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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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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平面上闪过一丝局促。

众人皆循声看去,许阆就站在一群人当中最不起眼的地方,拢着袖子,已经蓄上了胡须,这样的年岁,也不过是个度支都令史的职位,姓许,想来郡望是南阳许氏。

许阆利落地朝李徽仪躬身作礼,“臣度支都令史许阆,见过陛下,太后殿下。”

事情逐渐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演变。

明明今日只是在城门处送赵谓去关中,却撞上了述职晚来的孟郁,捅出了偏头关的军饷问题和柔然敌情问题,郑平想分别用五兵左丞邓开济和调取关中的账本来为自己脱罪,却没想到度支今天有人在场。

李徽仪的眉心蹙得更近,她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郑平,又转头看向许阆:“度支曹的都令史?”

许阆没吭声。

“讲,什么叫做关中的账本,向来是烂账?”

她冰冷的语气与正月的寒风吹在一起,让人更摸不清当中的意思。

沈著看了她一眼,心下有了谋算。

看来李徽仪是想今日借机将这个口子撕开,光明正大地下旨给赵谓,让他查关中的侵田之事和账本问题了。

许阆往前挪了一步,说:“按照孟将军方才说的,建元七年本该向晋北提供军饷的关中大旱,当年关中递上来的劄子也是这般说,却无人追问过真伪,臣当时也以为是这般,建元八年,关中递上来的账本是获粮三百万石,分别拨调给晋北、陇西一百四十万石和一百零二万石,其余应上缴给内廷,共计五十八万石,但臣去查上缴粮食时,发现仓廪里的是五十六万石,本以为是运转时损耗,这不查不要紧,一查竟发现当中有将近十万石都是沙子,而孟将军说建元八年拨给偏头关的军饷算上霉米也只有五万石,窃以为,实际发到晋北、陇西各个关隘的军饷并没有那么多。”

“你纯粹胡然!”柳京说话的时候,唇上的胡须都在颤抖,“且不说你一个度支都令史有没有权力去查官仓里的粮食,既然有这回事,为什么不早早报上来,要拖到今天才说?”

这件事要是再这么发酵下来,那关中的账册便是非查不可了。

“接着说。”太原王声调冷冷的。

对他而言,这不仅关乎到晋北的军粮问题,甚至对自己以后的经营,也是一石二鸟的作用。

一边的郑平不住地擦着冷汗。

“臣作为度支都令史,职责便是稽查各州上来地账目,但关中的账目实在蹊跷,臣本想着将往年的账目调出来,但五兵给的回复是之前军饷调拨的账本都付之一炬了,臣特意向吏部告了假,一路到了关中,问询过当地农民后才知晓,建元七年,关中根本没有过大旱,近几年甚至税的比往年多了,臣也是到了关中,才知道这关中作为我大魏粮仓,竟然也有公田和私田之分。而去年的账,在对的时候,也是一塌糊涂。”

许阆说得有条不紊,就差把有人图谋不轨几个字直接说出来了。

柳京一时语塞,只对着许阆说出来个“你”字。

他停顿的这一下,周围没有其他人吭声,甚至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沈著轻轻偏移视线,面上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在看到柳京愈来愈沉的脸色后,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下,但是没有人发现。

“至于为何今日才说,一来是因为臣在对账查账的时候屡屡受阻,不敢直接上报,其二是因为臣实在不忍看孟将军千里迢迢来到洛阳,却被奸人诬陷,无功而返,臣不想戍守边关的将士对陛下,对殿下寒心。”许阆脊背挺得很直,语调铿锵,不曾有一分犹豫。

王琮之转头看向许阆,“为什么不敢上报?度支与五兵一样,都是我大魏得命脉,你是度支的都令史,有什么不敢说的?”

许阆朝着王琮之的方向稍稍欠身:“下官当然知晓王令君您秉公无私,但您朝乾夕惕,不一定每封到了尚书台的劄子都能过您的眼,是以臣未敢上书直陈。”

这便是说问题出在了下面。

若是有人想做文章,一样可以说是王琮之用人不当,御下无能。

只是今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在这上面,比起尚书令,现在这位中书令的处境,才算是岌岌可危。

但李徽仪的关注点是在他的后半句上,她垂了垂眼反问:“许阆,谁教你说得方才那些话?谁教你说得让天下将士寒心?”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这都是拿捏住了她的痛点。

但知晓当时内情的人,除了周望津还有谁?现在的许阆也不过是个度支都令史,更遑论建元五年的他,这些话能直接从他口中说出,李徽仪显然是不相信的。

但直觉告诉她,不会是周望津,自己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他心中,不会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那会是谁?

