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过气
四个亿听起来很多, 但分散到凌家那么多成员的身上，也就是一条高定礼服裙、一个古董摆件的钱罢了。
所以凌安妮坑起他们来心安理得，反正爷爷当时也在现场，他肯定看出了她的意图。
只要爷爷不反对, 那就没事了。
她在凌业面前说要拍古装电影, 还真不是一时兴起。这是之前就有的想法, 只是碍于实现的成本太高，短期内不太可能做到，她也就没和别人提。
实际上，引导她升起这个念头的是景筠。景筠的父母都是历史专业的研究人员，在宿舍卧谈会中, 她经常分享一些历史小故事, 带动了全宿舍的学习热潮。
有很多吹嘘自己“高度还原”的影视剧，景筠都指出过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凌安妮和她的看法很类似, 影视剧要进行改编、要搞艺术创作没问题，但你不能挂羊头卖狗肉啊！
更有甚者，还会在剧集中歪曲历史人物事迹, 引导观众的错误认知。就是有这种无比离谱的东西在, 才会让有关部门对历史题材作品的管理越来越严格，到了一刀切的地步。
凌安妮想拍的电影, 不敢说百分百遵循历史——毕竟历史的很多结论都会伴随着新的考古资料出现而被推翻——但至少能做到符合学界主流观点，不会指鹿为马, 张冠李戴，把黑的说成白的。
还是那句话，当市场环境足够恶劣时, 做到“正常”就已经是超越平均水准的优秀了。
在凌安妮的规划中, 这是几年后才会考虑的事, 没想到机会竟然从天而降。要是凌树夫妻一直不回来，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有那么牛逼的背景。
不过也没什么用，从那边坑……筹集到一期投资的起步资金就可以了，凌安妮没打算和凌家有太多牵扯。
逢年过节，回去看望一下爷爷，尽过孝心就行。要是走得太近，反而会给老宅那边增加不稳定因素，她不愿意卷入到这种是非中。
年后，凌安妮还是约了一位专业经理人来处理新公司的股权划分、地皮使用权转移等等的问题。术业有专攻，她知道自己这些事情上并不擅长，把握大方向就行了。
她这边搞事业忙得红红火火，而她爹妈又携手踏上了环游世界的旅程，又把她留在帝都了。
行吧……家里只是暂时有了点人气，又重新变得空空荡荡。感到孤单的凌安妮又搬回宿舍，至少还有景筠在这里陪她。
凌安妮肯定是想让景筠来当女主角的，她的脸太适合大荧幕了，现阶段演网剧、演电视剧都是权宜之计。她对景筠真正的定位，肯定是电影咖。
但现在还不着急，目前是地有了，钱有了，等下一步找好导演和编剧，将班底组起来，宫殿建起来，再去沟通演员的档期也不迟。
这种由投资人牵头制作，提供创意让导演和编剧执行的事，在业内也有过先例。只是华安起飞得太快，很多业内大佬还没听过她的名声。
听说投资人这么年轻，很多人本能迟疑，但在确认宫殿已经开始建造，电影拍摄预算充足时，他们立刻表示年轻点好啊，年轻人有朝气，新一代才是电影的未来！
钱都到位了，这舍得花钱的劲头，一看就是冲着拿奖的大制作去的，那想怎么拍，都由投资人说了算。
凌安妮非常满意，那这事就很办了呀。
她这边对众多大佬挑挑拣拣，偶尔还去《七中的故事》那边探探班，在临近开学的这段时间里，过得还算充实。
公司上班肯定比大学生开学要早得多，刚开年就有人提醒她，柳薇有一部待播剧要上了，她在里面演女主。
嗯，至于剧集质量嘛……柳薇都自嘲道，能请她来演女主的剧本，多半不怎么样，找不到其他人了。
凌安妮还是安慰了她：“没事，至少你还能演女主，同水平的剧，梁凉只能演男二。”
梁凉：……
他要努力，他要奋斗，他必须要好好演戏，靠《七中的故事》翻身，再也不要回去演那种低成本土尬偶像剧了！
于是梁凉又在剧组内发起了一轮内卷，他不仅能将自己的台词倒背如流，连别人的台词都顺便背下来了，人物小传更是写了一篇又一篇，搞得剧组其他主演压力很大，只能争相奋斗，不能让他一枝独秀。
最难过的要属季知渝，梁凉都被出品人夸了好几次，他却一次都没被夸过……
当然，他不知道这只是梁凉“报喜不报忧”，凌安妮私底下指出他问题的次数更多。
说回柳薇的新作品，就算凌安妮再怎么嫌弃，好歹是柳薇辛辛苦苦拍的，公司这边还是配合剧组做了宣发工作，她也抽空看了些片段，不到五分钟就被毒出来，剧情和台词都太离谱了。
不过她倒是被里面的一个演员吸引住了目光——不是因为他演得好，凌安妮只是看到这张脸而惊讶。
竟然是宋星楚……他不是爱豆出身吗，怎么沦落到在这种剧里演配角了。
凌安妮好奇地在网上搜了搜他的名字，实时话题词下自然全是批评和吐槽，都在说他新戏太难看了，只会瞪眼的爱豆能不能别当演员，你们娱乐圈没别的事做了吗？
很遗憾，对宋星楚来说，还真的没有。
凌安妮再一次见到他时，是在帝都大学的校园里。那时他身上穿着类似队服的东西，孤独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四周没有保安和助理，很难让人相信这是曾经的当红爱豆。
她本来还很疑惑，为什么宋星楚会出现在这。直到看到不远处，有节目组的标识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之前看过宣传海报的综艺封测，这几天好像开拍了。
