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广善寺的火灾凌晨子时才得以扑灭，□□主持的尸首也在大火过后被官兵从厢房内找到。
□□主持盘腿而坐，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可见他在知晓这场火势无可避免之时，未做任何的挣扎。
但这场火来得太过于奇怪，不得不叫人怀疑是有人蓄意放火。
在经过对现场的搜查后，裴松明最后在主持手中找到了线索，一块墨色的碎玉。
“殿下，我总觉得这块玉似乎在哪里见过。”裴松明说完，瞥见赵峥腰间上挂着的玉，恍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低声道：“殿下。”
显然赵峥也注意到了，他从裴松明手中拿过碎玉。碎玉的材质与他腰间挂着的极为相像，但赵峥腰间的墨玉是他从娘胎中便已经携带，自然能区别开两者。
不过，
赵峥摸索着碎玉上断裂的图文，竟然与他的墨玉出奇一致。
“是天降惩罚，是佛祖降罪我北朝。”
一众和尚中，一位身量矮小的和尚突然大喊道。
下一刻，他全身起火，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燃了。
这一突发事件，引起了所有人的恐慌，他们避让危险的同时，也将目光全转向了赵峥。
赵峥是世人皆知的口携墨玉而生的诅咒之子，预言他活不过二十二。若他侥幸过得二十二，天降神罚，北朝将亡。
坐在廊下的阿柚将这一幕看着眼底，众人眼中对赵峥畏惧呼之欲出，除了裴松明能淡然些，跟随而来的官兵都往后退了两步。
似乎都在恐惧着刚才发生自焚和尚身上的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现在能明白太后为何能将你寻来了吗？”紫萧子依靠在柱子旁，视线没有错过在场的人的神情变化。
阿柚淡淡应了一声，并未多言。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幼便与旁人不同。赵峥也如你一般。可他生在宫廷内，万事不由己。他的命运就因着一块冰冷而不会有一丝温度的墨玉决定着。他注定孤苦，也注定活不过二十二。这是我为他算的命数。阿柚可有法子？”紫萧子转向阿柚，看着被她养大的孩子。
在她决定将阿柚的生辰八字奉给太后之时，她已经把阿柚推入了这场与命运斗争的漩涡之中。
而今夜的一切，只是冰山一角。
“师父，赵峥身死，诅咒自可破解。这天下虽然属一人之姓，赵氏旁支中又并非没有优秀的子弟，从中挑选一位继承皇位，事情不就迎刃而解？”阿柚眼眸微冷，她此刻是置身事外的看客，并非深陷其中，不知方向的局中人。
紫萧子对阿柚的回答并不意外，她这位徒弟看着纯良无害，比谁都好心，实际上清醒无比，从不愿轻易参局。
“这便是你的答案？”
阿柚摇了头，“再等等。”
见阿柚心中已有打算，紫萧子自不再多言。
“师父，请节哀。”阿柚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得比我明白，无妨。”紫萧子言罢，上前走到主持身旁，念了一段经文，算是为她这个好友送行了。
待紫萧子离去，阿柚这才走向赵峥。
赵峥的苦相竟比她第一次见时，还要苦上一分。她抬手摸上赵峥的眉间，顺着眉心直至鼻梁。
“殿下，郁结于心，形显于像；祸起貌，福起貌。”阿柚声音缓缓，温柔如涌动的溪流。
赵峥垂眸，看着眼前的娘子，心中燥意似乎随着她的抚摸而渐渐平复下来。
他握住阿柚的手，想起下午他将阿柚护在怀中时的暖意。
“殿下，回府吧。”阿柚看着握着她的手，宽大而温暖。她见赵峥没有拒绝，与裴松明说了一声之后，与牵着她的赵峥先一步离去。
广善寺起火一案要查明，自焚一事也要清楚缘由。
可眼下的赵峥不再适合留下，裴松明点了点头，让两人离开。
入了秋的夜，更深露重，微风渐起，已觉凉意。阿柚抱着臂膀，没形象的打着哈欠。
月照中天，撒了一地银子，一只萤火虫提着一盏小灯四处晃荡，阿柚的视线跟随。
从前的坊门早已经被拆除，不远处的勾栏瓦舍中飘来丝丝竹管乐声，几声优人婉转的说唱。
“你不怕我吗？”赵峥牵着马，声音沉稳，隐约透露着疲惫。
阿柚侧头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阿柚又打了一个哈欠，还将赵峥也一并传染了。
“殿下又不是洪水猛兽，有什么好叫人害怕的？”阿柚不以为然，她只觉得她现在又冷又困，“若殿下说的是墨玉诅咒一事，大可不必。”
