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六晚八点，江岚穿了一件吊带裙坐在电影院大厅的沙发上。因她不笑时冷着脸，美得太有距离感，好几个年轻男人从她跟前来回走过，但没一个敢上前套近乎。
她眼里倒是没这些人，她推掉一个视频会议才过来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工作的事儿。
祁思则来时穿着西装。
江岚唇角一扬，攒出个笑：“你确定不是来开会的？”
祁思则：“刚从会上下来。”
他看了看周围，走去柜台买了一桶爆米花。
江岚笑着道：“准备得还挺全。”
她说完就抬脚往入场的方向走了。
祁思则递爆米花的手僵在半空，阴黎拿了两杯饮料跟过来，他抬手把东西递给阴黎。
阴黎小声道：“这得您亲自拿才有效果。”
他又把手收回去，还顺便接了阴黎手中的饮料。
到了五号厅门口，江岚顿在那儿：“没包场？”
祁思则：“动静大了会被怀疑是炒作。”
江岚：“包个场而已，又不是让你当场买下。”
“不用买。”祁思则说，“本来就是我的。”
江岚笑：“祁总家大业大啊。”
祁思则：“彼此彼此。”
他们入场后找到位置坐下，江岚左边是祁思则，右边是一小孩儿。
小孩儿坐不住，动来动去踢中她的腿，小孩儿妈妈立马道歉：“对不起啊，快说对不起！”
那小孩儿说了对不起，只老实了一分钟又开始动。
他妈只好又道歉，江岚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么大的孩子不好管。”小孩儿妈伸脖子看了看祁思则，赔着笑道，“等你和你老公有了孩子就能体会了，越想他听话懂礼貌他就越让你丢脸，只能到处赔不是。”
江岚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下。
祁思则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道：“很难想象祁总有孩子会是什么样。”
“你倒是很好想象。”祁思则淡淡道。
“是吗，什么样？”
他端详着她，似真要看出个未来样，半天后却吐出四个字儿：“很难描述。”
江岚用一种很难描述的眼神盯着他。
他朝她递过去爆米花。
她扭头看着大银幕：“我不吃这种东西。”
祁思则：“为了效果。”
“这儿又没人跟拍，谁能看出效果。”
他看了看快溢出来的爆米花：“进来满的，出去还是满的，谁不怀疑？”
她于是伸出指尖抓了几颗。
他又递给她饮料，刚好赶上头顶的灯灭。
江岚接过饮料时不小心抓到他的手指，和冷饮杯比，他手指的温度足可以用烫来形容。
她喝了一口饮料，看着银幕上蹦来蹦去的卡通形象：“你可真会挑。”
祁思则：“你不是喜欢正经的么。”
“这是正经？那我要看个不正经的你会挑什么？”
祁思则：“……”
江岚：“……你别乱想啊，我说的不正经不是那种不正经。”
“哪种不正经？”他声音虽低但字字清晰。
江岚跷二郎腿：“看电影吧。”
之后俩人保持安静，面对电影里的搞笑卖萌始终无动于衷，和场内此起彼伏的笑声相比，他俩就跟两尊佛似的，那不苟言笑看大银幕的姿态，仿佛在会议室审视下属新做的PPT。
电影结束，俩人出来时阴黎已经手拿两顶帽子在出口等着。
江岚捏了一下帽子耳朵：“这是什么？”
阴黎：“江总，这是铛铛猫，您和祁总刚才看的电影里的那只猫就是它。”
什么玩意儿，太蠢了，她可不戴。
但她不介意看祁思则犯蠢，于是把帽子往他头上扣了下去：“好看吗？”
阴黎夸：“好看。”边说边掏出手机，“拍张合照更有说服力，江总看这儿！”
江岚歪头靠近祁思则的肩，抬手比了个“耶”。
阴黎收了手机：“完美！”
祁思则摘了帽子丢过去，阴黎尬笑着接了，又悄声道：“祁总，看完电影就该吃饭了，我已经准备好晚餐。”
晚餐地点在江宁路的露台餐厅。
落座时江岚看着玻璃罩里的仿烛灯打趣：“没想到祁总还挺有情调。”
祁思则：“约会就要有约会的样子。”
“你很常约会吗？”
“不常。”
事实上压根儿就没有，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和谁约会去。
