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 假设
迟意揉了揉太阳穴：“在帮导师整理文献。”
“同学聚会的事情，你知道吗？”
听见她的询问，迟意把手上的资料放下：“这事儿啊。”
“知道，我不一定有空。”
陈醉轻轻点了点头，对着手机失神：“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应该应该，怎么不应该。”
迟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也不敢多劝，生怕把她又劝成那种避世一样的状态。
“最最，有的时候我不太明白，你耿耿于怀的到底是宋星昀，还是别的。”
许多年前，迟意隐隐约约就觉得陈醉在回避什么。但她那时候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没有把握去解决好友的问题，直到她和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就断了联系。
“最最，这么多年，你一直是个很敏感的人。”
迟意只能这样感叹。
七年。
七年太长，也太短，过的一眨眼，似乎不给过去留余地。
那陈醉在这些日子里呢。并没有把一整颗心全都吊在宋星昀身上，而是悄悄地也分给其它人，她谈恋爱，上学，种花，听喜欢的歌手的歌。
只是好像总是有一部分是空落落的。
而宋星昀，他甚至不在这个七年的定义里面。
他没有一刻是为了她、是走向她的。
于是迟意说：“算了吧最最。”
于是许言泽欲言又止：“或许他早就不记得你。”
陈醉今年二十岁，她遇见的人还不多也不少。偏偏她遇见宋星昀太早，遇见了就难忘掉。
足足半个钟头，迟意在那边翻看资料，时不时听陈醉的声音。
有时她问，有时他答。
她发自内心的感慨：“可是现在的你已经变得很好了。”
“为什么非要执念一个宋星昀。”
陈醉说：“我真的不知道。”
她爱他笑弯了眉眼侃侃而谈的样子，爱他对家里人说话时的低语，爱他有颗善心。
她爱他的一小部分，有时就胜过全部。
这样的爱，纯粹又可贵，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夜晚，她睡不着觉，点开宋星昀的朋友圈，那里仍旧是一条斜杠。
陈醉总是忍俊不禁他对她防备的样子。
她没有窥探他的意思，更多是想让自己图个心安。
很多时候他在她的生活里一直起到一个精神支柱的作用。如果说有什么不会改变，如果说有什么执念。那就是她曾经那些幼稚的想法。
她骨子里依然是个梦想家。
依然想象着再见他的时候，他们面对面，促膝长谈。她不在意他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又变成了什么模样，有没有长高。只是想当面和他说一句，就说一句：“曾经，我喜欢你。”
“现在，我忘了。”
这些画面在不同场景里排列组合，出现的最多是在他的婚宴上。她笑着对他说恭喜，“新婚快乐”之类的话，他后来认识的那些同学不会有人知道她是谁，更不会在意。因为她是芸芸宾客中的一个，她和他们没有分别。
但她没勇气。
陈醉想，影视剧和小说里总爱写用失去一个男人的爱来惩罚女人。
真可惜，宋星昀。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一个人，爱过你这么多年。爱过你那些好的坏的。
直到第二天早上站在全身镜前系上衣服的最后一个扣子，陈醉还是如此纠结。
她每次嘴上说不在意的时候，心里都万分在意。
她怕他会来。也怕他不会来。
她怕他孤身前来，也怕他携着什么女伴前来。
迟意知道后嘲笑了她。
“不是吧你，快点下楼。”
明州市市区离宁城不近不远，但也有半个小时车程。陈醉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拿到的驾驶证，但也坐过两回迟意的车，很放心她开车。
把做好的早餐递给她，陈醉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先吃点垫垫。”
“我看了地址，是个音乐餐吧。他们到时候可能会喝酒，药也给你放在里面了。”
迟意：“呦，还挺贴心。”
“是你那时候给江醒做的那种，爱心早餐？”
陈醉瞪她一眼：“非见面就揭短是吧，那时候哪会做什么饭。你倒是吃了不少，还没谢谢我。”
迟意表示无辜：“谁让他学校太远了。您老人家那时候又不爱挪窝呢。”
对于在嘴上又一次赢了陈醉，迟意发自内心的爽。
她单手拧开矿泉水，把袋子里的药扔了一片在嘴里，问她：“你这什么药？”
“感觉跟上次那个味道不太一样。”
“现在解酒功能的保健品都做的这么有药味了？”
陈醉面不改色。
“这是最伟大的戒酒产品——头孢。”
迟意：“......”
