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刘挽给每人买了一串小糖葫芦。三颗山楂裹着细密黏腻的糖浆，亮晶晶的。
姜窈见无人注意，落下口罩，轻尝了一口。
很甜。
她将糖葫芦送到唇边的时候，衣袖沿着小臂垂下，露出手腕上细细的链子，映着江边的灯光与水光，令人目眩神迷。
“等会儿焰火大会开始，我要许愿窈窈新剧大火。”刘挽双手合十，做祈祷状，“说实话，我已经一年多没有涨过工资了。”
姜窈闻言一笑：“这次一定。”
刘挽：“你那么笃定？上部戏你是被骂上热搜的。”
姜窈当然笃定。她接戏，一方面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但这部戏真的到手时，她就算过这部戏的发展走势。
“你瞧着呗。”姜窈语气轻松，把竹签上最后一颗山楂球咬下来。
这一颗山楂里的果核被掏空，塞进去了煮好的甜糯米，一口下去，外面脆甜，里面糯叽叽，幸福感爆棚。
这一口惊艳的感觉仿佛一个彩蛋，她心情更加轻松。
南瓜粥乖乖地趴在猫包里，由小璇背着。看到她们手里的糖葫芦，恨不得流了一猫包的口水。
姜窈想了想，又折回刚刚的糖葫芦小店，订了四十几份，打算回去了冻冰箱，然后给《仙骨》剧组送过去，就当是小礼物了。
她叮嘱老板帮她留好，她晚点儿过来取。
这是大客户，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好的好的，一定给您留好！”
几人正在悠闲漫步的时候，忽然传来扑通的水花声。
人群诧异地回望，见到江面上还在扑腾的那个影子，脸色都微变。
“有人落水了？”刘挽有些诧异。
姜窈站在岸边往下看，最低处的河岸不设栏杆，方便人在江边玩水。江上树立的“珍爱生命”牌子，但没有太多人在乎。
今天花城江有大活动，现场配备了安保。见已经有一名救生员跳了下去，姜窈放下心来。
那一片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救生员已经下去，其他人便也不再动，只紧张地盯着水面，犹豫着是否应该拨打救护车。
落水的那个小女孩大约四五岁，身体很轻，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原本足够拉她上岸，更何况，此时的江水并不湍急。
但偏偏小女孩的身子却一再下沉，甚至拖着旁边的成年人一起咕嘟咕嘟往水里沉去。
岸边人声鼎沸，其他人也看出不对，又有一名男人脱了上衣，跳了下去。
姜窈眯了眯眼，开了天目。
她看到小女孩所处的水面，有一处鬼气铸成的漩涡。
是水鬼。
姜窈走到人群后面，手指一动，一根蓝色的灵力线便射出，缠住了小女孩的身体。
她不动声色，似乎只是在看热闹，但隐于人群中的手指却在轻轻做着拉扯的动作，没有任何人发觉。
蓝色的丝线上附着着大量的灵力，轻而易举地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姜窈细细的手指一勾，便能让那小女孩的身子逐渐远离鬼气漩涡中心。
渐渐，一旁两个成年人也能使得上力了，他们两个合力把小女孩给拉了上来。
旁边，小女孩的母亲千恩万谢。
姜窈松了一口气，收回了手指上的灵力线。
殊不知，人群中，靳贺游正看着她。
他刚刚一眼看出江面上的漩涡，知道这恐怕是刚刚天台上那名鬼界长老的开胃菜。
他也是鬼界的人，此时选择作壁上观。
但下一秒，他就看到了飞出去的蓝色灵力线。
顺着灵力线的方向，他低头，余光一瞟，很轻易地看见了那隐藏在人群之中，实则正在不断作法的天师小姐。
靳贺游的目光从她的手指往上移到她的脸，怔了半秒。
一身洁白如雪的汉服，衬出皎洁的肤色，脸上表情十分镇定，想来是没有把这作怪的鬼放在眼里。
很美很飒。
小孩被救上来，靳贺游看到姜窈收了右手，又用左手轻轻揉了揉右手发红的食指，想来是被灵力线箍得痛了，口罩上沿露出的皮肤微皱，倒像是有点娇气的样子。
但她没打算在此停留，云淡风轻地转过身，默默地准备离开，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架势。
靳贺游觉得有趣。以往见过的天师已经很多，特别是从前修真界围剿鬼界那一次，出动了近乎三百名在鬼界也叫得出名字的天师。
