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帝国境内对于精神力的研究事实上进展缓慢，其中很大一部分成果都来自于近似黑箱的方法。
也就是说，研究者并不了解这一切的根本原理，在不涉及精神力是如何产生进化的原理的情形下，他们得到了精神力测试和应用的方法。
最新一代的仪器正是如此，薛南抱着手臂看着，大多数军校生都没有什么耐心去听那复杂的原理和测试过程，他只需要知道仪器不会出错就是了。
而且检测速度很快。
“无天赋”
司悯摘下仪器，说道：“筹码。”
薛南脸色难看了很多：“你真的没有精神力？”
他发现有一个人和他异口同声，等薛南看过去的时候侍者恢复了不苟言笑而且很恭敬的样子，但是……
侍者收到了数个嫌弃的眼神，“你怎么还在这里？”
侍者给他看自己手中的盘子，“来送茶水。”
顺便围观。
但这一次侍者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存在感变高了。
“有一个人信誓旦旦告诉我你一定有精神力只是很会藏。”
司悯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个人大概是老板，“他说的话你也信？”
“但是我们还有一个小小的赌局。”侍者微笑了一下，“本来只是重在参与的，看来他输了，真是可惜——哎呀，这位客人看起来好像也赌输了的样子。”
薛南并不是一个赌徒，总之他输了。
司悯对于老板输掉这件事情只能说是喜闻乐见。
但薛南盯着他，然后说道：“再测试一次。”
司悯说道：“一个成熟的赌鬼应该知道再来一次不是翻盘的方式。”
侍者捂着嘴笑了一下，知道他这个时候心情其实不错。
筹码被薛南摆了出来。
看在那些金光的份上，司悯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无天赋”
“你看，”小孩说道，“再来一次又有什么用处？”
薛南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情。
其实第一次他就该接受的，再来只不过是有些不甘心——可这不甘心也来得莫名其妙。
薛南把那个箱子收起来，“A级的精神力可以改变你的命运——即使在A级以下，拥有精神力天赋也可以让你过上与从前不同的生活了。”
但很遗憾并没有，就像命运也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的机会，也许偶尔才能从角落里面翻出来一个彩蛋。
明絮之走了，江明川也没有离开，但他避开了薛南的视线。
薛南这番话和方才江明川的条件一样对于司悯的吸引力很小，还不如那些筹码。
侍者主动收起来了那些不记名筹码，表示这也是他的服务之一。
也许薛南扼腕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惨烈了，司悯问道：“我听说精神力的最高等级是S——或者S级以上，为什么你不往这个方向猜？”
薛南心道对于一个没有精神力的人而言这又有什么好争的，但是这可能是司悯第一次和他主动搭话，他合上箱子，说道：“因为这并不可能。”
“其实对于S级以上的存在直到现在也是一件存疑的事情，而S级，这方面的情报虽然有保密性质，可是在星网上面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我多说一点也没什么。”
“A级已经是接近于巅峰的存在，而S级有着明显的遗传特性，最显著的特征是他们在幼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力，精神力也已经显性。
帝国所有儿童在七岁的时候会有一次统一的测试，结果由法案来处理，一般情况下S级会在这个时候登记留档。
直到现在帝国的S级其实仍然局限在几个家族当中，皇室，白马，贺楼，西川，东陵……”
薛南数出来的都是帝国著名星系片区的名字，他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并不愿意继续在大家族这个方向说下去。然后他接着讲述道。
“少数在大家族之外被查出S级天赋的孩子也很少会再留在他们的父母身边，这也是未成年人保护法案的内容之一，而且是法案的特例。
法案会进行最合适的分配，典型的例子是第七军团长顾浮生，他是孤儿出身，但是和皇室的几位殿下一起长大。
法案不会出错，虽然法案并不会解释原因，从法案的分配方式来看，其实星网上早就有相关的猜测了。
第一次帝国统一检测的年龄设置在七岁，因第二次则是十岁，直到二十八岁，任何一个阶段都有检测出精神力天赋的可能，但是S级只会在第一次检测的时候被发现。
——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事实上大规模检测出精神力的是在十岁到十五岁之间的测试，但第一次测试却从未被取消，说明法案认为，第一次测试是非常有必要的。
S级的孩子必须在七岁之后执行法案的分配方案，这是对他们的保护——但也可能这样的保护不是针对他们自己。
联邦也有同样的案例，但是在这方面，我们都拒绝了和对方的交流。”
薛南平淡地讲述着，这的确不是什么秘密，因为整个星空之中向往着拥有最高天赋的人不在少数，但他们也早就给自己的失望找到了理由。
“我没有猜测你会是S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已经十三岁了。”
即使荣耀法案不曾眷顾这里，但按照法案的判断和司悯过往的那些履历来看，他做得很漂亮，却并不像是一个S级可能会表现出来的。
这种天赋天生带着破坏性和无序性，司悯虽然是个小疯子，他身上的理性却压倒一切。