得，专业对口了。
等到车子快开到目的地的时候，迟意的手机突然响了几声。
迟意偏过头：“最最，看一下消息。”
陈醉下意识的伸手过去，又不知道怎么拿出自己手机。她手机没提示音，于是在口袋里微微震动了几声：“是班群里。”
“咱们都在的那个班群？”迟意有不好的预感，拿过她的手机看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许言泽的消息。
“实在是对不起各位，今天的局可能要散了。”
“先给大家道个歉。”
后面跟着的几条消息，就是其它人在插科打诨的带过，看样子也没有打算去。而且还换了个话题在胡侃。
迟意低骂一声，看向陈醉颇为无奈：“这下怎么办？”
陈醉正低头看手机，想了一会儿说：“我们老地方，自己去玩一会儿？”
迟意本来想点头，忽而又想起了什么，苦哈哈的对她说：“好像不行，我今天也是打算露个面就回去。确实有事情走不开。”
陈醉理解她，笑了笑：“那你在这把我放下吧。”
“在这里？要不我把你送回家？”
迟意有点不太好意思，但是陈醉已经拉开车门，转过身扭头对她说：“没关系的。”
“正好这也有朋友在聚。妆都化了，不能浪费。”
她笑得俏皮，在那一瞬间迟意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那个明媚的女孩。
在后来的记忆里陈醉很少这么笑了。
她化着精致的妆容，不浓，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温柔的气息，脚上的高跟鞋也无一不彰显着，她已经是大人，而并非那个在白色小国旗台下陪着她扮演电视剧角色的那个小女孩了。
就是在这一瞬间，迟意的走神却看到了什么。
同一时间的另一辆车上，驾驶座的男人打开车门走下来。他的脸正对着迟意这边，一个名字从她心底慢慢浮现起。
她慌不择路的拉住陈醉的胳膊。
陈醉站在那里，眼睛里带着笑意的问她：“怎么了，舍不得我？”
生活里很多巧合的桥段真的很像电视剧八点档。
总是有很多难以想象的时期和意外会发生。
陈醉和宋星昀。是兜兜转转的几年也见不到一面。
也是错开时间，还能拥有的偶遇。
男人四处张望了几秒，而后似乎也发现微信群里的消息。
他把手机屏幕摁亮、皱了皱眉。
迟意上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全市大学生创业赛上，他一贯沉默寡言。
甚至没有和她打招呼。
在他垂眸的瞬间。迟意并不能将他的脸看的很真切，她不太敢确定是他。也不敢仔细的去看他的脸，生怕被面前的人察觉什么。她只能拉着陈醉的胳膊应和：“对对，很想你。”
“舍不得你。”
面前的女人被她逗笑了，她的眉眼是那么柔和。陈醉一直都很会做饭，而且对于食材处理的细致，据说这样的人脾气顶好。
迟意从前并不觉得，是因为小时候和她在一处的时候，她气极了便颐指气使的责怪人。称不上一句。脾气还可以。
但今天这样看着她看才发现，她那些锐利呢？早就烟消云散了。
她没有生过陈醉的气，就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她觉得换一个人来到这样的处境，没有人能比她做的更好了。
陈醉踮起脚尖，好笑的说：“又不是见不到了。”
“我会去找你的呀，无论你在哪我都去找你。”
记得以前她们一起讨论很深刻话题的时候，有一个问题是这样的：你选前途还是选我。迟意理性，第一个回答：“前途。”
迟意觉得没有什么比前途还要重要，这也是她那时候只埋头学习，没有及时将陈醉从那滩淤泥里拉出来的原因。
某一时刻她觉得，陈醉和她是一样的人，虽然她偶尔脑子会拎不太清，但只要想清楚的事情，是一定会做而且做到最好的。
但陈醉那时候也只是笑，她笃定：“我选‘你’。”
她读过很多书，听过很多故事。一章章一个个都是在告诉人们，爱不值得。爱要用理智、甚至利益来衡量。她听过相爱的人就是不能在一起，那也只能这样了，因为最好的爱是成全。
陈醉却说，自己是会为了爱放弃一切的人，很多的爱，不止是爱情。
“无论你来时多么风光。无论你是我的神明、还是尘埃里需要我伸手去救赎的人。”
“我和你不计得失，只争朝夕。
她说了这么一段话，太深奥。迟意撺掇她言简意赅点。
她抬起眉眼：“总有人问女性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
“我愿意在我的上升期为他洗手作羹汤，也愿意永远退居在他之后。但这一切，是因为是我愿意，不是因为他值得。”
她不要相爱，不要平等的付出与牺牲。
如果那个人值得，如果她的爱足够，如果她愿意。
迟意在那一刻被深深打动。
许言泽在一旁煞风景的大喊：“恋爱脑。上一个口口声声喊得最大声，女人应该有自己事业的也是你。”
陈醉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爱是一个假设。爱是我的选择。”
好在过了一会儿。男人收起手机，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车子渐渐远去。
这次，换她，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了。
即使他从不在意。
暗恋的苦涩。其实爱是一个假设，爱是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