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科奇禁止私斗。
所有的挑战都需要在红馆进行，由两位老师做裁判。挑战全程录像存档。
率先跟上的希莱和瑞尔挑了离挑战台最近的位置坐下。
门口不断有人进来，没过多久，三分之二的座位就被坐满了。
瑞尔有些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希莱环视四周：“这说明她真的站在风口浪尖了。一个新生，刚进来积分就压倒一众老人，又关系到资格赛，被关注很正常。”
瑞尔握了握拳头：“那她这样做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她会伤得很重吗？会赢吗？”
希莱嘴角一勾，对那边万众瞩目的两人努努嘴：“你看她像是想赢的样子吗？”
挑战需要事先备案，阿九无所事事站在边上，等着学校补流程。
她打量着坐在一边的亚瑟，心里感慨，之前只觉得这人五官精雕细琢的，好看得像博物馆里的雕像，现在才发现，这人怕真是雕像成精，坐在那半天，姿势都不变一下，一直微微低着头，一个眼神也不分给在场任何人。
但是阿九这人，无所事事的时候，就爱生点事。
她走过去，在亚瑟面前蹲下，扭着头去找他的眼睛。
视线里突然有一张脸放大，亚瑟本能抬头蹙眉。
阿九冲他一笑，拿出自己的光脑，调出通讯页面。
语言完全限制不了阿九，她不知道加通讯用哑语怎么说，就一手拿着自己光脑，一手指着亚瑟，然后两个手亲亲热热贴到一起。
亚瑟：“……”
他看着对方一顿操作，很想告诉对方，自己懂唇语，不然刚才也不会接下她的挑战。
但是看着对方的动作，他又突然不是很想说话了。
裁判老师此时恰如其分的插了进来：“两位想怎么比，需要什么武器吗？有些武器可能需要特殊申请。”
阿九一摆手：“不用，我们比格斗。”
裁判老师看向亚瑟，亚瑟颔首。
裁判老师略一思考：“那么按照传统格斗比赛规则，倒地十秒不起判负，出界判负，两位有异议吗？”
阿九和亚瑟同时摇头。
场上用红漆料画出了一个六米见方的空间，裁判举手示意挑战即将开始，场上安静下来。
阿九和亚瑟分别站在对角线的一头。
阿九闭了闭眼，重新看向亚瑟。
对方的眼神也已经锁定了自己，阿九明显感觉到，他的眼神跟刚刚不一样了。
那是捕猎者的眼神。
哨声响起的那一刻，阿九率先躬身跃起，呼吸间已经冲到亚瑟面前，四指并拢成刃，向对方脖颈劈去！
亚瑟丝毫不惊讶，只是微微偏了偏头，脚下不知怎么错了几步，人已经到了阿九背后。
阿九毫不犹豫滑跪仰头，亚瑟的拳风后一秒已经到了她的鼻尖。
阿九挺腰站起，右手挥拳，亚瑟伸手截住她的拳头，手腕一拧，试图将阿九的手锁在背后。
阿九顺着他的力道拧转身子，拳头张开与亚瑟十指相握，亚瑟一愣，阿九冲他眨眨眼，右脚猛地铲向亚瑟的腿。
可亚瑟下盘极稳，她只觉得自己的脚瞬间就麻了。
趁着这个机会，亚瑟有样学样，握住她的腰就把她抡了起来。
阿九当然不会这么轻易让自己被甩出去，半空中拧腰，生生扭转去势，两条长腿盘上亚瑟的脖子绞紧。
亚瑟双手抓住她的小腿发力，阿九感觉自己的整条腿都麻了。
眼看绞不住了，阿九猛地向后折腰，亚瑟收手不及倒地。
阿九快了半秒鲤鱼打挺起身，立刻抬腿猛力下劈，亚瑟就地翻滚避开，阿九落腿之处，被砸出一个个小坑。
实时录像的画质绝佳，观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在刚才之前，两人已经过了数十招还没有真正交手，因此他们只觉得两人速度极快，一个人收手的间隙就是另一个人出手的机会，衔接极其紧凑，密得容不得一丝呼吸。
直到看到这些坑之后，他们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但凡有人节奏乱了一秒，这场挑战就结束了。
开始的试探过后，两人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面对面硬抗，拳头砸拳头，膝盖磕膝盖，阿九的拳头揍到亚瑟的心口，亚瑟的腿扫到阿九的腰。
两人闷哼不断，唇角都有了血沫，可是谁都没有出界，更没有倒下。
一旁的裁判往后退了几步，问站在场边的大胡子老师“黎青，那丫头，什么路数？”
黎青苦笑一声：“问题就在于，她没有路数。她能到现在，全凭本能。这一步该出腿，她非出手，招招不打在点子上，又招招能接上，见了鬼了。”
裁判啊了一声：“那这丫头还是个鬼才。那亚瑟呢？我总觉得他今天束手束脚的，这小子不会搞怜香惜玉那一套吧？”
黎青白他一眼：“你见过哪个怜香惜玉的背摔姑娘的？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只出正确的招数，但那丫头不按常理来，他能反应这一步，猜不到下一步。唯一的问题是，他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动把自己放在防守方，这样节奏不全被带走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今天心理活动好像很多，等结束我得跟他聊聊。”
