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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之泪(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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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初醒,施弥醒来后大口大口的喘气,身子抖如筛糠,心颤成四分五裂,雷击的滋味相当不好受,她的记忆和肉身还留有余悸。

她的视线落到有同样反应强忍战栗的随深,他的脸色与她一样的难看,两人视线交集又相互错开,其余人皆揉着脑袋醒来。

“什么啊,我怎么在这?不是在我的王府里吗?”

张宜枫一脸惊悚的望着他,哆嗦着唇:“你不会是魏王吧?”

“正是,我的身份还不错,就是还没风光够呢,竟然就结束了。”众人皆一脸诧异地望着他,想不出他怎么会附身魏王,完全不同的两人。

“不过我们怎么会穿越到过去,还是穿越到五百年前的元朝。”齐帆揉着后脑勺问道。

“应是与它有关。”随深看向重归黯淡的鲛人鳞片。

“这,这个不会就是五百年前的那只妖死后所化?”齐帆犹疑的视线徘徊在施弥和施棠之间,不确定谁才是颂音。

施棠矢口否认:“不是我。”

施弥站出来:“我是。”她的目光深深沉沉的落到鳞片上,原来颂音露是这般来头,至于她怎么会穿到那只鲛人身上,算是她要求的,不过她也不知道会经历这么一段爱恨。

思绪飘回之前,昏迷之后她的意识进到一个空间,四周堆满雪白,脚边躺着另外几人,她正疑惑怎么就自己清醒时,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你是我选定之人,你需帮我做一件事。”施弥满脸疑问,什么情况,她看着这么好欺负吗?

她听得出来对方话里的强自镇定,施弥挑了挑眉:“我不,你选定我,我还不同意呢。”

“你、你、”对方好似被气恼了,现出了原形,一缕近乎透明的魂魄,只看得出人面鱼身,应是一只鲛人,想来是他们施法启动阵法唤醒了她,不过鲛人死后还能留有魂魄?

微弱的呜咽声渐渐响起,施弥一脸震惊地凝向对方,怎么还哭了?她嗫嚅着开口:“你哭什么?”

对方抹了抹眼泪,嘴硬道:“我没有哭,这只是一种情绪的发泄。”她顿了顿,再度开口:“我的鳞片承载着我的记忆,你们不是简单的昏迷,是沉浸在我的过去,你、你与我很不一样,我才选中你,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闻言,施弥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片刻后抬眼看她:“你是说我们的意识会穿回你的过去?”

“是,你们会失去记忆,附身成我过去遇到的任何一人,这是你们开启阵法的代价,而我也借此站在你面前。”本来她只是一缕游魂,游离在六界之外,无人在意。

施弥捉摸着她的话中含义,猛地抬起眼看向她,她指向地上的随深,“我要与他绑在一起。”她的眼里含着赤裸裸的渴望。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既然温水慢炖不可,那她便设一个局,专门套他的局。她居高临下的凝着随深,眼里带着兴味,随深哥哥,这可怪不得我哦。

她的视线凝在施弥的脸上,“你确定?”

施弥漾出笑意,笃定:“嗯哼。”

“好,我可以安排,不过我既答应了你,你也需答应我。”

施弥的目光顿住旋即犹疑地看着她,迟疑:“什么事?”

她的语气恢复平静:“算不上为难的事,你们是修士,杀妖并不难,我要你们去杀鲛人族大公主霓裳。”

施弥凝着面前同为鲛人的女子,不解她的用意,疑惑:“她与你是何关系?”

“这个不用你管,你遵守约定便是。”说着她一挥手,白光重现,施弥失了意识成为鲛人族的小公主颂音,随深成为与她相互纠缠三百年的周子衍。毕竟幻境内的时间可是真实存在的,三百年的时光,他可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施弥看向自醒来便对她避而不敢直视的随深,眼中闪过一道幽光。

如今看来,那缕魂魄便是颂音。奇怪,好生奇怪,这算死而复生吗?她摸不着头脑。

“师兄,你附身之人是谁?”闻言随深的眼中含着不解,按说该是附身在与自己性情相符之人身上,他怎么会附着在贪慕权贵、痴迷修仙的周子衍身上?

他自诩对成仙并不热衷,对权力并不贪婪,周子衍选的是一条与他截然相反的路,随深想不明白,淡声:“周子衍。”

话音一落响起抽气声,“师、师兄,你居然是周子衍!”狡猾奸诈的周子衍!说完他掩去震惊,找补道:“师兄,其实周子衍也蛮优秀的,仅用四年就做上国师……”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发低弱,自己也觉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

“要我说,不会是我们之前一同对对方出手导致真气混乱才乱穿的吧?”

“咦,真有可能。”

施弥垂下眼不出声,张宜枫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走到她身边,问道:“哪里不舒服?”说话间自然地探向她的手腕,才发觉并不是自己懂医术,他愣了愣收回手:“哈哈,我倒忘了。”

施弥凝着他,笑了笑:“宜枫哥哥,不碍事。”

他们没有带上鳞片,恐彻底坏了阵法,引起梅府的人注意。

回到客栈后,他们各自回房休息。不多时,施弥的房外响起敲门声,她过去开门见到脸色不自然的张宜枫,眼里困惑:“宜枫哥哥,有什么事吗?”

张宜枫脸上挂上一抹笑:“明日我带你去吃宣记的糕点吧?”

