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阿柚入驻立雪堂后，赵峥命人将斋素居给清理出来。
因着昨夜入睡得完，赵峥难得睡了个懒觉。
他躺在床上，想起昨夜种种，他抚摸上眉心，仿佛阿柚指尖的暖意还停留在此。
赵峥自幼便知他不得人喜，他的母妃—德义贵妃在生下他后，便撒手人寰。是以赵峥从未感受到过母亲的爱，就连母亲的画像他都不曾有。
他还记得那日，他偷偷溜进养心殿内，见到内殿墙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女子很美，她着着一袭红衣长裙骑在马上，眉眼弯弯，笑得极为畅快。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母妃，但当他被父皇发现，责罚之余，他的父皇跟他说：“你没资格站在你母妃的跟前，你也没资格叫她一声母妃。”
至此赵峥被勒令不得进入养心殿。
其实那日，是有人引他入的养心殿。
当然真相如何，他那位父皇从不在意。
若说宫中还有人对赵峥有一丝真切的关爱，恐怕也就太后一人了。
起初太后对他也不甚喜爱，这份不喜来自太后对他生母德义贵妃的不悦。
德义贵妃是倾国倾城的美人，然家世并不显赫，却能凭借一己之力坐上贵妃的位置，还为皇帝诞下了皇长子。
太后防备德义贵妃，担忧皇帝会因她迷了眼，荒废朝政。
在德义贵妃过世后，墨玉诅咒的流言悄然而起。又经紫萧子为赵峥推演命格，言明他活不过二十二，天生带着煞气，克亲，克近。而恰巧宫中一直无其余子嗣，后怀有子嗣的宫妃多数流产，诞下子嗣的也会在一年之内夭折。
赵峥身上的诅咒得以应验，惹得人人惶恐不安，对他避之如邪物。
那时赵峥年幼，又如何在这吃人的皇宫中活下去。
好在太后对他尚有一丝亲情，将他带回了长信宫中抚养。
可自始自终太后对赵峥疼爱中总夹杂着防备。她一面惦念着赵峥是她养育多年的皇孙，一面又恐惧着他身上的诅咒。
毕竟到如今，后宫中也没有其余皇家子嗣长大，赵峥仍旧是独苗。
赵峥也并非一直在宫中，在他十岁那年被设局害得皇后流产后，他被送去了边疆，跟他一生无儿无女，将全部的生命都奉献给北朝的舅舅一起生活。
每一年赵峥都会回到京都小住，最多不过半月。有时年才过，赵峥便匆匆赶回了边疆。
舅父对赵峥并不亲近，甚至尤为严格。但比起宫中的生活来说，赵峥更愿意接受严酷的训练和残忍的战争。
至此，他也未曾想过娶妻纳妾。
他甚至对他父皇宠爱赵穗，欲将赵穗立为太子这些事都不放在心上。
若不是太后设计他回京，他又如何会娶亲。
现在后悔吗？
赵峥脑中浮现出昨夜阿柚被他拥在怀中时画面，娇娇软软，香气袭人。
“殿下，还没起来了吗？”
屋外传来轻嫚柔柔的声音拉回了赵峥飘远的思绪。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赵峥坐起身来，眉头紧皱，呵斥道：“出去。”
太后宫中出来的人，怎也会如此不知礼数。不知他的院子不能随便进吗？
赵峥此次回京回来得着急，身边只跟了一个福林。现下福林被他派去处理金矿一事，府中再无他的人。
庶务一事他从未管理，眼下似乎不得不下点心思了。
骤然被赵峥厉声呵责，轻嫚哪里绷得住，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殿下，轻嫚知错了。还请殿下不要生气。”
赵峥没有理会，下床穿戴好衣物才将房门打开。他见轻嫚一袭月光白大袖广衫，砖红交领，束腰红白绦带，下着百花裙，竟然比正妃阿柚穿得还要招人眼。
看来昨日他做的决定没有错，这等不知身份之人，留在他身边也只会是个祸害。
赵峥略过轻嫚，径直朝外走去。
轻嫚只当自己扰了赵峥清梦，提着裙子跟上赵峥步伐，“殿下~”
赵峥回头看了她一眼，想起前几日阿柚与他说的事，没再阻拦轻嫚跟着他。
轻嫚见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再开口。她只得讪讪地跟在赵峥身后，让端着早食的两个婆子先行退下。
赵峥平日有早起练武的习惯，轻嫚以为赵峥今日还要去练武场。可当她跟着赵峥迈过月洞门，穿过回廊后，竟发现他们已经站在立雪堂的门前。
不等轻嫚有任何反应，赵峥已经提步迈入。
恰巧迎面碰上阿柚领着两个婢女出来。
“殿下，这大早上的你怎么来了？”阿柚向赵峥福了福身子，见赵峥与轻慢同来，脑海中瞬时浮现出一个想法，两人昨夜该不会......
