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逝
“说吧！”
尹未央放下小勺，偏转过目光，视线看向落地窗外昏黄的夜色，“夏至刚上高中那会，因长相出挑、个性又张扬很快成了全校最耀眼的存在，但也因此，逐渐有一些同学开始排挤她，言行都对她充满了恶意……”
他们会趁夏至课间离开座位的时候，划花她的书本甚至撕扯掉书页；他们会用颜料悄悄染毁她的裙子……
“到后来，情况愈演愈烈，他们找来了校外的一些小流氓，将她堵在了巷子里。”尹未央抽出一张纸巾，吸了吸鼻子。
那段时光，她在上初中，周末做得最多的事就是陪着夏至一起重新粘好书本，一起搓洗衣服，她们那时都太小了，遇到事情只会害怕，只会一味地藏着掖着，其实想想，二伯后来在知道这一切之后所发的那一大通火，现在再看，是能够理解的。
“那些小流氓……”迟则峰攥紧拳头，骨节都被他攥得咯吱作响。
“哦，夏至当时被围堵在了一条狭窄的巷子里，那些小流氓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这段经历尹未央听过夏至讲了无数遍，每次夏至讲起来都会眼里直冒小星星，什么当此存亡危急时刻，恰有一英气青年一手勾着外套搭在肩上、一手插在裤袋里正巧路过巷口，他睨着眼、眼神不羁地望向巷子深处。
“嚯，这么热闹？小小年纪都不学好，哥来给你们上堂法治教育课。”
夏至的原话是，青年犹如会武功的少侠从天而降，浑身都散发着正气凛然的正道之光，三俩下就将一伙小流氓干翻在地，直呼求饶。青年让他们一个个都蹲好，然后带着光朝她走来，她整个人都懵了，只听得到心在怦怦跳的声音。
“小丫头，你没事吧？”
夏至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地摇头，青年以为她吓坏了，又瞥见她的袖子被扯破了，于是将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却没注意到女孩顿时羞红了脸。
“夏至至今都在后悔，她怎么能因为太过紧张了，就没能跟她的英雄王子搭上一句话呢！”
迟则峰呆愣了片刻，他仔细搜寻着记忆，试图找出这个片段，却模糊得很，夏至高一……那就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后来，青年扭头就将一伙小流氓转送进了附近的派出所，就是在那里，夏至知道了一个名字迟则峰和一个编号X420832。”尹未央顿了顿，“想知道接下来还发生了什么吗？”
迟则峰神色有些不自然，他觉得自己正被一步步紧逼，逼进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里，他什么都看不到，却又想抓住点什么。
“夏至恋爱了，一厢情愿的恋爱了，不管有谁问起，又或是被哪个男孩子追，她都会大大咧咧地说‘她有男朋友，她男朋友叫迟则峰，是个警察，警员编号为X420832’……”
夏至很快打听到，带有X开头的警员编号说明还是在校的学生，她于是跑到澄江警校去问，结果查无此人。但她也不气馁，料想他兴许是毕业了，总归是当警察，不是被分到各区的派出所，就是进入市公安局工作。
尹未央记得，每逢周末或者节假日，尤其是寒暑假，夏至就会去各个派出所还有市局的门口蹲点，一守就是一天，希望能再次碰到那个一身英气的青年，可惜年复一年，她的英雄始终都没再出现。
“从高一守株待兔到大二，整整五年，夏至后来认为她的英雄可能没当警察了，又或者早已离开了澄江市。”
尹未央垂眸，其实她隐瞒了一点，真正令夏至放弃继续寻找的原因是她在大二那年猛然得知了尹家二房那个诅咒的存在，她是活不过28岁的，那……就算是找到人了，她又有什么能力去谈喜欢他呢？
迟则峰愕然，他猛然想起，“五年？那五年，我在……帮派里混，我在做卧底，用的是陈峰的身份。”
那时，有关他迟则峰的一切信息和档案都被秘密封存起来了，所以夏至去警校里问会查无此人，所以她去派出所和市局门口蹲守，他根本都不在。
尹未央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会是这样，她张了张嘴，却很难评价，这一错过便是五年，不对，后来又过了六年，命运的齿轮又安排他们遇上了，在市局，因为她这个凶案的重大嫌疑人，俩人在走廊上撞见了。
