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老板醉倒在地上，唱着没有什么腔调的歌。
司悯把门带上，但在离开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他并没有打算立刻再去找孤儿们。
他向来不是一个那么冲动的人，而且他刚刚见过那些孤儿们——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他这件事情。
能够这么做的只有高凡一个人。
这说明也许高凡并不愿意被他干涉这件事情，也许高凡觉得这已经和离开了他们的司悯没有关系……也许他并不愿意把司悯牵连进来。
少卿凉凉地道：“天黑了，你该回家了，小豌豆。”
这个智能核心一向喜欢乱起名字，少卿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小星星小豌豆小红帽五花八门，当然司悯从来不会回应这样的称呼，只是少卿自己乐此不疲罢了。
少卿再一次提醒他：“让那些人想去无人区的死在BF区就好了——我想你明白这是最好的结果。无人区深处是什么样子除了那些外来者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自己不要命了。这种人还少吗？”
司悯把门带上，感觉晚上的风还是有点冷。
风里有一点幽幽的绿色光芒。
少卿不再说什么了，司悯原本有一些松散的站姿忽然绷起来了一点，其实他从未真正放松过，也一早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无人区出来的野兽并不经常出现在街道上，但不代表没有。
司悯向前奔跑着，很难看出来他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了手中的武器，而随着他的动作，那只变异鬣狗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就已经毙命当场。
司悯警惕地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更多的野兽，才又小心地从鬣狗头顶拔出来了自己的武器。
那是一把很细很小的刀，但锋利到可以直接穿透鬣狗的头盖骨。
从制式来看不像是市面上任何地方会流行的刀具，而且其实只适合司悯这样的攻击方式。
刀身之上并不染鲜血，鬣狗这种变异野兽的尸体价值不高，且并不好吃，司悯拔出刀之后，径自离开了。
在他走后一段时间，才有居民出来，贪婪的带走了鬣狗的尸体。
司悯回到那个小房子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常入眠的时间。
少卿开始唱摇篮曲。
这一次不是空洞洞的歌词，而是呆板的电流声音唱出来的童谣，再加上那个发生装置本来就是一个廉价的配件，组合起来简直如同鬼哭一般。
“睡吧，小宝贝，明天是个好天气……”
司悯忍不住说道：“就算是狼外婆也唱不出来这种东西。”
“谁家的小红帽会在夜里磨刀？”少卿迅速地反问道。
司悯默默地磨刀，就像是给少卿伴奏一样。
很神奇的是他这把刀明明细得就像一张纸，而且被打磨了很多年，但却没有被他磨成针，始终锐利依旧。
少卿幽怨地说道：“狼外婆讨厌不听话的小孩。”
“这件事情的首尾在我这里……并不是我不参与进去就能逃避。”
少卿无情地指出来：“你只是放心不下那些人类。”
司悯说道：“你对普通人类还是这样的冷漠。”
少卿冷冷道：“他们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少卿在大部分时间都不怎么正常，但偶尔还是会展露冰凉的那一面，就像是所有的智能机甲核心一样，在他们的底层逻辑里面只有主人和其他人类。
司悯的刀磨好了，被他随便丢在一边。
他抱着膝盖把自己蜷起来，脑袋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面，露出来安安静静的侧脸。
这间屋子里面唯一可以作为少卿的眼睛的摄像头就在司悯看着的方向，但少卿永远不可能给他任何一个回应的眼神。
司悯还看着那里，然后低声说道。
“你再帮帮我。”
智能核心似乎并不想回应他，但在电流声之后，那个简陋的发声装置挤出来了四个字。
“最后一次。”
*
拳场后台。
侍者端上来一杯温热的牛奶，然后不出意外收到了冷漠的眼神。
“还有几位贵客也在这里，先喝点东西。”
然而牛奶的暗示实在太明显了，司悯黑着脸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来意：“我要见卓老板。”
侍者说道：“不用这么心急——既然是你在这里，放着那几位贵客不管，老大也会见你的。”
拳场的幕后老板就是墨台星最欣赏司悯的大人物之一，虽然这份欣赏有些限度，但是确实给了司悯不少便利。
同样的，司悯为这里带来的盈利并不少。
“小孩。”卓老板在他常用的会客室里面，“你还是来了。”
司悯直说自己的来意：“那些外来者要找最好的向导，那只会是我。”
“可我听说你并不愿意。”卓老板说道，“因为高凡答应了所以你来替他们去？”
司悯说道：“向导一个就够了。”
