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衰老症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疾病，患者在刚出生时与健康的婴儿并无区别。在其五岁之时，便可见端倪，往往比同龄的孩子看起来发育得更快。患有衰老症者多数活不过十岁。
“阿柚师父的意思是玉娘依靠人血活到了十八？”裴松明深感疑惑。
从玉娘的身世查起，玉娘只是一个孤儿，何时来的京都，又与谁关系密切，一切都没有痕迹，就连她的文书都不在。一青楼女子，何人会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去养，去调教她。
最终还落得这般下场，又是为何？
“也许。此事我也只是在我师伯口中曾听到过。他素来喜欢研究疑难杂症，而衰老症在他的书中被列为不可治愈的绝症。虽说能靠人血供养，但对人血的要求也高。男子之血要是童子之身，女子之血要是处子之身。每日一碗，不可间断。一旦停下，十日内必死无疑。”阿柚细细慢慢说着，她眉头紧皱起来。
忽而望向赵峥，作恍然大悟之态，“殿下，我终于知道为何我会说邹富贵是死相。因为邹富贵患了衰老症，殿下可还记得当时邹富贵在与其侍女玲珑行房后，一口咬在玲珑的肩膀，鲜血留了一地。那是因为邹富贵不仅患了衰老症，还中了毒。他必须得依靠行房之事，阴阳调和，来缓解他的毒发。”
阿柚自顾说着，全然忘却了这屋内除了赵峥以外，还有旁人在。
裴松明朝着赵峥眉头一挑，没想到这两夫妻玩得还挺大的，竟还窥视旁人私密。
而一旁的仵作只当自己是个死的，挑着重点听，不该入耳的他一概当做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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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使得我第二日见到邹富贵的时候，他神色如寻常人一般。”近一个月的谜团阿柚终于想了个明白，心下松了口气。
她差点就要以为自己看错了。
毕竟死相这种东西很难遇到。
赵峥没理会裴松明的挤眉弄眼，他听着阿柚的话，声音渐渐冷了下来，“按你如此之说，那些失踪并挑断手脚筋，被放干了血而死的小娘子，皆是邹启为了救他儿子邹富贵的命。这也是为何邹启宁可自缢也要护下的秘密。”
若真相当真如此，一方父母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害死无辜娘子。那百姓心中对官府，对朝廷可还有信任可言？
让邹启自缢，太便宜他了！
“或许只有找到邹富贵才能知道最终的真相。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断。”阿柚的神情也变得凝重。
这里是天子脚下，竟能有此等丧尽天良的命案发生。就邹富贵的年龄来说，他少有十九，那为了活命，邹启在这些年间利用官职之便得拐骗了多年娘子，又杀害了多少条人命。
如若在怡和居的那晚，她能早些察觉到此事，玲珑的命是否就能救下？
赵峥确实没有预想到这件案子身后还能此等惊心之事，他冷言道：“此案断然不能就此了之，定然要上禀皇上，彻查邹启所任职过的州县。”
得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亡灵报仇，以抚慰她们的在天之灵，以告知那些对儿女翘首以盼的父母真相。不能等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寒了百姓的心。
“你那位师伯的方子可有旁人知晓？”赵峥看向阿柚问道。
阿柚知他的意思，她一时也不敢断定此事与她师伯无关。毕竟这方子确实是她师伯研究出来的，并且得到了证实。这证实之法，她也不敢深想。
“知晓的人不多，就我所知应该有五个。我，师父，钰阆师兄，师伯本人，还有一位被师伯逐出师门的师弟。”
“你师伯现在在何处？”裴松明道。
阿柚摇了头，“他经常搬家，现在唯一能找到他的办法只有问钰阆师兄。”
若师伯真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阿柚还是要大义灭亲的。
赵峥立即吩咐福林前往沈府将钰阆传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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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阆来之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顶着一双乌青的眼，懒懒散散，如同一个快要散架的骨架。
