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秋天万物冬眠伊始，簇草渐枯，叶子逐落，树干发皱，像八十高龄老人眼角的皱纹，写满着沧桑与阅历。
只有秋天的太阳还充满活力，温暖又不灼热，穿过玻璃照进教室打在何意肩头，暖和得令人想睡觉。
座位轮换，轮到何意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何意为了看窗外风景，专门跟高迩换的位置，她坐里面，靠近窗户，高迩坐外面，靠近过道。
周三下午第一节课是班会，班主任吧嗒吧嗒坐讲台上总结上一周班级问题，学生懒洋洋地想睡觉。
“这周咱们班又没拿到流动红旗，从初一开学到现在，一次都没拿过，你们不觉得羞愧吗？不觉得丢人吗？”
何意勉力睁大眼睛，同学们哪知道羞愧，没拿到流动红旗是因为全班同学不作为，不是哪一位表现差，所以大家脸上都无所谓。
班主任强调班级卫生跟课堂课间纪律，然后抱怨几句校领导：“领导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秋天的树叶子怎能扫干净，打扫结束又会落下来，学生又不能在树下站岗等着扫树叶。”这个时候的班主任还没想到抱住树干将树叶全部摇下来的绝招。
班主任念叨校领导时同学眼睛一个比一个睁得大，凑热闹，哪还有瞌睡虫的样子？
“校园环境卫生扣咱们班分数比较多，以后检查卫生的来了再扫。”
二中检查校园卫生是轮转制，从初二开始，每个班级一周，负责全校各班级的纪律和卫生。
这时候，初中还没有学生会，是值周老师带领值周班级检查校园卫生、教室卫生、眼保健操等。
校园卫生实行承包制，学校划一片区域分配给每个班级，每年重新划片。
下午第二节课结束就是时长40分钟的课间活动，校园卫生跟教室卫生在这时候检查，周一的课间活动是英语角，周三的课间活动是语文角，若是有幸被选拔参加各种竞赛，课间活动基本都被剥夺完了，竞赛辅导班同样在课间活动开展。
眼保健操在早晨第二节课下，时长20分钟的课间活动，平时是左手做眼保健操，眼睛睁大大，右手赶中午要交给老师的数学作业，可忙活了，门口站岗的同学身兼数职:为同学放哨防班主任、为同学放哨防值周老师跟同学，因为被抓住不认真做眼保健操可是要扣分的、监督班里同学认真做眼保健操。
可惜……站岗人成了放哨人，除了第三项本职工作没做好，其他两项完成得尽职尽责，深得同学赞美。
刘生说：“老师，我认识下周值周的同学，给咱走个后门，随随便便得个流动红旗。”
班主任：“一天天的就你想法多，原则上是不允许的。”嘴角藏着浅笑。
留级生就是心眼多，一句话说在班主任心坎上，解决班主任面上无光的处境。
明白班主任话中暗含的意思：可行！
全校班主任开会，校长点名：初一四班啊，开学快两个月硬是没拿过一次流动红旗，全年级一共几个班？就是轮也轮到一茬了，你们班就是厉害哈！坐在德育处旁边，纪律还管不好，卫生也马马虎虎。
说话语调拉长。
何意光凭想象就能知道校长会说什么话，所有从中年领导口中讲出来的批评语大差不差，都是一样的话术。
按照班主任的性子，关于卫生方面肯定要辩解两句，不能被人冤枉：“秋天了，校园里的落叶哪能扫干净，扫了就落，学生总不能守在树下。”
校长不满员工反驳：“这是树的问题吗？啊～～～分明是你跟学生态度的问题，其他班的树叶咋扫干净的。”
中年男领导遇事就是态度问题，不给解决方案就大谈特谈态度，遇事不决态度问题。
何意想着想着噗哈笑了，实在是没忍住，都怪校长太有意思了。
何意给班主任建议:“老师，我们可以抱着树摇一摇，将树叶子全部摇下来。”
班主任：“也行，咱们偷偷摇，别被领导看见。领导事可多了，树叶扫不干净他不愿意，摇树叶子他也不乐意，派个人专门守在卫生区域扫树叶他更不高兴，很难伺候。”
何意着实没想到班主任会在全班同学面前吐槽校领导，他是不是觉得学生都小，不会在旁人面前说是非。
何意想一想班里同学的性格，见了老师绕着墙根走根本不会主动凑上去，更别说闲话传到校领导耳中，下课后疯狂玩儿，一转眼根本想不起来班主任在班会课上说了啥，啥都不忘心上放。
只有何意这个伪小孩不怕老师了，也不会忘记班主任欢快的吐槽，不过她不会出卖班主任，甚至隐隐心动想跟班主任一起吐槽领导。
她一直知道班主任是个有想法有态度的职工，受不了二中的氛围，等他们这一届初三毕业，班主任考上事业编去了教.育.局，后来又考上公务员，没几年成了副镇长。
班主任有一颗赤子之心，想干出一番事业，想改变世界。
流动红旗的问题解决了，肉眼可见班主任心情好了不止一大截，笑眯眯问：“高迩，班里还有没有其他事情需要解决？”
高迩慢悠悠站起来：“老师，冬季运动会快开始了，篮球跟羽毛球都要报名，男生得报，女生也得报名，这次有女生对抗赛。”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冬季运动会，女生篮球比赛？大多数连规则都搞不清楚，上场扯头花吗？
