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恶犬（1）
时值初春。乍暖还寒, 冰雪初消融。
“噼啪”。
寂静的养心殿内暖香四溢，银炭燃烧的细碎声响回荡不绝。
直到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
“微臣霍飞寒，叩见皇上。”
蓝瑟睁开双眼, 狭长的墨眸看向金丝帷帐外。
一个赤｜裸着精壮上身的男人正跪在地上。男人长相英俊神武, 深邃的棕眸蕴着炯炯精光。他断眉处和身上的刀疤箭疤煞气十足，却也增添了不少成熟的男性魅力。
刹那间，新世界的记忆纷涌而至, 蓝瑟鸦羽般的睫毛轻颤。
霍飞寒, 是这个小说世界的男主, 亦是未来推翻他的皇位、将他拘于深宫折磨致死的罪魁祸首——
因为第三个世界, 蓝瑟是一名亡国君。
……
这个世界，是一本权谋类古言小说。
小说中，男主霍飞寒出身于忠臣武将世家，是年少成名、为蓝朝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可蓝朝新任君王蓝瑟昏庸无能听信谗言, 将声名鹊起的他囚困深宫、百般折磨。
霍飞寒在折磨中逐渐对朝廷失望，慢慢产生谋逆之心。他韬光养晦多年, 最终一举推翻蓝朝、成为新朝人人称赞的一代明君。
风水轮流转。亡国君蓝瑟则被霍飞寒报复反困深宫，折辱致死。
而现在, 恰逢小说剧情刚刚开始。
蓝朝与萨鹰部落常年多有摩擦，近年萨鹰部落势力日渐壮大, 对蓝朝挑衅气焰越发嚣张。霍飞寒领命出征, 将要一举拿下萨鹰部落时，却被一道圣旨召回宫中。
霍飞寒凝视着浅黄色帷帐后青年帝君的身影，他一双棕眸如虎般有神：“不知皇上召臣入宫, 所为何事？”
身着华服、大腹便便的郑国公一边慢悠悠地捋着两撇胡须, 一边笑眯眯地道：“皇上久病未愈。太医院新上任的总领温川太医说, 这是阳虚之故。霍将军常年征战沙场、战无不胜, 想来定是阳气十足镇得住沙场小鬼。所以召霍将军进宫，为皇上侍疾……实乃霍家福分！”
郑国公似是有意无意地加重了“霍家”二字。
霍飞寒垂眸，遮掩住眼底闪过的一抹异光。
早在进宫前，霍飞寒便已料到，此次入宫危机重重。皇上表面让他侍疾，实则担心他功高震主，以霍家族人为挟将他召入宫中变相囚禁。
霍飞寒淡声：“微臣愿侍奉皇上左右。”
倘若他胆敢直接反抗，他与霍家唯有死路一条。
“霍将军真识大体！”郑国公笑容更深，“皇上该给霍将军封个一称半职，以示褒扬……”
“舅舅。”
一根白皙如玉的指尖挑开蔓蔓垂落的金丝帷帐，一张倨傲清冷的漂亮面容映入霍飞寒的眼帘。
青年帝君白皙柔软的面颊轻浮薄粉，湿润的唇瓣犹如饱满多汁的樱桃，他葳蕤的柳叶眉下，狭长的凤眸眼尾缀着的红痣似是灼灼桃花。
霍飞寒棕眸一怔。
若非蓝瑟身上自然流露的清矜与贵气，他险些以为坐在龙床上的佳人会是宫中哪位正得宠的娘娘。
霍飞寒常年跟随父亲和爷爷驻守边疆，即使偶尔回京也从未有机会见蓝瑟一面。
他从前只知蓝朝当今皇帝蓝瑟是个不折不扣的病秧子，因是先帝独子的身份才得以继承皇位。
霍飞寒却想不到，蓝瑟竟长得如此……雌雄莫辨，即使全京城的佳丽汇聚一堂，都不及蓝瑟万分之一的漂亮。
高高龙床之上，蓝瑟冰冷的凤眸凝望霍飞寒赤｜裸着的、健康壮硕的成年男性上半身，一丝妒意在他的心脏生根发芽。
因为……
蓝瑟是一名双性，一名无法令女人怀孕、无法勃｜起、不育的双性。
——
这个世界，蓝瑟自出生起便是双性，身体同时具备男女性特征。
为了谋得皇位，蓝瑟的母族郑家和母后联手隐瞒了蓝瑟的双性身份，并给蓝瑟长期服用抑制女性特征的汤药。
可是药三分毒。蓝瑟服用汤药的日子久了，身体因汤药毒素受到不小影响。
蓝瑟的身体孱弱，每逢午夜体内毒素必会发作，令他寒冷难耐无法安眠。
最致命的是，因为汤药毒素堆积过多，他不能勃｜起令后宫嫔妃受孕。
蓝瑟冰冷的目光滑过霍飞寒赤｜裸精壮的古铜色胸膛，他纤长的指尖扣紧垂落的帷帐。
这般正常的成年男性身体，是身为双性的他永远都盼而不得的……
霍飞寒真是，令他生厌。
