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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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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愈近,可因着燕北与倭军之事,京城的年味颇淡,家家户户都尽量闭门不出,生怕又出了什么意外。

自今日起,朝会也就歇了,等到元宵之后才会再启,所以有何要事都是直接将消息递往养心殿,以待圣上处置。放在一沓折子中最上头的,便是秦延之着人送来的“求救信”。

“秦延之他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朕!朕就不信了,大初人才济济,燕北没有他秦家难道就守不住了?”阅毕此信,圣上大发雷霆,把桌子上的折子扫落一地,只留下这一封折子。

信中他语气谦卑,将镇北王弑父谋逆的罪过全然揽在秦家身上,可提及镇北军人心尚乱、匈奴虎视眈眈,以及自己时日无多,话里话外都透着镇北军离不开他秦家的意味,简直就明着让陛下派秦源接手镇北军。

“陛下息怒,气大伤身,为一个将死之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啊!”宋容连忙上前宽慰道。

“你真觉得他没剩多少日子了?我瞧他好得很,藏拙了几十年,一举斩了自己兄长,还落了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圣上却并不领情,对秦延之的怀疑只增不减。

宋公公忙掌了自己的嘴,“都是奴才不是,说话不过脑子,光想着秦三老爷不良于行,还以为他身子真的不康健呢!”

康不康健陛下其实心里也有数,只是他平生最恨被人威胁。而秦延之此举,分明就是在逼迫他不对秦家动手,不光如此,为了边疆安稳,还得继续让秦家人执掌兵权。

这么多年来,他每时每刻都想收回秦家在燕北的兵权,燕北离京城太近了,数十万大军、十万铁骑,这般强盛的兵力却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教他如何能安得了心。

可惜秦家人动作太快了,秦凝之谋逆之事刚浮出水面,就被自己的弟弟亲手斩杀,以示忠诚。他就算有心屠秦家满门,也失了先机。眼下秦延之更是以边关告急来威胁他,教他彻底没了除去秦家的时机。

即使他想收回兵权,即使他想换人统帅,一切皆得徐徐图之,可眼下的边境可再没有给他慢慢来的机会。

“既然他把主意动到朕的头上,就莫怪朕狠心了。”

永寿宫。

皇后正在主殿之中潜心礼佛,这些时日她都屏退身边侍奉的人手,就为图个清净,谁知今日却听到了一阵喧嚣声。

默念着经文的她顿住了,“还是不够静心啊,这就被俗事给扰了心境。”她长叹了口气,准备起身休憩。

可出人意料的是此刻门却开了,进来的正是脸色待了几分阴鸷的圣上。

“妾身见过陛下,陛下万安。”她只是抬眼瞧了一眼来人,行了个挑不出错的礼,但从始至终都未曾有半分神情的变化。

“皇后这些时日都在做什么呢?”他摩挲着桌子上的杯盏,目光也不曾落在她的身上。

看他这副模样,皇后只觉着心累,二人结为夫妇已有数十年,可仍旧需要勾心斗角、仔细揣摩对方话中另外的玄机,从未有片刻全然的信任——或许曾经在战场上,她对他是有的,可眼下……

“回陛下的话,妾身这几日也就是抄抄佛经,诵诵佛经,只求心里清净些,好能不再犯头风。”于是她也不软不硬地答了,只是话里还有些散不去的嘲讽意味。

“呵,看来皇后抄的佛经还不够多啊,朕瞧着你脾气倒是见长了。”果然圣上被她的话激起了几分怒意,本就阴沉的神色更添了一分厌恶。

“陛下罚了妾身禁闭还不满意,是打算再罚抄写经书了?”

“朕为何让你在永寿宫中莫要出去,你当真不知?看来宋容是没好好传话进来,朕定当罚他个渎职之罪。”

一口气顶在了皇后的心口,教她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唯有千百般的不适。她自然知晓镇北王谋逆之事,也明白依自己夫君这个多疑的性子,大约是疑心上了自己。只是她都已经在永寿宫中好生待着了,他究竟意欲何为?

