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幻梦场景回溯
星空好像格外偏爱这一方孤岛神殿，星云撩撩，繁星闪烁，月辉皎洁，是少见的分庭抗礼、相映成趣，而非彼此之间遮掩光辉，争个高低出来。
玄月与砚月并肩走向皇族驿站。
青石铺就的路面平整宽阔，高耸的石灯洒下一片明亮，偶有一阵风来，光影摇晃。
静谧安详的夜晚，唯有两人的声音浅浅回荡。
“砚月，现在可以告诉皇兄了吗？”
玄月并未细问，但两人也是心知肚明。
只是大祭司的话还是在砚月心里留下了痕迹——妄念。
在离开失乐园后，她就使用第七感斩断了自己心里所有的妄念，她不再渴求来自任何人的承诺与真诚。
这个因妄念而构建出的幻梦，凭借的不是她自己的妄念，而是与她关系匪浅却心是而非的玄月哥哥、悉兰皇，还有那群看不清样子的白影的妄念，他们妄想着可以改变砚月必死的结局，救下她。
砚月自诩性子清冷凉薄，也不喜与人建立很深的关系或羁绊。
她可以亲手抹去对皇兄那一份存在万年的期许，自然也就不在乎其他人的情感交流。
偶尔会有一时的悸动与感悟，也只是一时罢了，不会影响她为人处世的准则。
“幻梦一场终成空，构建出一场幻梦，需要一个来自真实世界的锚点。皇兄觉得什么样的锚点最不可能被找到并摧毁。”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尽管这个玄月是假的，但在幻梦中，他就是真的。
果真，玄月并未有丝毫起疑，只当他的妹妹突然对幻梦这一类异能有了兴趣。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幻梦中的锚点向来也是因人而异。最不可能被找到摧毁的锚点，或许可以是入梦者看来最为真实的东西，某个人或某件事物都有可能。不过，多数与梦有关的异能，都会扭曲重构人的记忆，对于入梦者而言，混乱的记忆也会影响他对真实与虚假的判断，找到锚点就是一件有着极小概率的事情，凭借摧毁锚点打破幻境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砚月皱皱眉，“皇室书殿有多少相关的记载？”
皇室书殿建于悉兰一族建国之时，藏书众多，也记载着各种古古怪怪的异能，及触发破解事件。
砚月曾在祭司神殿听大祭司讲过皇室书殿的历史，并没有亲自见过。
玄月也是皱了下眉，“这个不清楚，等回到皇城，可以去查阅一番。”
随即玄月话锋一转，略带困惑问道：“只是，砚月，为何突然对幻梦这种异能感兴趣了？”
幻梦中的玄月像极了还在黑月岛照顾黑月铁骑的幻之玄月，永远强大，永远温柔，永远关心着弟弟妹妹的方方面面，永远是弟弟妹妹的避风港，毫不吝啬地付出所有。
砚月唇角勾起一道弯弯的弧度，看起来笑意盈盈，唯有眼底露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凉薄：“只是有点好奇，如果有一天我也深陷幻梦，该怎么从幻梦中来离开。”
玄月看着不远处的驿站，并未注意到砚月眼底暗藏的冰冷，说话的语气是兄长特有的口吻：“若是你真的陷入幻梦中，那就不要劳心费神寻找锚点了，在幻梦中的时间越久，就越有可能彻底迷失在幻梦中，再也出不来了。除了摧毁锚点，还可以直接摧毁任何让你感到诡谲的人或事物，这个方法虽然有点暴力，但是可以最快打破幻梦的唯一途径。”
走到驿站门口，玄月停下来注视着砚月的眼睛，极为认真说道：“皇兄和父皇都希望你会一直是悉兰国最尊贵最快乐的公主殿下，值得万千宠爱，不管你做什么，只要安好无虞，没有人有胆子指责你。”
砚月心神微动，轻轻垂下鸦羽般的眼睫，月牙弧状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眼睛，声音清淡如初，“夜深了，我有点困了，皇兄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玄月永远是最好的哥哥，会及时提供最温柔的关心爱护，也不会过多干涉妹妹的私密小情绪。
他抬手捏了一下砚月的脸颊，笑着说：“不要想太多，皇兄和父皇一直在你身边，永远是你坚不可摧的后盾，你只要开心快乐就好。”
砚月：“……”
啪的一声，砚月打掉了捏她脸颊的那只手，“皇兄不准捏我的脸！”
玄月笑着，另一只手以掩耳不急迅雷之势又捏了一下砚月另一边的脸颊，“我是你皇兄，也不准捏吗？”
“不准！”
“偏捏。”
“……”
砚月没法，看着玄月那张毫不值钱的笑脸，气不打一处来，转身走进了驿站，玄月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喋喋不休。
“不捏就不捏了，别生气嘛。”
“以后要记住也不能让别人捏你的脸……”
“皇兄不能捏，别人想都不能想！”
砚月：“……”
不管是真是假，她的皇兄都是令人糟心极了。
星河月夜，孤岛神殿，没有真实历史中的进退维谷，永远静谧而祥和，是所有古悉兰人心中不可亵渎的圣地，皇室与长老会之间明争暗斗掀起的汹涌浪潮，在祭司神殿这里，都必须偃旗息鼓。
砚月眉目沉静，额间一抹玄奥神秘的印记浮现，手中悬浮着一个安静流转的苍蓝印记，是通过第八感，凝聚星芒而成的星月图腾。
在古悉兰的记载中，星芒月华是最为纯粹的力量，极为强大的人，如大祭司，可以凭借不同的图腾印记可以发挥出不同的作用。
而她的第八感只能调动星芒的力量，但用来复现幻梦中发生的所有经过，也足够了。
浅浅的星光在她额间印记中流淌，手中的星月图腾越发璀璨明亮，丝丝星光牵引成线，汇入她的脑海，碎星般的眼眸越发深邃神秘，视线落在虚空，眼底闪过无数画面。
进入幻梦中发生的一切影像般呈现，温柔妇人怀中的懵懂幼女，花园中失去面孔的几人，陡然破碎的一隅时光，祭祀前大祭司飘逝的轻语，酒醉后长老会与皇室的话语交锋，悄然融入她身体中的星芒月华……以及，在砚月离开主殿后，大祭司的轻语，像是一个预言的轻语。
溯回结束，砚月手中的星月图腾流转的星光渐渐黯淡下去，逐渐消失不见。
砚月沉默着，内心不起丝毫波澜，她身边一直有很多人，但她同样孑然一身太久了。
于她而言，唯一的真实，除了她自己，就是她一手制定的延续人类历史的计划策案。
温柔妇人，懵懂幼女，至亲哥哥，严肃父亲，相亲相爱的一家四口，是她从未幻想过，也不可能幻想出来的场景。
因为从未见过，从未经历过，锚点构建出的幻梦不够真实，无法引起入梦者内心的波动，场景无法随之变幻，破碎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而后呈现出的幻梦场景，锚点改变，视角改变，还有大祭司留下的记忆辅助，即使被入梦者发觉不对，也不容易崩塌破碎，反而会随着入梦者的视角逻辑搭建出合理的场景。
这才是幻梦中最可怕的一点——记忆混乱的入梦者所见即合理，会真正分不清虚幻与现实，彻底迷失。
“真是麻烦了……”
砚月一声轻喃出口便散去了，恍若呓语，唯有眉间的印记中仍有星光轻闪，衬得她精致的眉眼越发淡漠无情，像是居于高山之巅俯视世间，目光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神明，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