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在去找孤儿们还是去找老板之间，司悯选择了后者。
拳场那位大人物的确在判断上面没有出过错，他不得不相信那些孤儿们有着不能被他说服的理由。
而且以老板最近的状态来看，这个中年男性似乎很有谈兴，分享欲旺盛——可惜他对着一根木头。
司悯沿着他平时的路径走过去，在转角处猛然停住了脚步。
眼前的画面和场景都是在墨台星常常发生一点也不意外的。
但不应该是这间小铺子。
已经被修理过无数遍，但是因为老板的抠门所以只能不停地换零件的那扇门摇摇晃晃，终于彻底散成了一滩。
里面混乱但有序的摆设也彻底乱了，散落满地的元件，还有一些不明的电火花。
墙上喷着八个大字。
“愿赌服输，欠债还钱。”
显然这是讨债的人留下来的，还有一些不明原因的血渍。
一个围观的居民发现了铺子里的可怜小童工，用他为数不多的恻隐之心拉了一下司悯。
“晚上就已经闹起来了，惨烈的很，小孩，你别过去。”
他的好心只够他说这么一句话而已，没有什么人冒着危险围观，那些元件在这里也不值什么钱。
司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他倒是知道老板赌输了——可是侍者又能把他怎么样？讨债的难道还真的能把老板捶一顿？
那八个大字更像是留给他看的，明晃晃只有四个字而已。
不、告、而、别。
司悯没有再接近那个他待了几年的铺子，迅速地离开，却也没有去更加安全的地方。
在那个小铺子隔了几条街道的地方，就是一个曾经庞大，但居住的人已经不太多的街区。
随着无人区的扩散，那里越来越危险。
司悯从一个废弃的房屋正门进入，但从地下连接的地方到了隔壁。
果然放着一封信。
老板写的一手烂字，只能勉强认出来而已。
内容也很简单。
“散伙饭吃过了，后会无期。
每个人都有过去，缺乏好奇心是很优秀的品质。
你说的没错，活着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似乎是想起了那天富有弹性的兔肉，司悯捏着手中纸张的手紧了一下。
他好像不应该意外这件事情，也不应该因为老板的离开有什么反应。
他们的交易很完美，离开之前老板已经告诉了他欠缺的只是时间而已。
至于老板的过去，从一开始司悯就没有好奇过。
但他却沉默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少卿好像终于受不了了。
“哟，这一次终于不是你抛弃别人了？”
智能核心又是叹了一口气，频繁到少卿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要变老了，“我们也该走了，小红帽。”
司悯把手中的纸张点燃，“那天，他说法案上面很拥挤。”
少卿没有什么忧虑的样子：“那就去一个没有法案的地方。”
“可是世界也很拥挤啊。”
*
一直到约定好要去无人区的日子，司悯没有再去见任何人。
老板跑路了，铺子当然也没有什么开下去的必要，虽然那间铺子也为他提供了不少的便利和实践的机会，但那毕竟还是不够的。
没有哪一个机甲师是从电器维修起步的，这和机甲根本就是两条不能联通的路径，只是在墨台星这种鬼地方掘地三尺也就只能翻出来寿命上百年的古旧机器人，和家用电器也没有什么差别。
司悯还在看那些图纸，同时进行一些体术的练习。
很大一部分图纸他早就背会了，但这当中的确有许多是他很难只通过图纸来自学成功的。
少卿只能作为图纸的提供者。
智能生命保护法案对于智能生命有着明确的限制范围，比如学习如何制作机甲就是一个禁区之中的禁区。
而在任何一个国度的范围内有关机甲制造或是维修的内容都属于涉密内容，除了最粗浅的原理之外不会出现在星网上，机甲师和机修师内部当然有他们的联络渠道，那也不是一个黑户能够混进去的。
当然少卿能做到，但不幸的是这同样也是智能生命的禁区，所以少卿对法案总是饱含怨念。
但他和司悯之所以能够这么和谐，说明他们总是有共同的认知的。
比如说，活着很重要。
所以少卿只在不会触动法案判定程序的家电里面左右横跳，很嚣张，很怂。
司悯还在看那些图纸，试图从那复杂的设计之中联想到碎裂的机甲的样子。
但是那台机甲本身被毁灭的太彻底了，他很清楚。
他尝试过很多次，可是从来没有把它拼凑起来的时候。
