有学习，还有交朋友。
(疑惑的小表情)
“不过，小医生记得明天要把白大褂还给朋友。”
艾萨克矜持的点头，没有回话。
不过“小医生”又是什么鬼啊。(脑袋冒黑线)(大脑暂时死机)
J变坏了。
“今天晚上打算吃什么。”
杰克将布丁从上层冰箱内拿出来布丁，放在艾萨克面前。
“今天允许你随便点菜。”
艾萨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面前的巧克力布丁，动作优雅的手持勺子，细嚼慢咽。
秀气的眼眸享受般的微微眯起来，嘴唇甜甜的翕动。
巧克力布丁，算得上是布丁里面比较贵重的那一款了，艾萨克平时都很难吃到的。
“随便点？？”
“炸鱼和薯条怎么样？”
“J，你都亲口承诺了。”
“不许骗小孩。”
“欺骗小孩子的大人是一个屑。”
艾萨克为了这两份油炸食品完全不要脸面了，完全忘记是谁平时自诩为“大人”。
“好。”
杰克从冰箱上层里拿出来早已经准备好的鳟鱼和马铃薯，里面还有各类蔬菜和甜点，分批次放，整齐又美观。
配合着砧板上切马铃薯的声音，艾萨克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整个布丁。
艾萨克带着眷恋舔了舔唇，用着爱慕眼神望着家中的大冰箱。
J会不会多准备了一些饭后小甜点，只要一把小凳子他就可以把冰箱里的宝贝全都偷出来。
反正J现在正在准备晚餐，没有时间注意这边。
艾萨克满怀恶意的看着冰箱，蠢蠢欲动。
艾萨克一只手托着脑袋，另一只手抓着小小的勺子，不断的敲击着已经变得光洁的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