在大战中，天师和鬼基本算是消耗品。那些人在靳贺游看来都是一样的。他也是在今天，看到了这位天师小姐的小动作和微表情。觉得...和其他天师不太一样。
甚至于，有点可爱。
他不打算让姜窈发现他，转身欲走，忽然意识到江面上变动，下一秒，小孩和那两个成年男人，重新被拖了回去。
姜窈猛地回头，手中的灵力线在下一瞬间便重新展开，但紧接着，她，和小璇包里的南瓜粥，一起进入了这只水鬼的鬼蜮。
靳贺游看着面前忽然改变的景色，暗暗无奈。
鬼在展开鬼蜮的时候，为了借势，有时候会把身边的鬼也一同拉进去。不过鬼们并不是那么心齐，所以这一招有风险。
大约是那名鬼界长老发现了姜窈的实力不凡，所以干脆选择把鬼王也拉了进去，以为鬼王会帮助他。
叮，鬼界鬼王已经加入群聊。
可是，靳贺游一开始就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鬼界鬼王选择将该群聊设置为免打扰。
“靳贺游！你是王，难不成你还打算旁观？这女人是天师！和我一起剿灭她！”长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只有鬼能听见的传音。
靳贺游声音低沉：“谁允许你直接，叫我名字。”
“何况，你死了，对我是件好事。”
“你——”长老气急。
他是一个水鬼，游荡在以花城江为中心的附近江河湖海水系里，专门收那些落水而死的人为食。
它创造出来的鬼蜮很宽阔，大部分与花城江水重合，小部分蔓延至岸上。水鬼四肢很长，身子笼在鬼蜮上方，像个大蜘蛛一样趴着。
它俯瞰着下方的姜窈，还有那只碍事的橘猫。
就在这时，姜窈忽然睁开眼睛。
“你们这些鬼一个个都喜欢俯视别人吗？”她笑了，“但我不喜欢。”
下一秒，一道灵力射出，将倒挂在上方的长老打了下来，pia叽一声。
水鬼长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薅了下来，摔了个头晕眼花。
它：？？
脚边的橘猫喵了一声，姜窈向前走了几步，汉服裙摆施施然。在摔蒙了的长老面前停下。
“啊。是个河童。”姜窈嫌弃地说。
绿色皮肤，像个青蛙。尖尖的像鱼一样的嘴巴。当然全身上下最显眼的，是它的地中海发型。
“啊！！！”被看到真面目，水鬼长老一度崩溃。
姜窈轻轻淡淡的声音传到不远处的靳贺游耳中，让他禁不住一笑。
“我要杀了你！！”水鬼长老看着姜窈的面容，放在三界哪一处都是大美人，越看越觉得自惭形秽，手中举起一团黏黏的江水团，想朝姜窈打过来。
姜窈侧身，轻飘飘地闪过。紧接着，灵力线缠住了水鬼的手腕。
水鬼心中一松，好机会！它身上涌出一层粘液，将灵力线吸了进去。
姜窈切断了灵力线，淡定地看着水鬼。
水鬼笑了一声：“哈。你今天就死在这里吧。一个天师的灵气，足够我吸收两个月了。”
姜窈佁然不动。但目光已经充斥着怜悯。
水鬼一愣，忽然发现，皮肤下捆着的灵力线并没有被压制。它刚刚的动作，反而是自己把灵力线从皮肤外给吸附到了皮肤内，此刻，灵力线已经开始在他体内游走起来。
姜窈看着他，目光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你的长相让我想起之前我某位女同学找的河童老公。不好意思，看到你的脸，我想顺便给你结个扎。”
靳贺游唇边的笑意僵住了。
水鬼身上，灵力线往某不可言说的方向溜去。
他大惊，一双眼睛快要瞪出来。
这天师，尼玛的比鬼还恐怖！！
“嘶！”他弯了腰。
“哎呦！”他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草！”他的手移到了某不可言说的部位。
紧接着，河童，啊不水鬼，栽倒在地，疼的直打滚。
他的声音已然带着哭腔，咒骂道：“你这个黑了心的天师！你的心真是要多脏有多脏，你怎么能打鬼的下半身的主意！！”
这回，换姜窈俯视着地上辗转腾挪的水鬼。
“心黑吗，我倒不觉得，只是打蛇打七寸——”姜窈面无表情，“对付河童，可能要打第三条腿。”
她往前又进一步，看着水鬼：“这玩意儿绑久了，可能真的会失去功能，所以我劝你赶紧把那三个人放了。”
水鬼愤怒，但痛得流泪。
僵持了五秒。
姜窈默默收紧了灵力线。
水鬼这次连说话的劲都没了，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气声，再次求助：“靳，靳he...”
