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开学一个多星期，阿九在一天午饭前被叫到了教务室。
B级班教务长是个四十岁的中年女性，叫苏利亚，以其严厉的治学风格闻名于学校。
阿九默默在心里盘了一遍自己过去一周做的事情，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引起了这位的注意。
她敲门进去的时候，苏利亚正在审阅一份文件。她神情严肃，目光专注，让阿九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来的时候不对，生怕耽误了她审阅什么高机密文件。
苏利亚看了她一眼，端起桌边的茶杯啜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过来。”
阿九依言走了过去，然后一眼认出来，她那么严肃审阅的，竟然是自己的课表。
“……”阿九迟疑开口，“老师，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苏利亚把屏幕移向她：“你课选错了。”
“不可能！”阿九脱口而出。她花了整整一周时间做了三年的计划，确保在满足毕业要求的基础上每年选最少的课，苏利亚这么说，简直是在质疑她一周的成果。
苏利亚眉心跳了跳，她很久没被这么直白地挑战过了：“你看你的课，格斗基础，体能基础这类你不选我能理解，机甲入门为什么不选？射击课为什么不选？还有这里，军事基础理论，基本通信学……”
她看阿九没说话了，缓了缓语气，语重心长：“我知道，你起点不错。但你不能只看当下，要看未来。”她调出一个表格，“我重新给你拟了一份计划，你按照这上面的选课，好好上，将来进A班也不是不可能。”
阿九接收了表格，密密麻麻的课程，从周一排到周五，周末两天还有训练。
她瞄了苏利亚一眼，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目光隐隐带着期许。
她原本可以先应了，然后再找法子推过去，那么多学生，她不可能一直盯着自己。
但是这份计划逻辑严密，安排合理，不是随随便便做出来的。
阿九有一个很大的毛病，是没法对对自己有期待的人敷衍了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不想进A班。”
“你说什么？”意料之中的，苏利亚语气立刻严厉了起来，“你知道多少人想进A班吗？你知道进A班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阿九面对她隐隐的怒气，语气平静，“进A班，意味着一只脚踏入了军区，意味着改变命运。”
“那你为什么不想进？”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苏利亚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阿九直视她的眼睛，语调平平：“我确实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不喜欢，不想要，所以，就不要了。”
中午正是食苑最热闹的时候，阿九踏进二楼食堂，一眼看见瑞尔冲她招手。
她费劲地挤过人群，接过筷子，先往嘴里塞了几口肉，才舒服地喟叹一声：“还是吃肉的幸福最真实。”
她看一眼坐在对面带着特制眼镜写写画画的希莱，好奇：“一个多星期了，他到底干什么呢？”
瑞尔咽下一口饭：“不知道，中邪了一样，一直戴着那个眼镜，画的什么也看不到。今天要不是我拉着，他得撞墙上。”
阿九啧了一声：“这样了还坚持跟我们出来吃饭，没想到小少爷这么看重我们。”
她伸手在希莱眼前挥了几下：“少爷，周末还去吗？”
“去。”希莱只回了一个字，连个目光都没赏给她们。
阿九撇撇嘴，转向瑞尔：“你课上的感觉怎么样？有意思吗？”
“上课能有什么意思，脑子里塞了一堆东西，身体又好像被掏空了。”瑞尔有些无奈。
她和阿九是两个极端。阿九是能少选就少选，她却是能上就上，除此之外还要训练，一周七天恨不得掰成十四天用。
阿九想到苏利亚发给自己的计划，从光脑调出来传给瑞尔：“你看看这个。”
瑞尔先只是粗略扫了一眼，然后立刻发现了这份计划的用心之处，皱眉仔仔细细研究起来。
“你从哪弄的？”半晌，瑞尔终于抬头，眼里全是惊喜。
“机缘巧合，可惜我拿着没有用，只能转给你这个有缘人咯。”阿九对她眨眨眼。
瑞尔这下饭也没心思吃了，立刻就要回去重新选课。
阿九一边吃饭一边看仍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希莱，试探伸手，把他面前的餐盘偷偷挪到自己跟前。
希莱斜了她一眼：“饿死鬼投胎啊？”
“饭还是别人碗里的好吃。”阿九扬眉一笑，“你到底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真想知道？”希莱扬眉。