啊……这不是面向素人大学生的封闭测试吗，别说没有宣发了，都不一定会播呢！
宋星楚的资源，真的已经烂到这么差的地步了？
最惨的是，他好像还无缘参加录制——凌安妮一路走来时，就看到另一个地方在开拍了，人数正好与宣传海报上的相符。
可是他连衣服都换上了……是又被人临时顶替了吗。
凌安妮正好要往前走，随着她和宋星楚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还能听到他在孤单地哼着歌。
没有听众，没有话筒，没有麦克风，只是唱给他自己听的歌。
如果内娱还有人记得宋星楚，提起他的经历都会扼腕叹息。他是《星光闪闪》第三季的高人气选手，却最终被人偷换了名次，无缘出道位。
第三季，可以说是整个《星光闪闪》系列中最难以启齿的污点。第一季是首创，受到许多粉丝的喜爱和追捧，是最成功、最经典的节目，到了第二季，热度已经维持不住，无法和第一季相比。
到了第三季，热度更是全线下滑，但毕竟有前两季打下的基本盘在，还是吸引了很多秀粉的关注。然而，节目组不想着怎么把节目越做越好，反而弄出了选秀史上最疯狂最不要脸的事情。
宋星楚从第一期节目开始投票时，名次就一直待在上位圈内，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稳出道的选手。但在总决赛前的几次投票结果公示，他们却将他挪出了出道位，换了另一个皇族选手。
这次排名互换猖獗到什么地步呢？以前他们只敢向出道位的下位圈下手，这样最多是结果有争议，但宋星楚的排名从来没有掉出过前五啊。
这样一个稳中位圈，甚至有希望冲击上位圈的选手，被节目组明目张胆地篡改了人生。
此次事件震惊了整个秀粉圈，它是飞快燃烧的导火索，引爆了所有观众和粉丝三季下来累积的怒火，北极熊视频遭到了网友的强烈抵制，那段时间不仅平台收益下滑得非常厉害，还差点就把几个高层送进橘子了。
从那之后，所有的选秀节目都要有公正公平，不是走表面流程，而是真正参与的第三方机构监督投票结果。做不到这一点，观众就默认结果有猫腻，坚决不看。
要不是最后挣扎一下的第四季《星光闪闪》，有谢静璇这样的怪物选手横空出世，凭一人之力奶活了整个节目的热度，否则它早就凉了，不可能还有第五季第六季。
可是，之后的选秀都做到了公平，唯独属于宋星楚的这份公平，没人能还给他了。
就算最后证实第三季的出道团就是存在着严重做票行为，北极熊视频也只是冰封冷藏了这个限定团，没有一点替换成员的意思。
毕竟他们什么都不做，还能有一点虚妄的体面，日后洗白就是了；但如果真的换人，就是自己做实这件事，永远都没得洗了。
当时他们为什么敢调换宋星楚的票数？因为他是个人练习生，他没有经纪公司，没有团队背景，是最好捏的软柿子。
失去了出道位的宋星楚在短时间内获得过网友的同情，涨了一波粉丝，但他后续的资源完全跟不上，还受到了北极熊视频某些高层的刻意针对，在新人层出不穷的娱乐圈，也就飞快地糊掉了。
没人记得宋星楚。没人记得他初舞台时的清唱，公演时的高音，那些惊艳过粉丝的片段，都已经被遗忘了。
内娱的当红爱豆都没什么舞台，更别说糊掉的他。宋星楚只能去演戏，去拍综艺，做这些他完全不擅长的事，然后陷入被批评、资源降级的无限恶性循环。
凌安妮经过他身边时，停留的时间有些久。宋星楚见到她停下来看自己，眼睛马上就亮了。
“你……你认识我？是我的粉丝吗，需要签名吗？”
对方的眼神里写着感动和期盼，凌安妮实在不忍心让他失望。
她硬着头皮说：“我有个朋友是你的粉丝，她，额，她叫佳佳，喜欢你很久了。”
自己竟然真的还有粉丝！
宋星楚没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已经糊到快吃不起饭了，下一步可能得去天桥下卖唱，除了粉丝，还有谁会认识他呢？
还有凌·记忆力超好·对爱豆脸几乎过目不忘·安妮。
她其实不介意说点善意的谎言，哄哄这个曾经的爱豆，但很尴尬的问题是，她没有照片没有签名笔，甚至连手机壳都没有。
宋星楚也意识到了这点，但他并不打算放弃，而是想到了其他办法：
“不然，你用手机给我拍段视频，发给你朋友看吧！我要说点什么，就说祝她天天开心可以吗？”
他真的好积极……内娱找不出比他更珍惜粉丝的爱豆了。
凌安妮真的不忍心拒绝他，就点头表示同意，并对着他举起手机。
即使是面对手机镜头，宋星楚也在认真营业。刚才还失魂落魄的他，迅速切换成阳光灿烂的营业微笑，给“粉丝佳佳 ”说了好多好多祝福的话，感谢她的支持和喜爱，他会继续努力的。
凌安妮很后悔自己随口骗了他，他看上去非常认真。
感觉辜负了这份情谊呢，这让她心里很有负罪感。
她都已经离开了，走了两步之后，又忍不住倒回来。
凌安妮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其实，我在华安传媒工作。这样说出来可能对你有点冒犯，但如果，你还愿意重新开始的话……”
“我们公司最近在招练习生，你很符合条件，可以过来试试。”
“如果没有意外，留下的练习生都会参加第七季《星光闪闪》。”
曾经失去的东西，你可以亲手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