几乎没有哪一个部分是完整的，甚至那些破碎的零件因为巨大的冲击边缘都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形变，内部同样也是乱七八糟，所以从中完全无法看出来设计者的任何思路。
唯一能称得上完好的只是机甲核心的那一部分，后来司悯才知道智能机甲的核心本身就是宇宙中最坚不可摧的物品，可以抵抗任何的冲击。
但是，机甲核心也和机甲本身牢牢绑定，每一台智能机甲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些知识只能说是常识，更多的知识都在墨台星之外，帝国公认的机甲设计第一当然是第一军校，但是对于那个被荣耀眷顾的地方，司悯和少卿也有他们的默契。
司悯忍不住抚摸了一下自己左耳的耳骨。
那里被细碎的头发挡住，很少暴露在外面。
他的头发其实不算太短，但在这个年纪并没有什么所谓，也很少有人会把他认成女孩子——即使他漂亮的不像话，但却和柔和毫无关系。
在司悯左耳的耳骨上是一道贯穿伤。
那是被人用暴力扯掉什么原本挂在上面的东西的痕迹，从伤痕可以看出当时的创伤到底有多大。
要知道司悯身上受过的伤不在少数，但从来没有多么大的疤痕。即使那些伤口有着近乎破碎的裂痕，但在愈合之后就再也窥不见当初的痕迹。
他只是下意识地去寻找曾经挂在上面的东西，然后意识到早就被他自己换了位置。
那曾经挂着真正的机甲核心，其实只是藏在匣子深处的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宝石。
人造宝石在墨台星卖不出什么价格，那些强行将它扯下的人不是为了卖钱，只是想折磨他。
他好像也忘了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了。
而在那之后，司悯没有再把机甲核心当成什么挂件的想法，他在耳后划了一刀，然后平静地把它埋了进去。
没有流太多血，那个伤口同样也早早地愈合了，也许是因为体质原因，同样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皮肤之下并不是那么柔软的触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手好像在颤抖。
只要意识到了，就可以很轻易地终结这件事情，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是老板教给他的第一课。
他继续打磨着那把锋利的小刀。
少卿问他：“其实留在这里好像也挺好的？”
司悯回答他：“不好。”
少卿好像又叹了一口气。
*
第一军校招生组是没有任何经费可言的，来这里全靠倒贴。
但因为明家包揽了所有的花费，所以他们采购的非常完善。
这个单子不是最好的向导给他们的，最好的向导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
薛南真正的招生工作也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只有三个精神力天赋合格的，他知道自己不能期望太多。
至于文化课——第一军校有统一的录取渠道，已经非常公平，而且他一点也不指望这里有任何未成年人或者成年人能够符合军校的录取标准。
指挥系，机甲师，机修师……这在帝国的范围内本身也是万里挑一的存在，考核标准高得吓人。
他们能够争取到机甲操作相关的预科班已经是军校破例了，薛南知道主持这件事情的人顶着多大的压力。
也许能给帝国带来什么改变呢？——即使这些人当中不会有真正的天才。
江明川这几日倒是看起来没有什么忙碌的事情，非常认真地在调查无人区，同时拒绝了薛南的交流。
好像他知道薛南要说什么一样。
明絮之继续花天酒地，一直到出发前一天，众人才知道明家给了他什么样的底牌。
他带来了一台真正的机甲。
制式精神力链接机甲狼牙，即使只是军中的量产品，也不是明絮之这样的军校生应该拥有的。
帝国投入使用的每一台机甲的造价都无比高昂。
“只是替研究院测试一下试验品。”明絮之解释道。
薛南道：“看来明家确实很重视明瑞之。”
明少爷不置可否。
在这个时候江明川冷不丁问道：“明瑞之失踪的时候，也带了机甲，那不是制式机甲？”
明絮之沉默了一下，“对，那是他的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