薛南忍不住想的更多了一点，“那的确是很可怕的天赋，直到在和那些虫子的战场上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这件事情，他们和机甲之间的共鸣要超过任何人。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可以控制整个战场。”
他眼中的向往很多，更多的是崇敬。下意识想到了自己崇拜的那位亲王殿下，薛南并没有发现，在他这样讲述的时候，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做出来了如出一辙的反应。
江明川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司悯垂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在暗处不算那么明亮的眼睛。
眼睛里面只有讥讽。
少卿冷笑了一下，在精神链接里面说道：“法案是真理吗？”
法案不是真理，法案是荣耀。
司悯倒不是针对法案，他生下来就没有被未成年人保护法案保护过——但是反正也没有被法案伤害过。
那讥讽也只是短暂的情绪罢了，再抬眼时只剩冷淡。
看在薛南说了那么多的份上，司悯拍了三下手……
他发现居然也有一个人和他做了相同的动作。
鼓掌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敷衍且不走心。
薛南忍住了想把这两个家伙同时爆锤一顿的冲动，当然是因为他一个都打不过。
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薛南忽然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帝国的未成年人保护法案和福利体系非常完善，不需要跟着我，法案会给你一个合理的方案。”
司悯没有想到在精神力检测之后，薛南依然会这么说。
其实薛南自己也很难解释，他明明知道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危险分子，甚至那些过去里面充满了疯狂和残暴。
但他当时给出来的解释同样也是他自己的想法，根据法案可能的裁决司悯依然在被保护的范围内。
况且这个孩子看起来虽然冷漠如斯——却始终并不像是墨台星能长出来的。
就像是一株名贵的但是生错了地方的花。
如果司悯生在了被荣耀眷顾的地方，如果他可以在庇护之下长大，他未必会拥有一个无比美好的童年，但绝不会像是现在这样……
没有谁天生带刺。
也许他的秉性里面那些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地方应该盛放在荣耀之下，也许他可以是一个温柔正直善良的好孩子。
薛南这样想到，这样期盼着，然而同样不曾料到司悯望向他的时候只有不加掩饰的讥讽和淡漠。
……以及那转瞬即逝的厌恶。
薛南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惹到这孩子了，好消息是司悯这一次还算礼貌。
“谢谢——但不用了。”
小孩在此前的那一点点温和感已经彻彻底底从他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初见时候的冷厉。
薛南张了张嘴，在他说出来什么之前，司悯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
很好，他又发现了这孩子的一个新特点，喜怒无常，非常自我。
薛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发现江明川居然还在这里，只不过忙于在他自己搭建出来的星网接收器上面发送消息。
“你很闲吗，江教授？”
江明川收起来自己的接收器，上面是一连串的催促。
【特招的名额给你，把做出来这个东西的人给我带回来。】
“至少没有闲到纠缠一个小孩——薛上尉，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是不是有什么法案不允许的癖好。”
“江明川！”薛南怒道，转而却有些明白江明川的用意，“你是说他也觉得我……”
他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解释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江明川说道，“也许他只是不喜欢你。”
*
“啧。”
少卿偶尔也会使用一些语气词。
“你不觉得你有一些无理取闹吗？”
想了一下少卿迅速地加上一句，“不许禁言。”
禁言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只是看双方的心情而已。
司悯不说话。
他本来应该在真正进入无人区之前先和高凡谈谈，或者和老板谈一谈，但是他哪里也没有去，反而在靠近无人区的最边缘游荡。
少卿喋喋不休。
“那应该是一个……不怎么聪明的好人。”
“你有没有想过法案确实能给你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案？”
“上云星系很漂亮的，你还没有见过星云呢。”
“真的生气了啊？”
“想哭吗？我的数据里没有你流泪的样子。”
智能核心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叹了一口气。
“你想让我哄哄你吗？”
司悯终于理他了：“我不要。”
“小红帽在树林里捡到了小豌豆，小蘑菇，小星星……星星从云朵里钻出来，然后是月亮……”
少卿说：“该回家了，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