春婵与秋颖也一并行了礼。
轻嫚姿态依旧傲慢，敷衍的朝阿柚福了福身子，紧贴着赵峥而站，显示出她与赵峥的亲近之意。
赵峥捕捉痕迹的避开，他不喜厚重的胭脂味，又还未食早食，闻着轻嫚身上的味道已有几分不适。要不是有事处理，他早就叫轻嫚离去。
轻嫚与赵峥离得近，自然能知赵峥对她的避让，她强忍着尴尬，可好不容易收回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低着头，抓着裙子，保留着在阿柚跟前的最后一丝尊严。
赵峥背对着轻慢，哪知她的情绪，他看着阿柚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阿柚见轻慢态度傲慢，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
看来赵峥是要抬轻嫚的位份了。
这架势，莫非是侧妃？
“其实殿下可以自己做决定，我不重要，殿下不必过问我。”阿柚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只是挂名王妃，赵峥要娶侧妃，还是纳妾，与她关系都不大。
“也行，本王还想还与王妃商量一番，既然王妃已经答应，本王就不再多言。”赵峥哪会看不出阿柚对他的敷衍。
又道：“轻嫚，将库房钥匙尽数交给王妃。”
阿柚？？
轻慢？？
这是哪一出？
不是，立侧妃吗？
“等等，殿下是要我管家？”阿柚有点不敢相信，难不成他对轻嫚的服侍不满意，还是他觉得轻嫚服侍他已经够累，不需要再管家。
赵峥瞧着阿柚眉头一扬，视线在他与身后的轻嫚身上打量来，打量去，也不知她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在瞎想什么？你是王妃，管府中庶务本就是你的职责所在。”
“这倒也是。”阿柚才不要，她在墨王府最多一年，这些事她学来干嘛？
“不过，殿下，阿柚蠢笨，庶务这种大事，怎么能交给阿柚呢？”
阿柚果断拒绝。
赵峥岂会不知阿柚心中的小算盘，他走上前，俯身凑到阿柚耳边道：“阿柚娘子想与本王在一年后能顺利和离，本王还是建议阿柚娘子接下这个担子。”
轻柔中带着丝丝温意的气息吹入阿柚的耳中，痒得她缩了脖子。她往后退了一步，指着赵峥，又无奈的将手指头收回来，“多谢殿下看重我，我定不辱命。”
赵峥见阿柚耳朵微红，心头泛起一阵无名的痒意，“不必言谢，本王相信王妃有这个能力。”
阿柚轻轻哼了一声，越过赵峥，脚才迈出，她又收了回来。在赵峥耳边踮起脚，“殿下，一个月五十两如何？”
“王妃在外摆摊算命，怎会瞧得上这区区五十两。”赵峥嘴角勾起浅笑。
“殿下，话不能这么说。”阿柚拉着赵峥的手走到一旁，“殿下，你要这么想。我帮殿下管理庶务，轻嫚娘子就不必如此辛苦。殿下，这般心疼轻嫚娘子，这点小钱应该不放在心上吧。”
赵峥这才明白过来阿柚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毫不客气的给了阿柚脑门一下，“收回你的胡思乱想。”
阿柚撇了嘴，捂着脑门，“殿下，很痛的好不好？”
“谁叫你在这里说胡话。”赵峥简直要被她气笑，一小小道姑整日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殿下，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报酬。”阿柚道。
“你这么缺钱？”赵峥不解。
阿柚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你要多少，自己拿了钥匙去库房领。”赵峥懒得跟她在这没营养的事上继续掰扯。
阿柚却拉着赵峥不让他走，“殿下，那是你的钱，而我要的是报酬。”
赵峥看了一会儿阿柚，见她坚定如此，他道：“随你。”
说完此话，赵峥转身离去。
而一直被晾在旁边没有说上半句话，还被夺了管家之权的轻嫚一脸茫然。见赵峥离去了，她才反应过来，在瞪了阿柚一眼后，小跑着去追上赵峥。
阿柚耸了耸肩，全然不在意，“我们出去吧。”
“娘子，奴婢觉得殿下好像生气了。”春婵提醒阿柚道。
生气？
赵峥？
他每天不都是一副嘴脸吗？
冷冰冰的，话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