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对于赵峥的怒气，阿柚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当晚不仅梦到金灿灿的金条归了她，她的道观也修了起来，香火旺盛得很。
翌日。
一觉好梦的阿柚难得不等两个婢子催促，已经先一步起了床，为自己挑选了一套并不出挑的裙衫。
绣着碎花腊梅的白紫高腰长裙曳地，上身搭着浅紫窄袖交领短襦，露出精致的锁骨，修长的脖颈。
等秋颖和春婵进来时，阿柚已经穿戴好。秋颖为她盘了一个随云髻，别着一对金镶紫宝石钗首，配着一支珍珠镶碧玉步摇。
待用了早食后，三人才一道出了府。
府门口停着两辆马车，赵峥却骑在为首的马上，自始至终都未曾分给阿柚半个眼神。
阿柚恍若未觉，提着裙，在秋颖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对于两个主子间的气氛，秋颖和春婵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调节的，特别是自家娘子半点没开窍的模样。
“娘子，殿下本就不喜道士一流，娘子何必惹殿下生气呢？”秋颖为阿柚理了理发髻上玉蝴蝶缀金丝琉璃步摇。
“他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他呢！”阿柚才不放在心上，赵峥于她而言又非重要的人，他如何想，与她何干？
阿柚心下又忍不住诽腹：想请她算上一卦的人多了去了，赵峥不珍惜，竟然还要同她生气？别忘了上次的失踪案，若不是有她出力，能那般顺利吗？
见自家娘子当真不放心上，秋颖一时又找不到劝说的法子，只得朝着春婵挤了挤眉。
春婵点了点头，示意让秋颖放心。
她从放置果脯蜜饯的小柜中取出一份杨梅干递入阿柚口中，神神秘秘道：“娘子可知后头那辆马车坐的是谁吗？”
杨梅干是采摘新鲜的杨梅晒干之后存储起来，在想要吃的时候，将它拿出来用少许水加上糖一起煮，再盛出来，等它凉透之后便可以吃了。
这样的杨梅干不耐储存，也比不得新鲜杨梅，胜在别有一番风味。
阿柚从盘子中又拿了一颗杨梅塞入口中，她打开车帘往后看去，并未见得后车里间坐的是谁。
“是轻嫚娘子。”春婵道：“早间我给娘子拿早食时，正好听见厨娘几人在闲聊，说是轻嫚娘子自己说的，殿下今日会带她入宫。”
春婵说完，只望着阿柚能上几分心思。
毕竟没有女子愿意夫君身旁还跟着其他娘子。
却不想阿柚没有反应，倒是向来稳重的秋颖差点蹦了起来，“今日是贵妃生辰，殿下为何会将轻嫚娘子带上？”
春婵哪知秋颖会如此大的反应，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忙说不知。
她只是凑巧听了一耳闲话，哪能知殿下如何作想。
“我昨日没有说错吧，殿下与轻嫚娘子关系确实不同了，是你们不信。”阿柚继续吃着杨梅干，对大早上就听到此等八卦，她心情甚好。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不用等上一年，便可以与赵峥和离，离开墨王府了？
若是这样，她还是愿意为赵峥与轻嫚娘子多创造点时间，由她来暂时接管府中庶务。
秋颖却不如此想，她神情凝重，拉住阿柚的手，郑重道：“娘子，这事不是说着玩的。殿下堂而皇之领着还算不得妾室的女子入宫，是宠妾灭妻，是在打沈家的脸面。娘子与殿下成婚才几日而已，这般做法，只是让娘子与沈家难堪而已。”
春婵傻了眼，她怎么就没有想到此事会这般严重。
阿柚却依旧不上心，“秋颖，你想多了。要是轻嫚娘子能怀上殿下的子嗣，祖父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说是让沈家难堪呢？”
“没有哪家高门贵族会让庶子先生，皇家更甚。从来只有先娶妻，而后纳妾者。殿下情况虽然特殊，可眼下不一样了。殿下与娘子成了婚，庶长子就不该出生。若出生了，那也只会是娘子所生。”秋颖将话直接说开。
她原以为殿下与娘子的关系缓和了，圆房是迟早之事。但跳出轻嫚娘子一事，秋颖就不得不与阿柚说清楚。
而后头的马车内，轻嫚心思也正忐忑不安。
昨日殿下对她的态度，她看在眼中。原以为殿下不会带她入宫赴宴了，不想今日一早福林来传话，说殿下让她好生打扮一番。
直至坐上马车，轻嫚的心也没能放下。
殿下的心思太难猜了。
先是说要带她入宫，后又夺了她的管家之权，这般反复无常，并不是她所了解到的殿下。
昨日晚些时候，她又听说殿下与沈月见闹了矛盾。现在想来，恐怕殿下的转变是因着沈月见。
无论如何，殿下领着她入宫了，这意义就不一样了。