裁判呵了一声：“他们俩的节奏，不知道的以为商量好的，你一拳我一腿的，得打到猴年马月去？”
两人又重新看向场上。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一个能打破现有节奏的动作。
包括阿九和亚瑟。
两人都是极有耐心的人，拉长的战线没有使他们松懈，每一招都像第一次出招一样。
又是一记平勾拳，阿九双臂交叉挡在胸前，重重喘息着。
外人看起来，直到现在他们两人仍然平分秋色，但阿九每次接近对方，都没有听到对方明显的喘息声。
差的太远了。
但是到这里，就够了。
阿九再次飞身弓腿膝击，亚瑟大手握住她的膝盖，发力再次抡起她。
但她这次没有挣扎。
她放松身体，平滑地被甩了出去，躺在了线外。
亚瑟身体稍微一顿，立刻追上去半跪在阿九身边，皱眉轻拍她的脸。
阿九睁开眼，对他一笑。
“没事吧！”形势变化太快，裁判此时才反应过来，冲过来紧张询问。
阿九长舒一口气：“没事，我输了。”
她躺在地上，冲亚瑟伸出手。
亚瑟扫她一眼，眼神略过她，转身想走。
阿九：“……”她是发现了，这小哑巴特别喜欢装看不见人，食苑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她在地上挪了挪，拽住亚瑟的裤脚。
有本事就拖着她走。
亚瑟皱眉看她，最后还是伸了手。
阿九咧嘴一笑，握住他的手站起来。亚瑟刚想抽手，阿九用力一拽，抱了他一下，然后放开，对着他弯弯大拇指，握住他的手腕举起，向欢呼的观众致意。
希莱切了一声，眼里却带着笑意：“不知道的以为她赢了呢。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低调的起来？”
瑞尔摇摇头：“我不想让她低调，她这样更好。”
阿九神清气爽地听裁判宣布完结果，向观众席的两人招招手。
两人应声站起，穿过人群走到阿九身边。
三人相视一笑，并肩离开了红馆。
红馆离宿舍还有一段距离，但三人此时都不想坐车。
希莱率先开口：“恭喜啊。”
阿九冲他比了个耶。
瑞尔长舒一口气：“下次做决定之前先告诉我一声，我知道你想输，没想到是这么个轰轰烈烈的输法，吓我一跳。你不是不想让人关注你吗？”
阿九叹了口气：“晚了，一进学校就被盯上了。你知道布莱昂校长说挑战的时候，有多少人看我吗？”
她腿还是有些发软，随意在路边坐下，摊开双腿晾着：“这时候我要是展露一点弱点，挑战的人一天能上来十个，哎哎哎轻点，疼！。”
瑞尔在她身边坐下，替她揉腿：“所以你决定痛快打一场，打到那些人不敢轻易挑战你？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原来身手这么好。”
“原来也没有那么好，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被亚瑟逼的，他太强了，我又不能输得太难看，只能尽力而为。”
“现在好了，人设立住了，积分又减半了，我的诱惑力大大减少了。”阿九无比舒心，笑吟吟地。
“你先想想你明天能不能下的来床吧？”希莱一人站着，凉凉道。
阿九对希莱伸手：“来的时候看你带了半箱子药。少爷，有没有合适的赏给小人？”
希莱嘁了一声，略略抬高下巴：“有是有，你拿什么来换？别拿交情说事儿，咱俩没交情。”
阿九捂住胸口，痛心疾首：“太伤人了，我们怎么没交情了？”
希莱冷眼看她演戏。
阿九没坚持过三秒，轻咳一声，正色：“少爷，说吧，有什么是小人能效劳的？”
希莱目的达成，对两人招招手：“过来。”
阿九嫌弃一撇嘴：“多大人了，还搞悄悄话那一套。”
希莱眼一横：“过不过来？”
阿九摊手：“瑞尔手劲儿太大了，我得缓缓，起不来。”
瑞尔眼观鼻鼻观心，揉完腿揉胳膊。
希莱长吐一口气，还是自己凑了过去。
三个脑袋凑到一堆，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路过的风能模模糊糊听一耳朵。
风继续往远处吹着，拐角处的视角盲区，有个影子动了动。
亚瑟站在那里，垂眸看手里那块糖。
那是刚才阿九握住他手的时候塞进她手里的。
他当时没反应过来，后来跟出来，想把这块糖还给她。
他知道她是想谢谢她。
但他没想帮她。
他只是不想输给她，又……不是很想赢她。
他站在那里，看着那三个人窃窃私语，然后阿九被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亚瑟还是没有跟上去。
手里的糖被掌心的热度烘着，已经有些化了。糖衣是绿色的，和他的眼睛一样。
亚瑟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那块糖揣进了口袋。
他的面容隐在黑暗里，悲喜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