他看着她，突然想起来：“你倒是经常约会。”
“是没少约，都是被安排的，都很无趣。”她的双眼在暧昧的光线里泛着笑盈盈的水光，“都不如祁总有意思。”
祁思则：“哪里有意思？”
“安排完动画片又安排烛光晚餐，还不够有意思？”
“你也挺有意思。”他淡淡道。
江岚用眼神询问他。
“请你吃饭你还一直踩我。”
那桌子虽长却窄，面对面坐着的俩人距离很近。江岚腰往后倾，腿就被动往前伸了伸，伸出去的脚踩在他的皮鞋上。
“不好意思啊。”她撤了腿，“你早该说啊，怎么不说呢。”
说完脚下一挪，挪成另一只脚踩在他的另一只鞋上，这回感触很真实。
“哎唷，对不起。”她挺直了腰收回腿，再也不乱动，“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正经的约会，没有经验，祁总请多包涵。”
“我也是第一次，原谅你。”他边说边用叉子卷了意面递过去。
叉子未及盘子，那面条率先滑动，然后全部滑到底，溅起的酱料飞到了江岚的胸前。
她低头看了一眼：“你报复我呢？”
祁思则也懵了两秒，再递去一片湿巾：“不好意思啊，我第一次为别人服务，不太熟练。”
端着冰桶的服务生恰好走来：“打扰二位，这是二位的朋友特意为你们点的酒。”
祁思则抬眼，看见角落里朝他挥手的阴黎。
俩人如此生硬的互动阴黎实在看不下去，于是点个酒缓和一下。
哪知这酒后劲大，祁思则还好，江岚有些醉了，他叫阴黎联系吴忌来接人。
阴黎说：“不能让他接，得您亲自送，您在约会呢。”
祁思则看了看揉按太阳穴的江岚：“你去开车。”
阴黎于是开车去了。
“还好吗？”他问她。
“……不太好。”她靠着廊柱，“有水吗？”
他四周看了看，看见路对面的便利店：“你等着。”
等他买完水回来递给她，她握着矿泉水瓶子愣了愣：“凉的啊？”
“你要热的？”
她像没听见，歪脖子把头靠在廊柱上，一只胳膊也环上去：“抱紧我，摔倒了你承担不起。”
祁思则：“……”
她站得还算稳当，只是那双带着醉意的眼睛缓缓合上了。
“诶。”祁思则叫她，“你不能在这儿睡。”
她把廊柱抱得很紧，似乎也睡得很熟。
“江岚。”他又走近叫她。
“……嗯？”她好一会儿才朦胧着回应。
看来还没睡死。
“回家再睡。”他又说。
她又不回应了，手里的矿泉水忽然滚了出去……这回是睡死了。
往下倒的前一刻祁思则一把将她捞起来，她倒在他怀里，喷出的热气全部灌进他的颈窝。因为靠近，她身上的香气更浓了些，但不腻人，有种让人心跳加速的紧张感。
上车后阴黎关切地问：“江总还好吗？”
祁思则：“你觉得呢。”
阴黎顿了半秒，从驾驶座上转头道歉：“对不起啊祁总，我让服务员推酒，只问好不好喝了，没想到后劲这么大。”
“喝酒只问口味，和开车只看前面有什么区别。”
祁思则一向严格，尤其对待工作，阴黎工作很出色，这么久还没挨过批。他这么一说，阴黎脸上直发烫，接着转过头去好好开车，不再说话。
江岚歪着身体，头靠着车门，肩上的带子往下滑了一些，祁思则看了一眼，拿起西装外套给她盖上。
她维持那个姿势久了，脖子也僵了，衣服盖过来时轻微转醒，却也没彻底醒来，只是扭动脖子换了个方向歪头，这一歪就歪倒在祁思则的肩膀上。
祁思则没动，由她枕着。
到时阴黎以极其平稳的速度停好车，原以为要好等上一阵儿江岚才会醒，却没想到刚到她就醒了。
祁思则很难不怀疑：“你没睡着？”
“睡着了啊。”她整了整衣服，把外套还给他，“只需要睡一会儿，就能酒醒一大半。”
祁思则看着她。
她笑了一下：“要是一旦多喝点儿就得睡上一大觉，多误事儿啊，睡一会儿足够了。”
“别这么看着我，也就是你，换别人我不可能睡的。”她又说。
祁思则：“你就这么放心我？”
“嗯。”她坦荡道，“咱俩有协议呢，你要是个轻易违约的人，祁氏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说完她就下车了，踩着高跟鞋走得有些飘忽，看样子酒劲还没完全过去。
走了几步她又站住，转身抬起胳膊：“拜拜。”
祁思则隔着车门也朝她抬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