贵妃生辰宴，京都城内叫得上名号的贵人都会前往。她能出席，就是代表着墨王府的女眷，就是意味着她也是被邀请的贵人之一。
一想到此，不安已经全部被满心的欢喜所占据。
当年她赌的这一把，还真赌对了。
三年前，太后想从她们这一批新入宫的宫女中选一位送入皇长子府。人人畏惧赵峥是不祥之人，无一人敢出声，只有她愿意。
马车驶入皇城，来接他们的仍旧是玉嬷嬷。
她看着多出的一辆马车，心有疑惑，倒也没多想。等她先后向赵峥和阿柚行了礼，才知后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是轻嫚。
她眉头微微一蹙，此等重要的日子，殿下怎会将她一并领来。
“玉嬷嬷”
阿柚的手在玉嬷嬷跟前晃了晃，见她看着轻嫚娘子的方向，她也顺着看了过去。
轻嫚娘子一袭浅清长裙，在绣着紫藤花月牙白宽大的广绣长衫下，腰间勾勒的绦带将她曼妙的身姿展露无疑。她跟着赵峥身后，垂着眸，看不清她的神情。
玉嬷嬷收回视线，挂起浅笑，拉起阿柚的手，道：“王妃近日可好？”
“好着呢！”阿柚回过头来，回以笑意，“玉嬷嬷呢？”
“多谢王妃关心，老奴也好着呢！”玉嬷嬷道。
阿柚一行人得向太后等人请安，来得尚早，未撞见其他夫人。
玉嬷嬷领着他们几人去了长信宫，在迈入殿内之时，她将轻嫚给拦下，并吩咐春婵和秋颖将人看着。
赵峥对轻嫚置若罔闻，与阿柚一道入了殿内。
殿内，太后与许皇后正坐在罗汉床上闲聊，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
阿柚慢上赵峥半步，在太监的通报声落下后，两人已经入了殿内。
阿柚眼眸一抬，就注意到了玉嬷嬷口中的许皇后。
许皇后未着礼服，一袭胭脂红金丝秀牡丹云锦长裙曳地，厚重的胭脂水粉也未能将她的病气遮住，身子可见的虚弱。
“皇祖母安，皇后娘娘安。”赵峥向两人行了礼，阿柚也重复跟着说了一遍。
“坐吧，都是自家人无需这些虚礼。”太后挥手免礼，让他们在早就备好的椅子上坐下。
她又道：“上次小夫妻入宫，皇后正生着病，两人也未去拜见。今日倒也是要将礼数补全的。”
阿柚听闻正要起身，许皇后却摆了摆手，“不必再行大礼，坐着就好。”
许皇后言罢，示意候在一旁的宫女将盘中之物端到阿柚跟前。
一个精致而华美的四方四正的小木盒，木盒上镶嵌着错落有致的红蓝宝石，可见的珍贵。
“阿柚，看看是否喜欢？”许皇后说着又咳了两声，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
阿柚打开盒子，里面放的是一对金镶宝珠钏，以花丝镶嵌技艺制作而成，堆垒着祥云纹路，以点翠点缀，再镶嵌着淡紫宝石。
这样的礼物对于任何的女子来说都没有抵抗能力，更不用说身为财迷的阿柚。
“多谢皇后娘娘。”阿柚甜甜一笑，向许皇后行礼，道谢。
许皇后见她欢喜，跟浅浅一笑。她已许久没见到过这般纯良无害的笑了。
“你喜欢就好。咳咳～”
太后听到许皇后的咳嗽声，眉头不由蹙了起来，已有几分不悦，“既然皇后身体有恙，还是早些回翊坤宫休息吧。”
她一上了年纪的老人，哪里喜得身旁有生病之人待着。万一将病气传给她，岂不是得遭罪一番。
许皇后嫁入赵家二十九载，入宫与太后婆媳二十六载，深知彼此秉性，又岂听不懂太后之言。
若不是皇帝昨日派人来嘱咐她，今日得见上阿柚一面，全了小辈之情。她又如何会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骨来长信宫，受太后的气。
“多谢母后关心，儿臣先行告退。”许皇后福了福身子，在宫女的搀扶下，起了身。
阿柚与赵峥起身送礼，许皇后看到阿柚眼中露着并不明显的担忧，暖心一笑，出了长信宫。
然，许皇后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分给过赵峥半分，似乎长信宫中赵峥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关于许皇后与赵峥的事，阿柚也在玉嬷嬷口中听到过少许。
许皇后出身将门，身体自是比一般娘子身子好，可她嫁入皇家多年一直未曾有孕。等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被年仅十岁的赵峥推入后花园的荷花池中，不仅腹中孩子没了，往后也很难怀孕。
至此许皇后与赵峥交恶，连带着与抚养赵峥的太后也生了嫌隙。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直到皇帝将赵峥送至幽州，此事才暂时被压下。
如今赵峥回京，许皇后心下恐怕又得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