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恶犬（2）
“……皇上的身体已渐渐好转。按照平日服药泡足浴, 不出一年身体定能大好。”
平安脉请完，温宁和郑国公一前一后离开养心殿。
殿口即将分别时，郑国公道：“温太医请留步。”
温宁停下脚步, 郑国公走上前。他在殿内的和气笑脸此刻俨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豺狼般奸诈锐利的黑眸。
郑国公压低声：“还要等多久，皇上才能召幸妃嫔？至少多久？”
温宁顺从道：“至少一月。但……”
她的“但”字说得太轻, 郑国公没有听见。
郑国公道：“一月？我知道了。”
时间不多，郑国公心想，他得赶紧让族里的女孩子们准备起来了。
“好好办差，审时度势。以后嫔妃诞龙子时，还需要你来照应。等龙子康健，你和你的家人我自会善待。”
郑国公敲打了温宁几句后，他摆摆手让温宁退下。
正沉浸于算计中的郑国公没注意到，温宁转身时，清丽杏眸闪过一抹充满愤恨的异色。
若不是为了嫂嫂和侄儿, 她才不会贸然顶替兄长“温川”之名，受残害兄长的仇人郑国公胁迫办事。
每每回想起兄长温川无辜惨死那夜，温宁便恨不得割开郑国公的头颅, 啖其肉, 啃其骨……
初春暖风轻拂柳梢。
温宁轻闭杏眸, 她将一切仇恨掩于双眸之中。
养心殿内。
郑国公和温宁走后, 两个小太监将鎏金镶玉的足桶搬到龙床边。
“皇上, 该泡足浴了。”
轻柔的金丝帷帐被太监们卷至两侧，一张金缕沉香木龙床展露于霍飞寒的眼前。
金缕沉香木一克值千金，偌大的龙床由整个金缕沉香木雕刻而成, 极尽奢靡。工匠手艺精湛, 每处细节都栩栩如生。
跪在龙床前的霍飞寒, 甚至能嗅到怡人清幽的淡淡沉香——
可他对着沉香香气无动于衷。
边疆百姓至苦，霍飞寒带兵多年，见多了为争夺一枚铜钱而失去性命的人间疾苦。此刻再见朱门高墙后王公贵族的声色奢靡，他的心中唯有不屑与厌恶。
这沉香木床若是换了钱财，不知能改善多少百姓的生活……
“哗啦——”
正想着时，霍飞寒的耳畔忽然传来潺潺水声，一缕奇异的清香扑鼻而来。
霍飞寒回神，他棕色的瞳孔猛地一缩——
蓝瑟将脚伸到了他的面前。
——
霍飞寒的眼前是光滑纤细犹如玉骨莹肌的雪白小腿，和莹润漂亮、仿若玉雕般雪里透粉的脚趾。
这完全不像是一名成年男性的腿，更像是女人般漂亮精巧的腿。
水雾熏染，粉白色的脚趾轻轻地抵在霍飞寒的下巴上。
刹那间，除去足桶内清雅的药香与龙床上奢靡的沉香外，霍飞寒仿若嗅到了第三种香——
那是一抹犹如高山雪莲般难以攫取的、清透凛冽却勾人上瘾的淡香……
“嗒”。
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光滑细腻、没有一丝腿毛的小腿滑落。水珠缓缓地掉落在霍飞寒裸｜露的、结实鼓胀的古铜色胸膛上。
霍飞寒喉结微动，体内涌升燥热。
他好像有点渴，抿紧的干涩唇瓣迫切地想要吮吸些什么……
这时，抵在他下巴上的雪色脚趾微微用力，霍飞寒被迫抬头。
高高龙床之上，青年帝君清冷贵气的墨色凤眸映入霍飞寒的眼帘。
“忠獒，伺候朕。”
蓝瑟清矜淡漠的语气，仿佛在唤一只听话、任由摆布的小犬儿。
犹如一泼冷水从头浇下，霍飞寒体内的燥热感顷刻熄灭。
他垂头俯身，面无表情地道：“是，皇上。”
霍飞寒的双手常年攥着刀枪，双掌早已磨出了厚厚一层茧子。他粗粝的手掌握住蓝瑟纤细的双腿时，蓝瑟恍若觉得自己的腿被粗糙的麻布紧裹。
或许是因为阳气足、体力旺，霍飞寒的手掌还特别烫。
只不过与霍飞寒粗糙滚烫的掌心摩擦了两下，他细腻敏感的腿部肌肤开始泛起涟漪般延绵不绝、令人难耐的痒意，身体更仿若被人抽了丝儿似的陡然间失去力气。
