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得不说我挑的日子真好~”你把满罐子的糖摆弄得哗啦哗啦响，撑着下巴戳二口坚治的肩膀，“你看——拔完就轻松多了，也不怎么影响练习啦！”
被大家伤透了心的家伙蹲在角落面壁，前段时间为了挡住肿起的脸颊一刻都不想摘下的口罩没焊在脸上了，看着还有些不习惯。
你挥手把他头顶冒出来的黑气乱拳打散，去推他抱着的排球：“大家不就是稍微~惊讶了那么一点点嘛，二口大人就别在意啦！”
毕竟也没有人会给——“口罩，不见了！”“脸不肿了，是骨头的线！”“那个叫下颌线啦”——这种欢迎词好脸色的。
你瞄一眼暗搓搓龇牙咧嘴的二口坚治，又往远处恨不得土下座的黄金川看一眼，飞过去一个“OK”的手势。
二口坚治的手指顺着排球上细细的六边形小网格转，好无聊的球面迷宫游戏，这自娱自乐的方式怎么做到那么多年都不变的。
双手捧住他的脸，努力去追他乱转的眼睛：“要欺负一年级也差不多够了哦，你这种样子以后会没人养老的！”
“年轻的时候是任性妄为的问题儿童，等长白头发了就是臭着脸讨嫌的老头！”对二口坚治绝不能嘴下留情。
果然他忍不住笑起来，还以颜色：“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呢？”
“哦，你发现了……”你换了新的扎头发方式，果然上钩，笑眯眯地向他伸手准备拉人起来。
“变得有点像老婆婆了。”
他发挥主攻手的速度抓住你马上往背后藏的手，右脚发力一撑就站起来：“走了走了，训练。”
可恶！
你愤愤去掐他的脸，还没碰到就差点被他看准时机咬住，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掐他硬邦邦的侧腰。
可恶！
你又在心里重复了一句呐喊，开始怀念已经过期的二口限定版·戳一下脸颊即可得·炸毛の铁壁·坚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二月初，黄金川去了传说中的一年级集训，球场里安静了不少，但也有种突然的不习惯。
依旧是稳扎稳打的练习，赛场上的或精彩或平凡的每一球本质都是无数时间和汗水堆积起来的成果。
如果说这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活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为了振奋班级氛围调整座位后，二口坚治就坐到了你身后。
大概就跟住在糖果屋和女巫坩埚的区别吧。
为了馋之前被迫戒糖两周的二口坚治，你买了数不清的糖，其中最喜欢的Boggle薄荷糖（对着包装纸别扭地读了串英语），每天早上拆一袋，左一颗右一颗分了一圈就没剩多少。
一颗薄荷糖落在二口坚治手心。
“薄荷糖。”你把糖压在舌头底下，抬了抬下巴示意，却看到他眯起的眼睛，“不吃吗？能不能把兴趣爱好从‘酸酸的软糖’拓展一下，口味好幼稚！”说着伸手打算收回来。
二口坚治还在发呆，却条件反射地握拳。
你的指尖只碰到他凸起的指关节。
皮肤间的接触让你一下子瑟缩。
你自己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在心中暗道手长得好看可真吸引人:“其实挺好吃的，没有那么辣，中间的芯是甜的，薄荷味道只有一下下。”
你用手指比划，拿捏了一条芝麻大小的缝儿。
二口坚治感觉掌心里卧了一颗星星，无言地躺在生命线与爱情线的交点，还在发烫。
麻木地吃完一颗，糖融化得太快，嘴里没留下多少感觉，他抬眸，和你对上视线。
你撑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目光相接，就歪了下头挑起眉毛:“好吃？”
“嗯。”二口坚治胡乱应了，又努力错开眼神，“普普通通吧……”
——
直到上课他才迟钝地感受到回甘，脑袋好痒。
看着前座的她又挑出一颗糖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瞬间偷渡给和川梨，散发出投喂狗狗成功的愉悦。
二口坚治看着，脑袋里几种思路缠在一起。
最后他认为享受的，大概不是免费的糖，而是是蹭吃蹭喝时候的肢体接触……大概。
往后的几天顺利培养出默契——
用笔头碰一下，她就会往后靠，用气声表示疑问，然后把糖从侧面递过来。
糖袋成为两人的秘密。