她又将眼光转向沈著,但人只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许阆面色无异,说:“没有人教臣,臣幼年时南阳发生战乱,臣被我大魏将士所护,侥幸捡回一条命来,故最看不得戍守在苦寒之地的将士受难。”

他回答的顺畅,加上前些年的时候,大魏还未曾统一天下,南阳是交战前线,这么说也并无道理。

沈著在冷眼旁观,瞧着时机差不多了,于是添了一把火:“陛下、殿下,方才许都令史说到关中的私田一事,倒是叫臣想起建元八年的一桩事。”

李徽仪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也知道今日的事情既然闹开了,就绝不会这么容易便能收场的。

沈著抿了抿唇,眸光对向此时早已汗流浃背的郑平,“建元八年,先帝收了郑翰将军的兵权后,当时还是五兵右丞的郑尚书许我终南山下的大块良田,希望我能对他‘高抬贵手’,臣推辞不下,只能暂时收下,又一并与案卷呈给了先帝,不知都令史在关中时可有留意过?”

郑平闻言,一时惊骇,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但回想一下,沈著当时的确是收下了,有没有给先帝在场的谁也说不清,毕竟,死无对证。

许阆迟疑了下,说:“终南山那块地方,下官倒是未曾去过。”

沈著等的就是他这句,没有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立刻开口:“殿下,既是如此,臣以为,所谓的关中大旱、度支对不上账,是不是都与关中的公田不明有关?”

李徽仪冷笑一声,“吾倒是不知道,这郑尚书的本事竟然这么大,人在洛阳,手还能插到关中,”她说着狠狠一拂袖,“那便查,度支左丞一职尚且空缺,擢许阆为度支左丞,即日起赴关中,辅佐秦王查案,至于郑平,暂时削去五兵尚书一职,羁押都官曹,五兵曹之事,暂由右丞邓开济主持。”

赵谕在一旁沉默良久,此时也道:“一切按太后的意思办。”

太原王与周望津顺水推舟,率先颔首,“是。”

其余朝臣左顾右盼后,陆续行礼应答。

许阆领命的时候特意多看了沈著一眼,沈著与他相视一下,轻轻颔首。

沈著并没有与李徽仪和赵谕一起回宫,而是回了自己的府邸,毕竟他还有人要见。

他刚回府中换了衣服,那人便到了。

是许阆。

门口和府中洒扫的人是李徽仪的眼线不错,但沈著毕竟在洛阳经营了这么久,近身服侍的还是他的心腹。

这位度支都令史他之前还是见太傅在茶楼里见过的,遂没有多问,只是给两人都添上茶水,便退了下去。

许阆坐在客座上,没有碰桌案上的茶水,先抬头问沈著:“太傅当时叫下官将这些事情压住,难道是为了等今日?”

沈著笑了笑,却没有看他,“我又不是神佛,怎么会知道今天孟郁会在宣阳门处说这些话,怎么会知晓还能扯到度支上,当时叫你压住不过是想等查得再详细些了再说,既然今日能将他一军,那便果断出手,也好给你更大的职权,去光明正大地查这件事。”

许阆这才捂上盛着茶水的瓷盏,问:“那太傅如何笃定太后殿下一定会查这件事?”

沈著撂着眼皮子吹了吹茶水的浮沫,屈起两根手指在面前的桌案上轻轻敲了一下,回答了他:“那你说殿下为何要将先帝长子封作秦王?”

只是一句简单的反问,就已经回答了许阆。

“那您教我的那句‘天下将士寒心’呢?”

许阆不明白,为何提到这里的时候,太后会立刻变脸。

沈著只是看了他一眼,他便意识到是自己多问了。

之前他尚且是度支的一个小小主事,彼时的沈著,虽然没有现在这么煊赫,但也是内朝新贵,是他平日里接触不到的人物,但也不知道是瞧上他哪里,竟然进言让先帝提拔他,他才到了今天度支都令史的位置。

不到两年,便往上又升了一级,成了左丞,这件事做成后,自己在太后面前也算是留了名字了。

沈著敛下眸光,轻轻扬了扬唇:“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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