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玉嬷嬷初入王府忙得很，哪去留意外头的动静。阿柚自个儿更是个不上心的主，也万万不会因着这点小事去报复王家之类。
却不想，王家的事早已经有人上了心。
前日，阿柚在广善寺摆摊一事传出，外头人皆说阿柚丢了皇家与沈家的脸面。却不想当日晚些时候，沈府一本弹劾王家的文书就传到了皇帝赵德手中，还闹得人尽皆知。
沈太傅未斥责王家不顾礼节当众让阿柚难堪，却句句在说阿柚的不易。
在沈太傅的一番操作下，阿柚已经成了众人眼中身体娇弱，因为命格自小不得不随师父紫萧子道长四处漂泊的世家贵女，历经多年阿柚命格改变，也习得了看相算命之术，为得善报才在广善寺摆摊，谁料遇到了王家婆媳。一番好心不说，还在贵妃生辰宴上丢了脸面，被太后娘娘责罚。
阿柚听完玉嬷嬷的话，哪知事情已经闹到这般地步。
“可有弄明白王家小夫妇为何一直没有子嗣的原因？”阿柚关心的问题还在这里。
玉嬷嬷笑了笑，“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也是那王家郎君心疼王柳氏，怕她因生产而出现意外。”
王泽自幼与柳瑶儿长大，两人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已经不用再言。但王泽的母亲，也就是王夫人后因早产而差点没了命；又因着王泽的阿姐在嫁人后，在生产时难产而一尸两命。使得王泽对此日夜担忧，他索性找郎中开了避子药，时常服用，这才让二人多年未有子嗣。
别说阿柚，就连玉嬷嬷也是第一次听说。
自来女子生产乃最是常事，生产的凶险作为生育过子嗣的女子自然知晓，但子嗣一事向来是头等大事。
在两人谈话间，已走到了花厅内。
王氏坐在客座上喝着茶水，脸上除了忧虑之色，倒是不见半点不耐烦之意。她听到动静，忙起了身，见一倩影已经从廊芜处走来，后来跟着三个奴婢。
“王妃娘娘万福金安。”王氏不慌不忙的行了大礼。
秋颖上前将人搀扶起来，而玉嬷嬷引着阿柚在主位坐下。
“王妃娘娘肯出来见妾一面，已是妾身之大幸。妾知前日在贵妃生辰宴上冲撞了王妃娘娘，还请王妃娘娘责罚。”王氏说着又跪了下去，这回任由秋颖搀扶她，她都不打算起来。
“王夫人请起，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王夫人不必如此。”阿柚本就不计较，但她还是得装一装王妃的架势。
王氏点了点头，却仍然不起，“王妃娘娘，妾身这心头苦呀！我家瑶儿本就命苦，嫁给妾身的儿子，妾身只是想能护住她。哪知妾身儿子做出如此混账一事。谁不知女子无子嗣就是犯了七出，是可以被夫家休弃的。妾身婆母对子嗣尤为在意，这些年瑶儿没少在她跟前受苦。那妾身儿子竟然将此事隐瞒得如此之深。”
阿柚满是诧异，回头看向玉嬷嬷。
玉嬷嬷对于王家老太太的事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想着有王氏这位颇有几分强势的婆母护着，柳瑶儿的日子如何都要比旁家的儿媳好过。哪知这其中还有这种隐情。
自是女子最为心疼女子。
玉嬷嬷上前将王氏搀扶起来，贴心道：“王夫人，此事现如今已经明了。王夫人与瑶儿娘子倒不必再忧虑了。”
王氏就着玉嬷嬷的手站了起来，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都出了手，她再继续跪着，倒是有些不太识相了，“多谢嬷嬷。”
王氏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这才离去。
“没有想到王夫人看起来那么厉害的人，也会有如此麻烦的婆媳关系。”阿柚不由得感叹说道。
阿柚说着，突然想起了太后娘娘。
“王妃可是想到了娘娘？”玉嬷嬷走在阿柚身旁，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出了阿柚心中所想。
阿柚尴尬的笑了一声，并不接话。
玉嬷嬷也不揭穿，只说道：“娘娘并非王妃想的那般可怖，娘娘只是希望殿下能好。殿下太孤单了。而王妃正是能靠近殿下的那位良人，王妃不惧殿下的身世，也不惧殿下的为人。”
阿柚突然想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玉嬷嬷继续说道：“所以得请王妃多学习，比如后宅内务。嬷嬷年老了，帮不了王妃多久。”