阿九点头，表情无比诚恳。
希莱冲她勾勾手指：“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
“你等等！”阿九的光脑亮了，还是私人光脑。
她瞄了一眼信息，精神一振：“下次，我下次听！”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跑到门口了。
希莱：“……我再想跟你说实话我就是狗。”
阿九从食苑一路溜达到宿舍区，路上不时和人打招呼寒暄，无比自然地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后退一步，右脚一蹬墙面，悄无声息翻出了学校。
这不是她第一次出学校，从来科奇星以后，她每天都会离开离岛，去最近的科维城做兼职。
尽管她已经尽力缩减自己的课程，她仍然需要保证每天的训练时长，因此时间上并不自由。所以她只能找些一次性的小活儿干，虽然薪水不多，但聊胜于无。
就在刚刚，她曾经帮忙搬过一次家的雇主问她，两个小时后有没有空，帮朋友搬一次家，价格加倍。
她自然是不会错过，两个小时不到就赶到了雇主给的地址。
刚到楼下，她就觉得不对。有个男人正邦邦邦的大声捶门。
她仔细一对地址，这不就是她新雇主的家吗？
她走到那男人身后，礼貌地拍拍他：“请问……”
那男人猛地一挥手，阿九略略往后仰头，闻到了好大一股酒味，混杂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男人瞪着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谁啊？”
阿九：“我是来帮住在这里的朱女士搬家的。”
“搬家？”男人哼笑一声，“她还想搬家？她哪儿都别想去！”
阿九扬眉：“您是朱女士的？”
“我是她男人！”
“哦。那您也是我的雇主，您刚才是说，不用搬家是吧？”
“对！”
“那不好意思，就算不搬家，我们也要收取上门费的。一千星币。”阿九微笑。
“一千星币，你抢……”那男人眼珠子一转，指着门内，“她有钱！你帮我把门敲开，我给你钱！”
“乐意效劳。请您让让。”阿九走到门口，敲敲门，“朱女士，您在里面吗？”
门内一片沉寂，但阿九能听到，靠在门后的清浅呼吸声。
她继续轻轻敲门。
男子在后面越来越不耐烦，一把推开阿九又开始捶门，力道相比刚才更大，合金的门都被他砸出了一个凹陷。
阿九微微皱眉，这个力度，超过他体型的上限了。
而且那男人脸颊赤红，能清晰看到血管在油腻的皮肤下疯狂跳动。
这让她联想到自己那天的情况。
精神力外溢，如果严重的话，就会变成精神力暴动，狂躁伤人，最后爆体而亡。
但她不能报警，督安局来了查身份，她偷溜出校的事情就暴露了。
但也不能任由这男人发疯。
阿九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还好，上次医生给的蓝色药剂还在，她不喜欢依赖药物，能控制的时候就尽量自己控制，因此还剩了一些。
现在的问题是，她要怎么按住这个狂躁的男人，把药给他灌下去？
“先生。”她尝试开口，“要不您让让，我再来试试？”
“你他妈给我滚一边去！”
这么平和的一句话，却好像点燃了导火索，那男人突然爆发了，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刀就朝阿九挥舞过来。
他动作没有一点章法，显然从没经过训练，不知道怎么被刺激成这样。
阿九一边躲一边退，看着那男人死死盯着自己的血红眼睛，突然想起来从前在伦特遇到过的疯狗。
也是一样，眼睛赤红，喘着粗气，死死盯着人，只要人敢跑，它就会发疯一样地追。
阿九当机立断，转头就跑。
她并没有跑太快，一边跑一边回头，想着怎么着都先把他引开再说。
没想到那男人倒是越跑越快，突然一个纵跃，肥大的身躯把阿九压倒在地。
阿九没想到他的爆发力如此惊人，怔愣一秒之后立刻核心发力，蹬脚把那男人踹了出去。
那男人却仿佛不知道疼一样，被摔到地上就立刻爬起来再扑，不仅如此，还呲着牙往阿九的脖子上咬。
简直就是一条人型的疯狗。
如此几次，阿九也被打出了火气。在男人再一次扑过来的时候，她一个肘击狠狠击碎了男人的下颚骨，掐着男人的脖子将他掼到地上。
当她听到自己的喘息声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也有些失控了。
她深呼吸几口气，去摸口袋里的药，突然看见那男人盯着她，咧嘴一笑。
他的下颚骨已经碎了，这么一笑，脸被挤压变形，看着相当可怖。
阿九愣了一下，下一秒，她突然被后方一个黑影扑倒。
那黑影带着她往后连滚了好几圈，阿九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她扒开挡在自己身上的黑影，朝爆炸处看去。
刚才那个男人，原地炸成了一团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