若非有一旁的床柱借力，蓝瑟早就软软地倒在床上了。
蓝瑟眉头微蹙。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体没了力气，柔嫩的脚趾间忽然传来难耐的瘙痒。
他下意识轻声：“痒……”
霍飞寒低而沉稳的声音响起：“皇上，还请您多多忍耐。”
隔着一方轻薄如纸的金丝帕子，霍飞寒粗粝的右手指腹在蓝瑟脚趾间用力摩挲，似是要将蓝瑟脚上的水珠擦得干干净净。
蓝瑟脚趾间的肌肤远比腿部还要嫩得多。他的脚趾与霍飞寒手指的每一次摩擦，都能让蓝瑟身体、乃至灵魂都清晰感受到仿若电流窜过的酥麻。
三分痛，六分痒，还有一分难耐的烫。
烫得蓝瑟积年累月日日发寒的双脚变暖了，烫得蓝瑟本就酥软的腰身更软了，烫得蓝瑟凤眸眼尾被绯色熏染，眼尾的红痣越发地动人了。
舒服又难受，令他无力抵抗。
蓝瑟只能斜斜地倚在床柱旁，他眼睁睁地看着霍飞寒又粗又烫、硬邦邦粗糙得仿佛要将他的肌肤蹭破的手指，在他的脚趾间肆意又用力地摩擦。
脚趾间传来阵阵不绝的电流感快将蓝瑟的魂都烫木了。
明明是在羞辱霍飞寒、让霍飞寒给自己擦脚，蓝瑟却觉得自己像是在受一场无止境的酷刑。
蓝瑟甚至产生了想让霍飞寒停手的念头。可他唇瓣微张，喉咙口缠绵的细碎呻｜吟险些抑制不住……
养心殿殿内除了霍飞寒，还有不少太监宫女。
蓝瑟立刻闭紧了唇。
……
霍飞寒将蓝瑟的双脚擦完，蓝瑟浑身已然汗涔涔的，他身上轻软的白色长衫都快被汗水打湿了。
看到霍飞寒的双手从腿上移开，蓝瑟稍稍松了一口气。可不多时，他又微微皱起了眉。
霍飞寒的双手与胸膛犹如源源不断散着热的火炉，将蓝瑟冰凉的双脚都捂暖了。
现在它们离了霍飞寒的胸膛，来之不易的暖意迅速流逝，不舒服的凉意再次侵染……
一旁的太监提醒：“皇上。午夜将近，该就寝了。”
蓝瑟的目光从霍飞寒的身上移开。
层层叠叠的黄纱垂下，遮挡住龙床与龙床上的人影。
龙床上的金丝被褥宽厚柔软，可蓝瑟盖在身上时，却觉得它们丝毫没有霍飞寒的双手与胸膛那般暖和。
午夜时分。
太监们按照规矩都退到了养心殿殿口守夜，殿内只留下霍飞寒一人侍疾。
寝殿寂寥，周遭静谧，偶有微风透过窗缝轻拂的声响和银炭燃烧的窸窣声。
霍飞寒脊背倚着龙床床沿，他垂眸望着熊熊燃烧的炭盆，耳畔突然传来一声轻吟。
“冷……好冷……”
金丝帷帐后，传来似是猫儿般柔软脆弱的寒颤。
霍飞寒目光微凝，他转而看向身侧近在咫尺的龙床。
——
时值午夜，蓝瑟刚刚熟睡没多久，他体内堆积的汤药毒素发作，全身仿若坠入冰窖般逐渐发冷发寒。
即使蓝瑟蜷缩着身体、将被子紧裹在身上，却也难以抵挡身体由内而外散发的寒冷。
正当蓝瑟觉得自己快要冻成一块寒冰、四肢即将变得僵硬时，他的指尖倏地触碰到一寸肌肤——温度炙热，犹如盛夏的阳光，明媚又灿烂的暖意仿若能将一切寒冷消融。
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浮萍，蓝瑟的双手立刻牢牢圈住对方的手臂，生怕这抹温暖稍纵即逝。
毒素发作的影响下，半梦半醒间的蓝瑟大脑昏昏沉沉，他的耳旁隐约传来声响，朦胧不清的双眸前仿佛看到摇曳的烛光。
随后，他冰冷的身躯靠上了一个暖和坚实的胸膛。
胸膛似铁般坚硬，怀抱的温度却有种蓝瑟异常熟悉的温暖。
好像……好像是……
他曾经睡觉时，也有一个人喜欢双臂圈在他的腰际，那人的双手一如现在这般粗糙有力，微微发烫。
尚未忘却的上一世记忆汹涌而来，蓝瑟这具人类躯体仿若也被记忆所牵动。
这个怀抱，好像季成川……
温度如同开关。
冰冷的身躯与心脏沾染上温度，人类凝滞的血液会开始流动。
……
与此同时。
霍飞寒侧躺在柔软的龙床上，他炯炯有神的棕眸无语地望着怀中犹如乖巧猫儿般缩着身子的青年帝君。