阿柚心下叹了口气，难怪熟悉，就跟她师父糊弄她时，一样的套路。
先前阿柚尚且能偷懒，现在有玉嬷嬷在，别说偷懒，打个盹的时间都没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除了一日三餐，半个时辰的午睡，晚间休息的时辰外，阿柚都正正经经的坐在书桌前，在玉嬷嬷陪同着将王府近年来的帐都过了一遍。
而在这个查账过程中，阿柚几人差点要气晕过去。旧账与烂账数不胜数，底下的人满口胡言，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整理出来的。但这个数目还是让阿柚大吃一惊，在人际来往基本由太后出门，又无女主人，赵峥还远在幽州的情况下，墨王府的账面上竟然一年能有一千金的花销。
只怕先前的轻嫚只是做了一个出头鸟，真正烂掉的根还在这些王府旧人身上。
可又无法将这些人全部都处理干净，阿柚只得在府中小惩大诫了一番，从前的账目暂时放在一边，府中大大小小的事都由玉嬷嬷管着，她来过目。
在阿柚终于把帐都理清楚后，许久未见的福林给立雪堂送来了一批人。
“这些都是家世清白的奴婢，殿下说让王妃看着办。”
福林将卖身契交到阿柚手上，阿柚垂眸翻看着手中的卖身契，也就片刻的功夫，再抬头已经不见了福林的身影。
自那日之后，阿柚已经有近半月没有见到赵峥了，她都没有按时给赵峥算卦象，这样下去怎么能找得到破局的法子。玉嬷嬷说他一直在金吾卫。
可最近京都并无大事发生，金吾卫又离王府不远，赵峥就这般没空？
阿柚想着摇了摇头，只当赵峥又抽风了。
“王妃，这些人”
玉嬷嬷顶着烈阳从外头进来，一脸的怒意。看到立雪堂站着十来号陌生面孔，一面打量着，一面往厢房内走，看到半躺在罗汉床上的阿柚手中正拿着一叠纸。
“福林刚才来过，说是殿下让人送来的。”阿柚将卖身契递给玉嬷嬷，“说是让我看着办。”
玉嬷嬷一听，眉间那点郁结之色立刻散去，笑着道：“还是殿下考虑得周全，王妃和老奴都拿他们没有办法，看来倒不必如此麻烦了，换了人便是。”
玉嬷嬷入王府后，糟心事还是遇到了不少，只是没让人将事情尽数闹到阿柚的跟前来。
轻嫚被处置一事未曾传回王府，那些个闲散惯了的，将阿柚当做不懂内务的小娘子，就算有她在，当面一套，背地里却又是另外一套。
“都成，嬷嬷看着办就是了。”阿柚疲惫得很，她只想躺着什么都不做得好。
外头的日头本就烈，人容易慵懒无力。阿柚习惯躲懒，没了要紧事办，她索性一整日都躺在床榻上看着话本子，吃着才从树上摘回来的枣。
玉嬷嬷知这阵子把阿柚累坏了，也不拘着她。
“有了王妃的话，老奴也就好办了。不过，王妃再休息一会儿，外头那些奴婢王妃还得露个脸。”玉嬷嬷道。
阿柚点头应下，才翻了一个身，外头就响起了哭天抢地的声响。
“王妃为老奴做主啊！”
玉嬷嬷一听声音，脸色一变，直接骂道：“这混账东西竟然还敢将事情闹到王妃跟前来。”
“那不是乌娘子的声音吗？”坐在矮凳上打络子的春婵往外探了探。
“王妃，老奴冤枉了。老奴为王府操心操劳十几年，不成想老了还要落得个贼人的名头，被人赶出府。”乌娘子的声音已经在院子内，她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石板上，让人瞧着都为她的膝盖觉得疼。
阿柚起了身，趴在窗台上刚好看到，吸了一口凉气。
这婆子她还是记得的，她来王府的第二日，就跟在轻嫚的身后耀武扬威的来了立雪堂。
“嬷嬷，她这是在闹哪一出？”阿柚指了指院中的乌娘子。
“事倒也不是什么事。”玉嬷嬷叹了口气，“老奴想着经过王妃这般查账，府里的这些老人心里都应该有个底，谁知道今日这乌娘子又在背地里搞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市面上卖得最好的鸡蛋也就三文钱一枚，乌娘子竟然以五文的价格记在了账簿上。老奴去寻账房的杨先生，他还跟老奴说，外头都是这个价格。”
“这也忒不要脸了些。”春婵哪听得了这些话，她把手中针线活一丢，“娘子，您等着奴婢这就将她去教训一番。”
阿柚拦下了她，“你去让金吾卫将福林找回来，顺便把府里的事也与他说一遍。”
“娘子去找福林作甚？”春婵不解。
“自然是让殿下知晓。”阿柚道。
早些时候赵峥说过王府的事全由她来处置，可这种话阿柚又怎能真的当真。何况她这一次是打算彻底将王府的人来一次大换血，怎么样赵峥都得出面一下。也好借此机会一并解决了。不然就算换了新人，还得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