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查到底
云书月的目光是给邱城主看的，话却是说给那突然出现的莫循之听的。
邱城主面带急色，不知如何是好。
一边是自己花重金请来的四象派掌门弟子莫循之，抓鬼驱魔无数；一边是天机门万事榜赫赫有名的云书月女侠，解了阳城蛊毒蔓延之难。
无论哪一个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存在。
况且他家小儿尚未定性，不知是鬼上身还是吓病了，他也不知该如何抉择。
眼看着云书月带来的言散手已经搭在剑柄上，莫循之也解下了背着身后的长剑。
二人势成水火，他偏帮谁都不好的时候，忽然凌空一句话解了他的围。
只见云书月带来的莫祁，站在剑拔弩张的二人中间，虽是脸色有些苍白，眉眼低垂，但那一句话如惊雷般敲醒众人。
“我有个问题，这门咱是非走不可吗？”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经过主家同意，咱能翻墙进去？”
邱城主面露喜色，连连点头，“这位莫公子说得有理，三位可以翻墙进入小儿内院！”
虽说有言散在，但云书月倒也没那么想与这位四象派莫循之道长动手。她深思片刻，最后看向了言散，“你觉得如何？”
言散抬眼看了一下院墙高度，远没有昨夜的闹鬼宅院的高，径直点头，“若是城主同意，未尝不可。”
邱城主此时像个点头娃娃一样，“同意，我太同意了！”
不仅连声答应，他甚至还叫随从让开，贴心地为三人提供一个方便翻越的位置。
还是昨夜言散将人捞出闹鬼宅院的姿势，左手一提，右手一抱，转眼间三人就落入了邱小公子的宅院里。
而宅院外的邱城主正高呼着：“高人倒是把我也带进去啊！”
云书月正回身看向墙的那边，却又被身后落下的一道黑影惊得再次回头。
只见莫循之松开提着邱城主衣领的右手，朝邱城主微微躬身道歉，“事急从权，在下得罪了。”
邱城主抬手擦了擦额上虚汗，讪笑道：“老夫年岁已大，还请道长言明再做，莫要吓老夫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厢房内传来了鬼吼鬼叫的声音，吓得几人一怔。
云书月骇然道：“这是，邱小公子？”
未等邱城主回答，厢房的门砰的一下被踹开，鬼吼鬼叫的声音伴随着黑影同时出现在几人面前。
原来这道黑影正是被传失心疯的邱小公子。
只见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在寒风中敞露着大半个胸口，脸色如同早饭时的莫祁一般煞白。
邱小公子原先只是在廊下疾跑吼叫，却不知为何，突然朝着云书月而来。
云书月一惊，连忙往言散身后躲。
言散将云书月护在身后，手刚搭上剑柄却又觉得不妥，索性一个闪身，以柄为剑，先击邱小公子双手，再踢他小腿。
不过三五下，邱小公子就被击得瘫身在地，直喘粗气。
只是已经这样，他的目光还依旧往云书月的方向探，嘴里喃喃道：“神仙姐姐，神仙姐姐……”
莫循之符箓夹于双指之间，嘴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一个甩手，符箓稳稳地贴在了邱小公子的额头之上。
而与此同时，邱小公子也从躁动变得安静。
邱城主面有戚戚之色，目光在云书月和莫循之身上犹疑，“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二位可有办法？”
云书月的目光此时却落在了莫祁脸上，早饭时的他脸色煞白，此时似乎因为安神丹的药效变得红润起来，也精神了不少。
她朝莫祁摊开手，“早上给你的药，给我。”
莫祁从衣袖中掏出瓷瓶放在云书月手上，念念不舍道：“我才吃了一颗！”
云书月侧目，没好气回应：“回去再给你一瓶。”
说完，她将手中的安神丹放在邱城主手上，“这是与我一同解蛊的华神医研制的，有安神之效。现下得让令郎平静下来，我们才能知道那夜发生过什么。”
邱城主心领神会，抬手召来邱小公子的贴身小厮，将药瓶给他。
小厮接下药瓶，扶着瘫倒在地的邱小公子回了房，不多会儿就出来禀报，说是邱小公子已经服下药丸。
——
等在药丸起效的同时，邱城主将几人请到了小院的会客厅中，说起邱小公子从闹鬼宅院回来后的事。
那是五日前，邱小公子一位与他交好的同窗生辰。他特地带着重礼上门庆贺，推杯换盏间，不知是谁提出了要到那文竹街小院一探究竟。
而都是半大的小子，正是血气方刚要脸的时候，加之酒精的作用和那街知巷闻话本的渲染，这五人倒真的一同去了那闹鬼小院寻求良缘。
结果不知怎么的，其他四人顶着月色就跑了回家，他们的父兄连夜就找到了邱城主，说是邱小公子在那院子里不见了。