皇上真是睡糊涂了，把龙床边的他不知错认成哪一位嫔妃，竟直接将他拉到了龙床上，身体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皇上也不想想，这后宫有像他这样胸膛平平的、身体硬邦邦的嫔妃么？
龙床宽大，躺两个成年男人根本不显得挤。但霍飞寒头次被个男人又搂又抱，他觉得怪异极了。
霍飞寒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他正要慢慢抬起身、小心翼翼地抽走手臂，谁料怀中的蓝瑟忽然伸出双臂用力揽住他的脖颈。
霍飞寒棕眸圆睁。
这一揽猝不及防，他的身体骤然下坠。
霍飞寒双臂及时撑在蓝瑟的枕旁时，二人间的距离已近到鼻尖相贴。
他们面颊与唇瓣的间隙，仅隔一张薄如蝉翼的纸页。
睡梦中的蓝瑟，没了清醒时的清矜贵气与盛气凌人。他犹如云墨山水晕染的眼睫轻颤，白嫩精致的面颊更添了几分活泼生动的可爱。
蓝瑟唇瓣微张，他呓语：“抱我……”
一抹蕴着淡淡雪莲沁香的唇瓣与霍飞寒冷冽的薄唇轻擦而过。
这份触感温软湿热，似是甘甜的缠绵小舌般勾人心魄。
霎时，霍飞寒呼吸微滞，他精壮身躯的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
霍飞寒觉得自己像是被惑人的妖魇住了，他青筋凸起的双臂不自觉地朝着蓝瑟纤细的腰肢探去。
他粗粝滚烫的大掌触碰到蓝瑟凹陷的腰，霍飞寒的呼吸又重又缓。
原来，这世上不是每个男人都硬邦邦的。
原来，男人的腰也能这么地细，这么地软。
蓝瑟的纤腰摸上去像是一块水汪汪的嫩豆腐，戳一下仿佛都能漾出甜甜的豆浆，根本不禁霍飞寒这双糙手的用力一握。
霍飞寒手掌又大又厚，他不仅一掌就能牢牢把住这细腰，他的指尖甚至还能隐约触碰到细腰下更为弹滑柔嫩的饱满肌肤……
霍飞寒难驯野性的棕眸凝视着蓝瑟莹润饱满、似是犹如荔枝般鲜甜饱满的唇瓣，大掌贪婪地游移于蓝瑟的腰际。
霍飞寒粗粝的指腹，时而像是逗弄玩物般轻蹭蓝瑟细腻的腰部肌肤，蓝瑟的腰很敏感，他总会下意识地扭动一下腰身。
霍飞寒喉结滚动，大脑产生了一瞬顽劣想法。
这后宫三千佳丽，恐怕都不及皇上漂亮，也不及皇上的腰纤细柔软……
啧。皇上这柔软又小巧、不堪一折的腰，能镇得住后宫那么多的妃嫔吗？
午夜。养心殿内的银炭，似是燃烧得更旺了。
烘得殿内馨香四溢，也烘得霍飞寒热血滚滚，大汗淋漓。
清晨，微熙的阳光透过琉璃薄窗撒入养心殿内，倒映在斑斓的光晕晃得睡眼惺忪的蓝瑟晕晕的。
蓝瑟打了个困倦的哈欠，又动了动身体。
蓝瑟察觉到禁锢于腰部的结实臂膀，他眉梢微蹙：“不是说了吗？我不喜欢你抱得太……”
霍飞寒听到动静，他睁开双眼：“圣上？”
行军途中，为了追敌几天几夜不睡都是常有的事。霍飞寒这夜只睡了两三个时辰，便已差不多清醒。
蓝瑟狭长的凤眸望向霍飞寒斜飞入鬓的断眉下炯炯有神的棕眸，他的墨瞳忽颤了一下，嘴旁的话戛然而止。
是了。
他已经离开了第二个小说世界，陪伴在他身边的男人又怎么会是上个世界的季成川呢？
养心殿外，守夜的太监们靠在墙上昏昏欲睡间，突然听到殿内响起个重物坠地的声音，把他们吓得一激灵。
紧接着，殿内传出皇上冰冷且难掩愤怒的声音：“混帐东西！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睡到朕的龙床上的！”
太监们屏息凝神，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有人擅自睡到皇上龙床上去了？他们可没听错吧？
想到昨晚唯一留在养心殿殿内侍疾的人，太监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嚯！这霍将军的胆子也忒大了吧……竟然敢上皇上的龙床？