可是打了个盹起来，他却发现下唇内侧红了那么一点，二口坚治拿舌尖舔了舔，嘶——是口腔溃疡，于是略显浮夸地趴倒:“有人下毒……！”
怎么了？她从“冬眠”里惊醒，带着点迷糊去掰他埋在臂弯里的脑袋。
二口坚治声音闷闷的，却是在偷笑。
她肯定还没睡醒，像在哄某种小动物，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怎么了怎么了坚治？”
悄悄地，二口偏了偏头，把眼睛露出来。
她穿着最普通不过的白色衬衫，在夕阳下，褶皱折射出的光是耀眼的，轻轻动作，发尾扫过，也带上星星点点的光粒，落在他眼里。
他有一种想要拥抱的冲动。
“反应太慢了，如果我真的被下毒已经死了。”二口坚治继续低着头，又对直直站在一边的青根摆摆手：“安心，没死的，还可以继续打排球哦——”
——
比起对抗困意更痛苦的是小测——“大家也已经是二年级了，不能每天都游手好闲了哦”——说实话你觉得只要升上三年级那一天还没到来，那就和世界末日一样遥远。
小考正进行到最后十分钟这种激情时刻，你草稿上画了千奇百怪的火柴小人，甚至可以就地组织一场练习赛。
你被自己的想象戳中笑点，闷闷咳嗽几声掩饰过去。
“算了算了。”你喃喃，在纸上涂抹印象中的球场。
还剩五分钟。
“兔子！兔子！”恍惚中她听见楼下的田径场上有人喊。什么嘛，学校里哪来的兔子——好像真的有可能。不由自主往窗台方向更凑了凑，装作托腮望天的悠闲模样，操控余光同鱼线一般要往下掉——什么都看不到。
“裤子！裤子！”右耳也跟着竖起后就听得更清楚些。
你的大脑可能真的中了高级病毒，对着云团深情凝视几秒钟竟然冒出“风好像蛮大，所以裤子从教师宿舍吹过来也有可能诶”这种的感叹。
你在听不清是“裤子”还是“兔子”的纠结中发呆，注意到这个的大概也只有自己了，虽然是很无厘头的有趣。
玻璃被人轻轻点了点。
从后座冒出来的两根手指比着“耶”，还模仿兔耳朵弯了弯。
你忍住快从咧开的嘴角泄出的笑，转头扑在草稿纸上，终于集中注意力看明白自己刚刚都胡乱画了些什么。
什么啊……画的是坚治吗？
虽然是抽象版。
出大事了。
你开始回忆——最近，冲他笑的频率好像是太高了些，居然还有看着他发呆却意外对上眼神的时候！
这下真完蛋了，你全身皮肤都紧张地蜷起来。
不合时宜地，你触摸到一些□□的……情感。
叹气后接着叹气，你看晚霞从粉红色变成渐变，看到风都停下来，总是糊脸的发丝也安静垂在耳边。
同往常一样和二口一起去体育馆，你举着书假装认真，精神却是一片乱麻。两个人没有半个字的交流，只是一个挨着另一个的肩走在路上，校园里今年最后的花肆意开着。
有点想去牵他的手，又强迫自己转换注意力。
——
自主训练。
自从约好和乌野的训练赛之后，二口坚治就像上了发条一样，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排球。
他不否认自己在对整支队伍的信心之外还有紧张——他觉得这不是因为乌野很强，看了那两场和青城、白鸟泽的比赛，没人会觉得他们还是「飞不起来的乌鸦」——大概只是因为他个人擅自，将乌野放在了「宿敌」的位置上，油然而生一种快活的紧张感。
不过他觉得青根大概也那么想。
伊达的铁壁击溃过乌野的主攻手，也被乌鸦以牙还牙地破坏过；看黄金川传来的消息，对面的二传已经去「JAPAN」了啊，真的很强……
他在全身兴奋的颤栗中露出反派一样的笑。
那就让点满攻击力的乌野来试试伊达的新铁壁吧，到底能拦下多汹涌多狂乱的进攻——毕竟，还有明天的IH、明年的春高，要把一切武器都提前打磨锋利才行。
“那不就说明了白鸟泽不是无敌的吗？这是好事哦坚治，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伊达工会去全国。”她主动谈起春高胜者的时候不多，说话时却和平时不一样，执拗地盯住他眼睛。
“大家，都像没有明天一样练习了，坚治也是，真的实际地学习了主将要怎么为彼此而努力，所以能做到的。”说这段话的时候，她刚为三年级前辈们的引退痛哭了一场，眼眶还红着，哭嗝还止不住，攥着他的袖口在圆阵里努力把话说流畅。
“我从小都觉得，排球超级帅，打排球超级帅——！”今天也是，走在路上突然说了这串宣言。
“就算紧张也别忘记怎么走路。”二口坚治托住她下巴把接下来的絮叨都物理掐断：“别比我更像个主将。”
“……哦——那坚治把队长给我当？”
“……是要动手吗？”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