“进哪？进什么河？这里是花城江！”姜窈没耐心了，又收了一点力道。
水鬼：“......放，放。”
姜窈眉开眼笑：“这就对了。”
鬼蜮的深处，两个男人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上由水珠聚成的枷锁松开。顺着光源，两个人爬起来，把小女孩一点点往这边带。
姜窈这才放了水鬼，空留他躺在地上捂着裆哀哀哭泣。
姜窈往里走了两步，忽然看到靳贺游。
靳贺游淡灰色的眸子看过来。
姜窈一惊，随后想到，偶尔普通人会被拉入鬼蜮，是因为这些人有一定的通灵天赋，所以，靳总这是被波及到了吗？
她把他站立不动的姿势脑补成了因恐惧而僵直。
啧，有点可怜。
“靳总。”姜窈叫他的名字，上前自然地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凉，被姜窈碰到后，手指细微地一颤。
靳贺游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知道她理解错了。
但是却没有将手抽回的意图。
“我带你出去。”姜窈说着，拉着他的手往光亮的地方走。
鬼蜮与外界隔绝，很安静。靳贺游自动屏蔽了可怜水鬼的哀嚎声，他的听觉被另一种细微的动静占满。
最后他低头，意识到那细小的清脆声音来自她的脚踝。那里系着一根细细的链子，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裙裾扬起，铃铛碰撞，她穿着丝绸软底鞋，有点像芭蕾舞鞋的款式，露出莹白的脚踝和小腿。
靳贺游一怔，移开了视线。
“靳总，你今天看到我的小秘密了。我这个人的身份，不太一般。说出来可能会让你困扰，所以我就不说了。”他听到走在前面的女人细细地嘱咐。
“要帮我保密啊，靳总。今天可是我救你出来的。”姜窈继续说。
叮当叮当。
这声音在吵闹的江边和人群中，细微到完全听不到。但是换了这鬼蜮，就变得明显起来。
路过躺在地上的水鬼，姜窈一记灵力，抹了它的脖子。
鲜血泵出，有一些溅在姜窈的脸上和裙子上。
旁边的小猫蹦了一下，十分欢脱。
靳贺游看着她束起的发髻，头发乌黑光泽。他低低说：“我记住了。”
她带他走出了鬼蜮。穿过一片黑暗，回到了热闹的江边。
人声鼎沸的声音一瞬间回到了靳贺游的耳畔，他和姜窈一起坐在江边的某个椅子上。姜窈还握着他的手。
下一秒，焰火大会预定的时间到了，船上第一丛绚丽的焰火“蹭”地一下窜上了天，在最高处绽放出华丽的颜色，点亮了半边天幕。
靳贺游能从她的眸子里看到冲天的焰火美景。
还能看到她半边脸上，还沾着刚刚水鬼溅出来的血，让她的面容显得妖冶。
只有鬼与天师能看到的一片红艳，像是共同保守的某个秘而不宣的故事。
靳贺游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姜窈笑吟吟地注视着他，朱唇轻启：
“靳总。”
“保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