——
蓝瑟睡醒看到霍飞寒在他身边躺了一夜，他的心中莫名一堵，所以一脚将霍飞寒踹到了地上。
等到起床时，蓝瑟才大概推算出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估计是他昨天晚上睡到一半，体内寒毒发作身体寒冷难耐时，不知怎的让霍飞寒上了他的龙床。有霍飞寒这暖炉般的身子在，蓝瑟身体的寒毒竟没再发作。
以“阳气重”为由头召霍飞寒入宫侍疾，本是蓝瑟和他的母族郑家找的、让霍飞寒入宫受羞辱的借口而已。
可蓝瑟却没想到，和霍飞寒接触居然真对他的阳虚之症有所帮助。
想起昨天温宁给他诊平安脉时说的话，蓝瑟垂眸思量。
难道真的如温宁所说，他和霍飞寒这样阳气重的人多接触，对身体有好处？
霍飞寒刚睡醒便被蓝瑟踹到地上，他倒也不生气。
虽然昨晚是蓝瑟把他拉到龙床上去，可蓝瑟毕竟是在昏睡之际、意识不太清醒。反而清醒的他不仅将错就错地在蓝瑟的床上睡了一整晚，还……
回想起昨夜手心中温软如玉的腰肢与肌肤，霍飞寒的面颊不禁微微发烫。
幸好皇上是男人而不是姑娘。不然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按照民俗和身为男儿的担当，他就得将皇上娶进家门了……
霍飞寒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堵堵的，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他想。难道是他昨日穿得太少，所以着凉了？
正思索时，一缕沁凉微寒的雪莲香气扑鼻而来。
霍飞寒如炬的棕眸，一眼看到面前仿若莲藕般白莹软嫩的双脚。
皇上身体羸弱，时常卧病在塌，几乎从未出过宫门。皇上玉足终日穿着绫罗软鞋，不知比皇上的腰肢哪个更软些？
可惜昨天晚上，他只顾着一心给皇上擦脚，根本忘了皇上这脚触碰时的感觉。
霍飞寒咽下一口唾沫，下意识道：“皇上，微臣服侍您更衣……”
说着，霍飞寒蠢蠢欲动的双手不自觉地探向蓝瑟的双脚。
霍飞寒的手还未碰到蓝瑟的脚，蓝瑟的脚已用力踹向霍飞寒的胸膛。
蓝瑟的双脚柔软温热仿若一块完美无瑕的白色暖玉，它踹到霍飞寒的身上，霍飞寒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疼。
蓝瑟眉梢凝起薄寒尚未完全消褪：“给朕滚一边去。跪在地上好好思过！”
或许是受到人设的影响。蓝瑟看霍飞寒，怎么看都不顺眼。
蓝瑟唤来小太监服侍他更衣洗漱。
霍飞寒远远地跪在养心殿的寝殿门口，他眼尾的余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金缕白玉屏风后的清瘦背影。他的耳畔偶有轻微的，衣帛磨蹭的窸窣声响。
当蓝瑟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时，霍飞寒又立刻移开目光。
此时太监们撤走了殿内燃了一夜的炭盆，殿外微寒的春风轻拂，将霍飞寒身体微燃的燥热压下。
回想起自己之前鬼迷心窍般的举动，清了神的霍飞寒眉头一皱。
自己这是……怎么了？
蓝瑟洗漱完在养心殿内用早餐时，便看见一个小侍卫火急火燎地跑进养心殿。
小侍卫跪地来不及行礼，连忙道：“皇上，前线有紧急……”
小侍卫话音未落，他身后陡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严厉的训斥声。
“没看到皇上正在用膳吗？食不言，寝不语……”
说着，郑国公的身影出现在了养心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