“市局那次，你是初识了一位大美女，夏至可是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她在我耳边把她的那些青春记忆又从头到尾地扒拉了一遍，觉得一定是老天开眼了，才将你硬塞到她的面前。”
迟则峰内心震荡不已，这些……他都不曾知道，原来那个傻丫头……他低头抿了一口水，湿意却沁出了眼角，“……真是个小傻子。”
“可不吗？”尹未央拭掉眼泪，直直看向迟则峰，“所以，迟队，你想好了吗？”
“我……不能。”迟则峰压抑着嗓音道。
尹未央一怔，敢情她说了这么多，就换来了这样一个答复？“好，那关于夏至，我们……到此为止。”
“不，我也有个故事，很短，不会占你很长的时间。”
“好，我听着。”尹未央直觉，迟队的故事应当与他这么坚决抗拒夏至的感情有关。
“我曾经有个未婚妻，她叫雯雯，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最后却死了，死在了我们的婚礼上，直到现在，我他妈的还没有查出凶手究竟是谁，我还算什么警察？我他妈就是个废物！”迟则峰表情痛苦地低吼着。
“……对不起。”尹未央想过很多种理由，但都远远不及眼前的这一种带给她的冲击力大。
“呵，你作为夏至最至亲的人，你愿意将她交到我这种人的手中吗？你希望看到她可能因为我……”迟则峰说不下去了。
俩人一阵沉默，这根本就是无解的题目。
“我……刚才看到了曹小树。”尹未央调整好情绪后，先开了口。
“嗯，嗯？什么？”迟则峰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我刚才在馆里……”
“好了，不用解释了，我懂。”迟则峰摆着手，他对于尹未央的某些特质还是有点反应不良。
“我知道了那些尸体为什么会被挖去心脏了……”尹未央简单将她从曹小树那里知道的讲了出来。
“都疯了吧？这个社会简直要乱套了。”迟则峰觉得怪力乱神的东西已经够让人头疼了，竟还有人在供养此物？
“Lily呢？还没有消息吗？”
迟则峰摇了摇头，“一直在找，但完全没线索。”
俩人又聊了会，就一起离开了咖啡店。临走前，尹未央仔细想了下，语气迟疑道：“迟队，你跟我说人要学会放下，其实一直没能放下过去的人是你吧？”
“……”
“还有，夏至远比你认为的要勇敢得多，你却连做出选择的机会都没给过她，迟队，你是不是有点太自以为是了？”
＊＊＊
城东CBD，盛世集团总部大楼，顶层会议室。
“我要说的都已说清楚，不知各位股东听了后意下如何？”褚闻声冷冽低磁的嗓音在玻璃幕墙围成的会议室内回响。
十来位四五十岁看起来老成持重的股东们立刻小声议论了起来，他们是一早被临时通知要召开股东大会，还以为集团出了什么要紧的事，结果是小褚董按捺不住野心，着急想真正掌权了。
“闻声，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收购我们每人手上2％的股份？”一股东皱起了眉。
“这还不明显吗？一旦他拿到了这些股份，他就会成为盛世集团最大的股东，那时延霖就彻底拿他没办法了，这就是在逼宫，延霖知道今天这个会吗？”另一股东脸色难看道。
褚闻声眼神冷了几分，“我刚才说过，虽然各位股东手上持有的股份会减少两个百分点，但我保证大家年底的分红会照今年的收益再添上两个百分点，这样还不行吗？”
“闻声，这就不是钱的事，我们跟着你爸风风雨雨的这么多年，也是看着集团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模样，大家都有感情了。”又一位股东出声想劝和，“你还年轻，延霖就你这么一个独子，集团将来肯定是会交到你手上的，又何必要急于一时。”
“就是就是，太心急了，年轻人还是要再多历练几年才行。”
“我真为褚董感到寒心，辛辛苦苦培养出的儿子翅膀硬了后竟然这么对他，唉！”
……
褚闻声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在座的每一位股东，他们都是他父亲的好友兼兄弟，呵，他在心里冷嗤，就知道事情不会太顺利，不过没关系，他朝身边站着的许特助递去一个眼神，许特助心领神会，立即将手上的资料一一发放下去。
“我为集团明年的发展初步拟定了一份计划书，各位股东不妨先看看，看好了看清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