邱城主也怕鬼，但那邱小公子毕竟是他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儿子，只能带着一众家丁，找来了附近所有的道士和尚，打算硬闯那不祥宅院。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数十人去到宅院门口时，邱小公子正躺在正门处，一身的衣裳全都染了血色，但人又没有受伤，怎么叫也叫不醒。
邱城主只能命人将小儿子抬回去，结果回家之后倒是醒了，就是一直鬼哭狼嚎的。大夫也找过了，神婆也找过了，就是不能让小儿子恢复神志，于是只能重金悬赏了。
莫循之也点头，“邱小公子的血衣我曾见过，虽不是真血，却是如血一样的暗红，因为不祥，已经做法烧了。”
“烧了？”云书月惊愕，但也无济于事，毕竟谁也无法将一堆尘灰变回一套衣裳。
虽说邱小公子没有，但同样境况的又不止他一个。
她视线越过言散，看向若有所思的莫祁，“你昨夜的衣裳还在吗？”
莫祁朝她点头，云书月也颔首回应。
就在这时，小厮禀报，小少爷自己揭开莫道长的符箓后，神色如常，没有发疯，也没有疾跑鬼叫，只是嘴里叫嚷着要找神仙姐姐。
小厮才说完，就见邱小公子站在了会客厅门前，还特意拢了拢衣衫，才缓步入内。
邱小公子先是走到邱城主门前作揖，深深鞠躬，“这些日子劳父亲担忧，是儿的不是，还请父亲原谅。”
邱城主老泪纵横，赶忙抬手扶起儿子，“真是多亏云老板的药啊，见你如常便好，如常便好啊！”
只是云书月还是泼了父子俩一盆冷水，“二位，事情尚不算真正解决。无论是那宅子里有鬼，还是有些别的什么，终究是要寻得源头才是。”
这文竹街的闹鬼宅院已有两年之久，一直不得解决，到底是无法解决还是不想解决，云书月尚未可知。
但她作为一个在商言商的投资者，绝不允许自己名下的宅院闹鬼，影响了她“云来”的招牌。
先前才差点闹得刀剑相向的二人，此刻达成了共识。
莫循之也同意云书月的说法，“这位云老板说得在理，无论是什么缘由，终归是要以绝后患。”
邱城主见儿子才好，生怕再提及那夜的事情又会让他发疯，正想要怎么拒绝。
邱小公子却无畏道：“神仙姐姐想知道些什么，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书月顶着言散和莫祁这二人玩味的审视，讪笑道：“邱小公子不必如此，唤我云老板便好。”
邱小公子乖巧回应：“好的，神仙姐姐，你想知道些什么？”
云书月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住自己的微笑，“那夜的事，你还记得些什么？”
邱小公子回答：“说实话，那夜在裴家着实没少喝，只记得我们行至假山边，有一白衣仙女姐姐凌空飘过，留下一绣有合欢花的手帕，我还特地收好。待我们去追寻时，却失了来路。
尔后听到了鼓乐声，便想着仙女姐姐是不是在玩乐，便寻声而往。只是舞台空空如也，还臭不可闻，但乐声却没停下，还伴随着歌声。
他们几人慌不择路，但舞台那处院子的拱门甚小，推让之间，我头撞到了拱门上便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就是方才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赶忙问道：“爹，你可曾见过我身上有合欢花手帕？”
邱城主一副晦气模样，连忙摆手，“什么合欢花手帕，你一身的一副全染成一片暗红，哪有什么手帕在身上！”
云书月摸着下巴在思索，她总觉得邱小公子的路线与她和莫祁的路线极其相似。
莫循之问道：“邱公子可还记得那仙女姐姐的模样？见时是否觉得有不舒服的地方？”
邱小公子矢口否认：“仙女姐姐高洁清冷，举手投足间伴随着悦耳银铃，怎会有不舒服的地方！”
云书月猛然抬头，“铃铛声，丝帕，酸臭味，拱门，我想或许答案就在眼前。”
莫循之虽是性子清冷，但还是说道：“愿闻其详。”
云书月笑而不答，转而问起邱小公子，“心病还需心药医，不知邱小公子可有兴致故地重游？”
邱小公子左右为难，看向邱城主，只见父亲不住摇头，阻止自己的摇摆不定。
他微微低头，拒绝道：“在下身体尚未痊愈，唯恐无法同行。还请云老板探求之后，告诉我宅内可有仙女姐姐。”
云书月见状，也没有继续劝说，而是看向莫循之，“不知莫道长可有兴趣一同前往那鬼宅探寻真相？”
莫循之面色不改，一口答应：“当然，何时？”
云书月巧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夜如何？可要留多些时间给莫道长安排琐事？”
莫循之神色一正，沉声道：“不必，不过区区一座鬼宅，不必大动干戈，今夜便今夜。”
云书月勾唇一笑，“如此甚好，今夜亥时，文竹街梨花巷十六号，恭候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