阿柚倒是见怪不怪，她这位师兄向来刻苦，随口道：“师兄，朝廷要找师伯。”裴松明抢了阿柚未说完的话，将玉娘的事与钰阆说了一遍。
“玉娘？”钰阆说着自顾找到一处坐下，打起了哈欠，“我就说她身上有血腥味。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原来是衰老症。你们不必费时间去找我那没用的师父，还是去找找我那个被逐出师门的人渣师弟方圆吧。这件事多半是他的主意。”
钰阆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就如千年寒冰在刺痛他的脖颈。他的态度收敛了些，但仍坐在地上。他那日被阿柚领入沈府后，当夜与沈老爷子下了一局棋，熬了他两天，还没有破解。
“当年方圆领着他患有衰老症的妹妹入了师门，求助师父帮他医治。师父素来爱研究这些奇怪的病症，不到三年时间，师父还真找到了一个法子。
饮人血。
起初是见到了一些效果，小娘子的衰老症眼见的好了不少。但，衰老症是师父生平第一次所见。对于血的用量，以及血的来源，并不了解。
不到半年，小娘子竟然开始嗜血，每日三餐都离不开。家中仅有我们三个健康的人，每日能供给她一小碗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没过多久，我们无法再提供血。小娘子的身体瞬间衰败，可以说一夜之间退回到了原点。
方圆却魔愣了，明明小娘子多活出来的这几年全然是师父为他兄妹二人争取出来的。再者饮人血本就有为天理。在师父的阻拦下，小娘子没过几日便逝世。下葬的当日，方圆与师父大吵了一架。至此离开师门再未回来过。而衰老症被师父列为绝症之首之余，他也不再接收任何衰老症患者。此方子就此隐没。想必阿柚已经与你们说了，知道此方子的人，加上方圆，共五人。”
钰阆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身体仍有气无力的依靠在柱子上，向朝着赵峥拱了拱手，“若殿下还需我联络师父也不是不可以，但得帮我做一件事。”
阿柚眉头一挑，就知钰阆不会这么轻易松口。
裴松明显然对钰阆的态度不满，“事关上百人命，你怎能说得如此随意？”
钰阆全然不放心上，耸了耸肩，“人各有命，天注定。”
裴松明哑然。
然，钰阆所求并不难，他只是想赢了与沈老爷子的棋局。
好在赵峥的围棋尚且能拿得出手，也好在沈老爷子没有有意为难。在经过两个时辰琢磨后，赵峥破了棋局，且让差点落败的黑子重新活了过来，终以一子之差赢了沈老爷子。
全程紧张关注棋局的钰阆顶着一双熬红了的眼，兴奋道：“沈老爷子你当时可没说不许我求助旁人，所以你答应我的事不要忘了。”
沈老爷子摸着胡子，他也没打算反悔，只笑了笑，“茫茫人海中寻一不知姓名之人，若无画像恐怕老夫也难以下手。”
“这个好说，我现下就可以将她的画像画出来，顺便把方圆的也一并给你们，好让你们寻人。”钰阆说得甚是洒脱，就往书桌上去寻笔墨，还不忘指挥阿柚。
阿柚眼角一抽，“师兄，咱们要不，换个法子？”
“你当我是你只会算卦，旁的一窍不通？”钰阆夺过她手中砚，自己磨了起来。
阿柚索性懒得理会，他爱丢人就丢人吧。
大不了她当做没这个师兄。
没一会儿，钰阆画作完成，他拿着两幅人像画分别递给沈老爷子和赵峥。
一旁的阿柚瞥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
除了能从眼睛、鼻子、嘴巴可以看出他画的是人以外，连是男是女都叫人分辨不出来。
就连向来沉稳的沈老爷子也难得一愣，随即摸着胡子说起了瞎话，“还请钰阆师父给老夫些时日。”说完此话，沈老爷子头也不回的迈出了门。
阿柚“呵呵”两声，别以为她没有看到沈老爷子是因为嘴角的笑意快要收不住了。
看来，沈老爷子也被她师父给收买了。
不过，师父将钰阆师兄留在京都，到底是为了什么？
“钰阆师父大作，裴某还真一时”裴松明瞅着画像半晌，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不知该如何赏析。还请殿下”
赵峥的脸色又能好到哪里去，若不是看着钰阆神情过于认真，实在看不出他撒谎的痕迹，赵峥差点要骂出了声。
凭着这张画像，莫说短时间内找到人，怕是到他死，也没人能将此人的消息挖出来。
“师兄算我求你了，你还是去联系师伯吧。”阿柚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素来有自知之明，不像钰阆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在外将师门的脸丢得干干净净。
钰阆摸了摸下巴，显然他对自己的画像很是满意。看向不懂他的人，摇了摇头，“看在殿下帮我赢了棋局的份上，我去联系一下师父，至于他愿不愿意理会，另当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