卓老板看着他问道：“你似乎预设了什么并不存在的事情。我没有逼迫他们，如果是他们自己想去呢？”
司悯微怔，并没有想到这个可能。
去无人区深处是会丧命的事情。
在老板那里听到了消息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当时的拒绝其实是一个考虑不周的行为。
他并不擅长思考这些，很多时候少卿会替他考虑而且很周全，但是当少卿不愿意提及的时候，司悯也没有办法。
但老板提醒了他，他太熟悉这里的作风了，所以下意识认为和这些上层的大人物的逼迫有关，卓老板就是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个，不论是什么人想要出手，都要经过卓老板这一关。
他只能自己主动来解决这件事情。
可是卓老板却告诉他，并不是这样的。
卓老板继续说道：“你不在意的东西有人在意，你不在乎的东西也许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因为你在乎的东西太少了，你总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司悯抬眼，他的困惑很清澈。
但卓老板只是笑了一下，“不过你想的没错，让他们答应下来这件事情的确有他们自己的原因，但也是我故意的。你看，你这就来了。”
司悯说道：“我会再去劝一劝高凡。”
卓老板却道：“如果不论你怎么劝说都不会有用呢？你打算怎么办？小孩，你知道我不说假话。”
司悯没说话。
卓老板还挂着笑容，“你还是会去的。有些过程不如省略下来，那些贵客们刚好在这里，你们可以先谈一谈条件。”
不用他示意，侍者微微颔首，表示他明白。
司悯沉默着没有阻拦，已经是默认的意思。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准备了，不论他能不能说服高凡，他都只能去。
——但对于贵客们而言，这好像也是一件令人迷茫且费解的事情。
薛南似乎有一些惊讶和莫名的惊喜。
“又见面了。”
司悯一点好脸色也没有给他都没让薛南感觉到不适——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情节，可是好感本来就不是能被他自己控制的。
事实上司悯只是在找这四个人里面的主心骨，虽然他们貌不合神也离，可江明川的确是那个队伍之中压迫性更强的。
而且江明川无耻地抄了薛南的台词：“又见面了。”
即使江明川顶着半拉熊猫眼也不会让司悯降低对他的警惕——虽然他已经猜到了熊猫眼的来源。
很不幸，在司悯还没有现在的速度的时候，老板最喜欢的就是招呼在脸上，而且总是那么的对称。
司悯看着江明川问道：“你们许诺了他们什么东西？”
“什么都可以。”
江明川笑了一下，在薛南的视角这个笑容恶心的就像是魔鬼。
“基因病的药物，一个合法的身份，社区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离开这里的船票……你想要什么？”
现在他也许像是一个真实的魔鬼，也许只差一个苹果。
而司悯只是漠然的和他对视。
“我要钱，很多钱。”
这个需求由于太俗让听到的人都有一点惊讶，薛南忍不住说道：“你还可以再考虑一下。”
比如说要一张船票，对于他们而言这不是多难的事情。
但显然司悯不会听他的，而江明川更不会听了，“不错的选择。”
他报了一个数字：“三千不记名筹码。”
这是在拳场一年才能获得的数字，已经比第一次见面许诺的十倍要多很多了。
司悯说道：“成交。”
薛南又发现了他的一个优点，这孩子很少会有犹犹豫豫拖泥带水的时候……但不怎么喜欢讨价还价，这样不好。
交易达成之后场面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薛南挫败的发现也许也没有谁觉得不那么舒服，至少司悯和江明川没有。
而明家少爷更是看起来已经准备好扬长而去了。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就准备进无人区吧，小孩，既然你是这里最好的向导，那么就要对得起你的价钱。”
明絮之说道，高傲的起身，同时带上了他那个保镖。
对于这样侮辱性明显的话语薛南都感觉到不对了，冷声道“明少爷，注意你的言辞。”
“薛上尉，”明絮之也凉凉道，“别忘了付钱的人可是我。”
自始至终司悯本人反而很自然，薛南有点心梗的同时，不由想起来此前接待他们的那个男人的那句话。
在商言商，付了钱的和没付钱的不一样。
他看着和江明川敲定了时间已经准备走人的司悯，忽然问道：“你很缺钱吗？”
司悯只是看了他一眼。
薛南意识到自己应该换一个说法，不付费问答是行不通的。
“十枚不记名筹码，买你做一次精神力测试。”
反正精神力测试的箱子他一直随身带着。
司悯眯起眼睛看着他，就是江明川和当自己不存在的侍者都有一点惊讶……
毕竟这种自己上赶着的冤大头实在不多见了。
“我真的没有精神力，你会亏本。”看在筹码的份上，司悯认真地说道。
少卿在他的精神链接里面冷笑了一声。
“一百枚。”薛南眼睛都不眨的加码。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