“陛下不如直说吧,唯有一条,燕北之事与妾身绝无干系。”

圣上露出了个虚伪的笑容,“朕自然知道此事与你无关,朕是为了保护你才假意罚你禁闭,为的就是让那些言官闭嘴!朕先小小地惩处了你,他们才找不到理由再来参你,皇后是不知这些时日有多少大臣上了参秦家的折子,通通都被朕压了下来。”

可这些言语落在皇后耳中,通通转化成了“朕都是为了你才……”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只会这一招,做了对不住她的事,或是有求于她,再或是维持自己的面子时,总是会来这一套。

年轻时的她或许会信,只可惜这么多年来吃的亏,已经让她学会了认清面前人的真面目。

“多谢陛下关怀,不知陛下今日前来永寿宫是有何事?”若是只是小事,让宋公公通报一声便是,哪里需要他亲自跑一趟,因此她心中起了极深的提防。

圣上目光转了转,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向前了几步,将人拢入怀中。

霎时,冷汗从她的后背处冒了出来,竟做到这般地步,想来他是势在必得了。

“今日朕是想告诉皇后一个好消息,燕北之乱已被平定,你也不必再担惊受怕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才过了几日,陛下当真是英明啊!”

“呵呵,”他略带两分尴尬地笑了笑,清了清嗓方继续道:“此事还是多亏了你三弟秦延之,他察觉到秦凝之的不对劲,在你父亲手下的帮助下,大义灭亲除去了逆贼,又及时安抚了镇北军上下。这才能在短短几日的功夫,让边境重新安稳下来。”

这倒是出乎了皇后的意料,她没有想到这些年几乎算是隐居的三弟,竟还有这等本事,不过他当年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只可惜天意弄人。

而后圣上又细细地将镇北王这些年来的罪行一一阐述,语气虽平稳,可神情却皆是怒意。

“等等,你说长兄他……弑父?”她听得心中沉郁难消,可猛然听闻弑父二字,惊得接连后退。

“宋容,没将此事告诉你吗?朕以为你是为了老王爷能走得更安心才……”

虽然父亲已年过古稀,但他身子硬朗,皇后从未想过他会这般快离开人世——甚至还是被自己的长子亲手毒死,这般残忍的死法,他当时得有多么绝望啊……

皇后呆坐在地上,目光涣散了片刻方能聚焦,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可她却浑然不觉。这一瞬间,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娘子罢了。

然而圣上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的,等了片刻便有些不耐烦了起来。“老王爷走得不安宁,朕也心痛不已,朕已经安排了清风观的道长们,为老王爷做七天七夜的法事,好教他早登极乐。”说着就去扶坐在地上的妻子。

可她却只是冷笑着答道:“若想让父王早登极乐,陛下应当让护国寺的方丈们做法事,道长们可管不了佛家的地盘。”轻轻地扯回了自己的衣袖,她自己站了起来,但脸上的泪痕依旧明显。

“皇后说的是,是朕一时口误,你能明白朕的意思便好。只是老王爷可不是朕杀的,皇后还是莫要怪错了人为好!”说着,他也气得挥了衣摆,走开了两步。

“秦凝之罪大恶极,死不足惜,被三弟抢了先可真是本宫一生之憾!”皇后恨道。

“虽然秦家已大义灭亲,可秦凝之叛国谋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朝野上下皆是愤懑不已,朕手中弹劾秦家的折子,摞起来怕是比朕都高。民意不可挡,朕也是头痛得很啊!”

她敏锐地察觉到圣上忽的转换了话头,心思也从对兄长的恨意变到防范之上。“不知陛下是如何打算的呢?”

许是满意于她的配合,他很是自然流畅地接道:“可偏偏此时燕北来了战报,说是在封狼关附近发现了匈奴人的踪迹,怕是匈奴有意趁此机会再度南下啊!三弟来信道他身子不好,说没有几日功夫了,恳求我派遣大将坐镇燕北,皇后你说朕该派谁去呢?”

图穷匕见,皇后这才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哪里是想问她哪位将军合适,分明就是等着她说出秦源二字。

一旦她自己开了这个口,那自己就得担下后头的责任——秦家出了叛国贼,哪里就能这般轻易地逃脱了,不被扒一层皮便已是万幸,还想着不付出半点代价就让秦源接手镇北军?

心寒,原来会让人真的感觉到全身发冷。明明放了不少炉子,室内温暖如春,可她只觉着冷得想发抖。

夫妻一场,数十年的情分,原来只是她以为的。面前人心里所思所想,原来自己真的全然不知。她先是微微笑着,又是放声大笑,这模样甚至吓到了圣上。

“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呢,袁苍,想废了我,不如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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