孙佳伟问杨瑞：“你玩过篮球吗？”
杨瑞摇头：“哪有时间玩，再说了，我们女生大多数跳皮筋，打沙包，跨步。”
孙佳伟问：“你看过篮球比赛吗？知道裁判手势的意思嘛？”
杨瑞：“你们打篮球我跟意姐还去帮你们加油，当然看过比赛了，裁判手势不了解。”
杨瑞也听到周围女生议论：“打什么篮球?根本都没玩过，怎么比赛？”
“我只会拍皮球，不会打篮球。”
“学校烦死了，净搞一些没意思的花活，学校能找出几个会正规打篮球的女生？”
“学校有个女子篮球队，咱们班没有人入选，咱们输定了。”
何意也搞不懂学校领导的脑子咋长的，让女生参加篮球比赛，相当于让男生参加跳皮筋比赛，哪里是比赛，本质是闹笑话。
孙佳伟比高迩忧愁：“哥，怎么办，咱们班找不到几个懂篮球规则的女生，女生赛肯定要输。”
高迩：“你放心，大家半斤八两，每个班差不多情况，羽毛球应该好点。”
班主任在一片吵闹声中才想起来，运动会快到了，天气冷，水泥操场，技术不娴熟，受伤三要素齐了。
“比赛输赢不重要，你们注意安全，天气冷容易受伤，赛前认真热身。”
“高迩，课外活动带领报名的学生突击训练，讲一讲基础规则。”
“想参加的主动在高迩那里报名，尤其女生篮球比赛，要是没人报名，就从排名开始强行参加。”班主任考虑到所有问题。
“没事了，就听写单词。”
班会开着开着就会很顺畅的成为英语课，要么班主任领读认单词，要么就听写单词。
班里叽里呱啦小声反抗，运动会带来的喜悦瞬间没影了，不情不愿掏出英语作业本。
“they! they! they!”
“uncle! Uncle! Uncle!”
一个单词读三遍，随机抽取单词表了单词，纯纯在考验学生的长期记忆。
他的英语书一直在讲桌上躺尸，听写的时候随机抽的学生的课本。
“你们在单词后面写的什么？读音？”班主任努力尝试读出学生写的汉字:“昂可儿？…古软的怕？zi..ci..si..z ei这是什么读音?写不出汉字的读音你们怎么记？”
一群宝贝疙瘩，想法太多了，“they的读音按照你们写的拼音不会读成贼吗？”汉字跟拼音叠加起来标注单词读音。
“下节课教你们音标。”
下课铃声是解药，解救全班同学。
单词听写，何意一点都不紧张，尽管好多年没有经历过了，但是单词她一直能记得很牢，一听写，熟悉的记忆全回来了。
初中单词听写三年，高中单词听写又三年。
“将单词本收上来。”班主任夹着英语书走了。
英语课代表左右为难：“赶紧交，别翻书抄了，班主任等着呢。”
“再有一分钟，快完了，课代表别催了，别催了。”
“你也不忍心看我挨揍吧，班主任下手可狠了。”
到处都是求情的同学，课代表手中没几本作业，收上来英语本还被其他同学拿走抄单词去了。
课代表是女生，脸皮薄，都是同班同学不好得罪，只能焦虑地等着。
再一次上课铃声响起来时，英语课代表总算收齐了作业本，抱去办公室。
何意跟随她一起出了教室，“一会你去给班主任建议，听写完单词让他再等一等，这样你收听写本不会很为难。”
是个人都会看人下菜碟，欺软怕硬。
说完何意回了教室。
办公室，班主任问：“怎么这么迟？下次快点。”
课代表支支吾吾，干不出告状的事情，说不出没有按时将本子收上来的原因，为难得小脸通红。
班主任一看课代表的表现，反应过来了，肯定有人抄书拖延时间。
“你回吧，别耽误下节课。”
“老师，下次听写您能不能等等再走，等我收齐本子。”
“可以。”班主任答应的很快，课代表都怀疑她产生了错觉。
回到教室，代课老师已经在上课，课代表没法道谢，课下才来：“何意，谢谢你，班主任答应了。”拿还有收作业本时的愁眉苦脸。
老师跟学生没有仇，合理的请求老师一般都会答应，更何况只是让班主任在听写之后等几分钟，压根不值一提的事情
作为过来人，何意知道怎么跟老师相处，班主任现在也就三十岁左右。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跟学校老师也都是同龄人。
这么一想真的很有优越感，身体跟十二三的青少年是同龄人。而灵魂跟三十岁左右的老师是同龄人，真占便宜。
后来每次听写结束，班主任都会等课代表收齐听写本再回办公室，顺手将作业本带回去，省得课代表跑一趟。
高迩：“是你给课代表出的主意？”
何意不明所以：“什么主意？我没给任何人出主意啊。”她已经忘记了跟英语课代表说过的话。
高迩：“别装了，我不会告诉别人，英语课代表为什么跟你道谢？”
何意：“我帮她一个小忙。”
高迩：“一个让班主任听写之后等着收齐本子再走的小忙？”最后两个字咬得分外重。
“是我的主意。你有意见？”
“没有。”只是想确定一下是不是她，班里没几个人能想出这种坏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