宣记不止在乌苏城内有名,甚至已经闻名到相隔千里的琅潜城了,施弥也想尝尝,点了点头:“好哦。”

张宜枫压下上扬的嘴角:“明日我来叫你。”

次日,施弥和张宜枫从宣记满载而归,经过客栈的后巷时,施弥咽下口中的茯苓糕,雀跃着:“宜枫哥哥,茯苓糕好好吃。”

“喜欢便好,我改日再去买就是。”

“宜枫哥哥,你真好。”说着便将手里油纸包裹的糕点递过去分他,张宜枫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视线落在她脸上。

二楼某间未关窗的房内响起些微异动,凭空刮起一股强劲的风将窗牖带上,满室幽寂,衬得门外过道少女欢快的脚步声格外明显,偶有少年无奈的喊声:“施弥,你好好走路。”

她的回应很含糊,像黏腻在唇齿间。随深摇了摇头,设下结界,让自己更为专注修炼。

午后,他们揭了告示前去梅府。在管家打量的眼神中,随深淡定行了个礼,“我们是来为府上小姐治病的。”

“这边请。”管家态度恭敬地回道。不管上门的医师水平如何,须礼待,这是梅府老爷下达的命令,他不放弃任何一个能救梅小姐的机会。

途径曲折环绕的回廊,一侧的绿树掩映下,日光穿透枝叶间隙星星点点落在过道,庭院中央的假山下方流水潺潺,花草在微风中摇曳,一派宁静平和景象。

路上管家简略介绍了府上小姐的病症,“小姐的病乃是海难所致,大少夜和小姐一同遇难,不过少爷体质素来康健并无大碍,可怜我家小姐,自此听力有碍,隔两年就会犯疾首之症。老爷看待小姐如珠如宝,期间也断断续续请过有名的大夫,医治下来确实有所好转,可皆不过两年便会再度发作。”

他们被管家领到一处院子,他止步转身说道“还请各位见谅,小姐的院子只能让大夫进入。”他的神情严肃。

最终,张宜枫随他进入,进到内室穿过一扇黄花梨嵌白宝玉插屏后,只能见到纱幔下影影绰绰的人影,一只雪白皓腕伸出停于榻边,明显是一位豆蔻少女的手。

他审视起房内的一切,并无发现有不对劲之处。张宜枫至多识些草药和毒虫,哪会钻研人体脉象之说,可管家在一旁看着,他也只得装模作样的把脉。

花了老长时间把脉,在管家的眼神质疑下收手,他竖着一对眉,摆着一张脸故作高深,言辞踟蹰:“这病,若要彻底医治恐有些难度。”

闻言管家的眼蹭地精亮,这是有几分把握的意味,语气略显急促:“你尽管说,若是将小姐的顽疾彻底治好,自少不了你好处。”

张宜枫继而说道:“这是当然,在下自会竭力,只是治疗一事还需循序渐进,不知我们几人可否暂住府上?”

管家大手一挥,“你好好医治我家小姐,我去禀告老爷一声,如他同意,你们便住府上。”

“劳烦管家。”管家自去请示梅老爷。

张宜枫看着管家的身影消失在灰墙之后,见侍女也已出内室前去端安神的药,他便重向床榻位置走去,开口:“小姐,你身上可会时常疼痛?”

一道稚□□声响起:“不曾。”

只是张宜枫仍有些疑虑,他以灵识探过屋内,却在梅小姐识海处发现一丝灵气的飘动,他想:难不成就是这丝灵气的影响才让她患上顽疾?

他施法逼出这丝灵气,随之床上的小姑娘哭嚎声起,他只能匆匆收起这丝灵气放进乾坤袋,试图安抚住哭声不止的梅府小姐。

他忍痛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包物什,将外面的油纸掀开,浅淡的香气外散,冒着热气,是宣记的茯苓糕,他本重买给施弥,还特用内力温热,现下只能先解了燃眉之急。

“呐,我这里有一份宣记的茯苓糕,你想吃的话就停止哭。”他恶狠狠的说道。

一双手把床帐拉开,一张粉雕玉琢颇为可爱的脸露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她垂涎欲滴地望着张宜枫手上的糕点。

自这段时日犯病以来,爹爹便禁止她吃零嘴包括外头的小食,梅余辛很是想念这口。

张宜枫见这小姑娘的注意力果真被茯苓糕吸引走,脸上露出意得志满的表情,循循善诱:“你想吃茯苓糕没问题,不过你要答应我们几人留住府上,今后我会再给你带其它糕点。”

梅余辛连忙应下,反□□上客房多的是,可为她冒险带糕点的人可就没了,仗着对方有求于她趁机提要求:“大夫,今后我想吃城东鲁记的糖炒栗子,城西的叫花鸡,城北的银丝糖,你通通带来。”

张宜枫听着她这么多的要求,嘴角抽搐,黑着一张脸应下。

不多时,管家便从庭外走来,张宜枫为避免麻烦往前走了两步,站到插屏前方,管家面色为难地看了张宜枫一眼:“大夫,还属见谅,我们老爷说可让你一人留下,其余无关人等还是请出府外。”

张宜枫闻言正欲开口,后面的梅小姐便替他把话接过去:“孙伯,你就让爹爹同意吧,这位大夫的医术很是高超,他只轻轻把过我的脉,提点我几句,我便神清气朗许多。”这话她倒没夸张,大哭一场后脑子都清醒许多,她把这点归咎于茯苓糕上。

她这一番话让管家目露惊异地看向张宜枫,才短短时间便带动起小姐的情绪,往日小姐的话从未这么多过,自此他高看张宜枫一眼,本以为也是为钱财而来的江湖大夫,没成想真有几分本事。

他语气恭敬不少:‘’还想大夫稍等片刻,容我先禀告老爷一声,”

有了梅小姐的开口,他们入住梅府是轻易之事。

梅余辛咬下手里的茯苓糕,久违地尝到这个味道,享受地眯起眼眸,出声提醒要往外走的张宜枫:“大夫,你下次来记得带上我说的那些。”

张宜枫沉声应下,快步迈出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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