蓝瑟投来的视线恰似冬雪簌寒，霍飞寒微微发烫的头脑瞬间清净。
他立刻垂下眼帘。
坐在龙床上的人再漂亮，也只是个不能怀孕生子、硬邦邦的男人而已，自然比不得女子温软生香。
“宫里空闲的职位不多。念在霍家皆是忠贞之士的份上，朕便赐霍卿……称呼‘忠獒’。”
【世界任务：折磨羞辱霍飞寒，逼迫霍飞寒产生谋逆念头，按照剧情被霍飞寒囚困深宫、痛苦一生。】
蓝瑟淡淡望向郑国公：“舅舅觉得如何？”
郑国公细缝眼闪过一瞬精光：“‘忠獒’之名，属实不错。”
獒即是犬。
蓝瑟赐霍飞寒“忠獒”的称呼，意在时时羞辱霍飞寒——他不过是这深宫中，帝王身边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霍飞寒咬紧了牙，尖锐的犬齿划破舌尖。
鲜血猩涩的味道蔓延口腔，却难掩他内心产生的愤怒与耻辱。
郑国公又催促道：“霍将军得了这么好的名，还不快谢恩？”
霍飞寒唇瓣一抿，他慢慢地俯下僵硬的身体。额头贴近地面，他垂落的棕眸流转晦暗的幽光与难掩的桀骜。
这般无能的朝堂，这昏庸的傀儡帝王……他为了族人可以面服，心却永远不服。
霍飞寒闭上双眸，沉声道：“微臣，谢主隆恩。”
文臣郑家与武臣霍家素有纠葛恩怨，是朝堂上人尽皆知的政敌。
郑国公看着霍飞寒磕头谢恩的模样，心中无比畅快。
纵使霍飞寒是沙场上统率万军、声名显赫的大将军又如何？只要入了这宫，他照样只是皇帝的一条狗，照样要在皇帝面前低下高昂的头颅！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到龙床旁。
“皇上，到了该把平安脉的时间了。温川太医在门口候着了。”
蓝瑟墨眸微微凝滞。他望向养心殿外，扣在帷帐上的指尖又稍稍用力了几分。
这个世界的女主来了。
——
在郑家的扶持下，蓝瑟顺利登基为帝。但因为蓝瑟不育，郑家担心蓝瑟这个傀儡皇帝死后大权旁落，于是遍地搜寻明医圣手为蓝瑟调养身体、清理余毒。
这一找，便找来了继承前任民间医圣“隐灵子”衣钵的温川。
但实际上，郑家找来的温川并非真温川。真温川早在几个月前意外死亡，现在的“温川”实则是女扮男装、伪装成哥哥温川的温宁。
温宁和温川是一对龙凤胎兄妹，他们被前任民间医圣“隐灵子”收养，也都继承了“隐灵子”的衣钵。在温宁的调理下，蓝瑟的身体果然有了好转。因此温宁顺利升上太医院总领，专为蓝瑟仔细调理身体。
小说中，温宁与霍飞寒是旧相识，是霍飞寒推翻蓝朝的最大助力，也是唯一未来会与霍飞寒有暧昧关系的女性角色。
小说结局虽然没有详写霍飞寒的后宫佳丽，但以温宁的戏份理应是当之无愧的女主。
清风徐来，一位青年走入殿内。青年身量纤纤，身着藏蓝色太医院常服，俨然是个相貌俊俏的翩翩小郎君。
温宁笑容温和如沐春风，跪地行礼：“微臣叩见皇上。”
蓝瑟淡声道：“起来吧。”
温宁起身走向蓝瑟。正当她准备给蓝瑟把脉时，一眼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霍飞寒。
温宁杏眸微微睁圆，清丽的眉眼流露淡淡的讶异。
前线战事情况激烈，所有人都以为霍飞寒正在征战沙场，鲜少有人知道霍飞寒已被密诏入宫。
霍飞寒侧耳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他抬眸对上一双微讶的盈盈杏眸。
霍飞寒微怔。
她怎么在这里？
一旁的郑国公捏须而笑：“温太医说，皇上身体羸弱源于阳虚。霍将军年轻力壮、阳气十足，特意入宫为皇上侍疾，想必对皇上的病百利而无一害……皇上念在侍疾份上，赐名‘忠獒’……”
看着郑国公肥头大耳的脸上难掩的得意，温宁杏眸蕴着的笑意一浅。
忠獒？这名字是在羞辱为蓝朝驻守边疆、曾立下汗马功劳的霍将军，不过是区区一条俯首贴耳的狗吗？
“忠獒”这名字要是传到外头，真不知会寒了多少边疆将领的心！
温宁垂眸遮掩眸中冷色，她温声道：“郑国公说得有理。为师也曾经提过，阳虚之人，与阳气重的人多多接触，的确对身体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