也是，阿柚何曾将他生带诅咒一事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反复在他的雷区跳动。
“回府吧。”
赵峥弯腰将人抱上了马后，他踩着脚蹬跃马而上，从身后将阿柚拥在怀中，挡去寒风的同时，也将身上的暖意传递给了阿柚。
阿柚摸了摸鼻子，上次与赵峥上同一匹马，有迫不得已的因素在。这一次，多少有些难为情。
等两人回府时，府内灯火通明。
正厅内，轻慢竟然还在等着。她见赵峥回来，提着裙子小跑着，脸上的欣喜在看到阿柚的那一刻，僵持在了脸上。
“殿下安好，王妃安好。”
对于轻慢态度，阿柚懒得理会，抬脚就走。她素来自在惯了，哪曾遇到过需要与女子争风吃醋的情形。起初她当轻慢同为女子，又同处屋檐之下，不必交恶。几次下来，阿柚只觉得无趣得很。
一个人看不到自己的位置，摆不清楚身份，与之相争，除了徒添烦恼，也无其他。
“殿下，下午宫中来了帖子，后日是贵妃生辰。”轻慢娘子瞥见阿柚离去，笑意重新显露在脸上。
赵峥往年在京都的时间至多半月，但轻慢总感觉这一次赵峥不会再离开京都。纵然王府里已经有了女主人，可王府的管家权还在她的手中，她又是太后送来的人，就算是沈家娘子又能拿她如何？
更何况沈家娘子又未与殿下同房，只要给她些时日，殿下定然会对她起意。
就如今晚，她就像一位在等公务繁忙的夫君归家的夫人。
赵峥垂眸看了眼跟前人，片刻犹疑后终想起这位就是上次阿柚说的轻嫚。若不是阿柚提起他倒是真的忘了府中还有一位太后送来的人，还以为只是府中伺候的婢女。他正要迈步离去，又想到了什么，随即道：“后日你同我一道入宫。”
轻慢大喜，后日是贵妃生辰，能进宫参加宴会的都是上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殿下居然要带她一起去，是不是意味着殿下对她也是有一点心思的。
立雪堂内。
春婵与秋颖坐在廊下，瞌睡早已经上头，险些就要睡过去。
门“吱呀”一声，两人瞬时惊醒，见阿柚归来，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阿柚出去摆摊算命一事，两人皆知，但阿柚不让她们跟着，春婵和秋颖都没法子。眼看夜色以晚，阿柚仍然不见归来，两人甚是焦急。又听说广善寺起火，本想前去寻阿柚，奈何轻慢命人将她们拦下不得出王府。
眼下见到阿柚安然回了立雪堂，两个婢子急忙上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将阿柚打量一番，确定人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娘子，奴婢们听到广善寺起了大火，想要出府去寻娘子，那轻慢娘子却命人将奴婢们拦下。”春婵说来，满是愤慨之情，“若是娘子出了事，她一没名没分的娘子，难不成还以为殿下和太后娘娘会给她撑腰吗？”
阿柚倒不曾想，轻慢还能做出这般事来，她倒是小瞧了她。
两人一左一右搀着阿柚入了厢房，秋颖道：“往后娘子出门还是带上我们吧，带一个也好。”
阿柚看得出两人是实心为她担忧，今日确实是她做事不周，“行。”
两人见阿柚答应，也就放下心来。秋颖去唤人给阿柚抬水，春婵伺候着阿柚更衣。
阿柚又不得不感慨，有钱有势还真不一样。
这样下去，她也得废了。
“娘子，宫里来了请帖，后日是贵妃生辰，咱们得入宫。”春婵为阿柚梳理着头，边说道。
阿柚都快困得睁不开眼，听到这话，只觉得身上疲倦加剧，声音软软颇有怨言，“可以不去吗？”
秋颖这时也回来了，看到阿柚的反应，猜两人应该是在说入宫的事。她为阿柚试了试水温，褪去阿柚身上的脏衣服，才道：“娘子上次进宫只见了太后，娘子可知是为何？”
阿柚哪会在意这种东西，前几日入宫的事，早已经被她抛之脑后，现在能想起来的，只有太后的责罚和那一桌不知味的珍馐。
“皇后娘娘生了病，怕将病气传给您；贵妃娘娘禁了足，不得出安喜宫。这次，贵妃娘娘寿辰，娘子定是要拜访两位贵人的，还得准备两份礼物。”
贵妃生辰每年都会大操大办，早在宫中帖子传递来之前，秋颖已经得了沈家的话，务必多番提点阿柚。
阿柚现在已经成了皇家妇，有些应酬避不开。
秋颖看到阿柚一张小脸愁苦万分，连瞌睡劲都没了，浅笑道：“娘子不必如此忧心，您是太后娘娘为殿下选的王妃，没有人让您丢脸。就算是皇后和贵妃娘娘行事也要看在太后娘娘面子上。”
阿柚听完此话，脸色愈发难看。就冲上次太后对她的责罚，她就不信太后帮着她。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