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自摆乌龙
一个是身穿便服的谢鑫燃，而另一位，则是一身黑衣，气质与鸦青极其相似，长得同样不打眼的男子。
云书月认得他，是陛下留下保护谢鑫燃的“海东青”霁青。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近期名声在外的谢鑫燃身上，忽略了他身旁还有一人。
而被众人忽略的霁青从衣袖中掏出圣旨，对着站在上首的万俟怀略发问，“天机门门主万俟怀略听命，圣上有旨，尔等还不赶紧跪下听旨！”
云书月对着此情此景恍然大悟，想通了困扰他许久之事。
合着这万俟怀略，还是个“双面间谍”！
众人一看手拿圣旨的霁青，霎时全场鸦雀无声，齐齐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机门门主万俟怀略十数年耕耘，受命为朕煅制火器，不吃辛苦，劳苦功高。朕听闻已有小成，宣万俟怀略携火器入都城，入宫禀报成果。钦此。”
宣完，霁青双手将圣旨一收，递给了万俟怀略。
万俟怀略重重一拜，接过霁青手上的圣旨，高呼：“在下定当遵从圣意，早日进京。”
众人起身，从原本的慌乱，到宣旨后的一秒，顿时变得与有荣焉，还有心情相互恭维着。
连方才被弃如敝履的万俟怀略，现在也被团团围住，迫不得已地应酬着各方。
云书月以为霁青抬脚缓步，准备离开，操纵着因为脖子受伤而不便的身体，让出了一条道。
却不曾想，霁青停在了她的面前，还从怀里掏出一封用腊印封好的信。
“此信随圣意而来，还请云老板私下看。”
云书月不明所以地接过信，还试图仰头借光，偷看信的内容。
只是才微微仰起，就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言散一个箭步走到她身侧，托着她的脑袋，不让她乱动扯到伤口，才以两人都听得到的低沉声音，喃喃一句。
“那时候在细柳庄，你应该也是同样的感觉吧。”
云书月还没想明白言散话中的含义，就察觉到贴在后脑勺的温热一空。
她转身一看，原来是万剑门江家小姐江念白靠近，看着二人的举动，笑得有些玩味，“云姐姐，你觉得我，言师兄如何？”
而原本站在她身侧的言散，已经到了谢鑫燃身边，二人埋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才巧笑回应江念白的话，“江小姐，言散恐怕不是他的真名吧？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告诉你我的想法，可好？”
江念白年岁不大，估摸着比童婠然还小些，加上一直养在万剑门，自然是算不过云书月。
只是她扁嘴摇头，“不可以，娘亲不让，说了爹爹会揍我的！”
云书月见状，扑哧一笑，“我一个生意人从不做亏本买卖，那我可不能告诉你！”
江念白还试图用别的法子挖云书月口中的答案，而对云书月提出的问题，保持着一个严防死守的态度。
云书月无奈道：“江小姐，我问的你都回答不了，那我该如何能回答你的问题？”
就在二人有来有往之间，灵堂内突然爆发出一阵争吵。
云书月缓慢转身一看，彼时还留在灵堂的十几人，目光齐聚在霸刀派童掌门，和他的女儿童婠然身上。
童掌门黢黑的脸此时涨得通红，大概是被童婠然气的。
他叉着腰，指着童婠然怒骂：“老子我生你养你这么大，养得如花似玉的，不是让你嫁给一个死人的！”
童婠然一脸倔强，指着堂上万俟君望的灵位，“我不，我就要嫁给他！”
万俟怀略眼看着气氛不对，将还在灵堂的其他人都“请”了出去，包括特意前来的谢鑫燃和霁青。
独留知道内情的几人。
——
童掌门也觉得被人看他霸刀派的笑话不好，双手胸前一交叉，一屁股坐在了灵堂左侧的太师椅上。
而童婠然由云书月和江念白一左一右扶着，坐在了右侧。
眼看着灵堂的门关上，两父女压制已久的争吵，才算是正式爆发。
童掌门先是向万俟怀略道歉，“万俟兄，方才的话是我气急了，没有让小万俟走得不安宁的意思，你见谅。”
随后才指着童婠然继续骂：“童婠然，你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上着赶子当寡妇！”
童婠然也不甘示弱，冷言冷语道：“你不是借议亲想与天机门关系更近一步吗？我这不是在帮你而已！”
“你！你别不知好歹！”童掌门拍案而起，“目的是为了攀上天机门吗？是爹看小万俟日后大有所为，而且长得一表人才，才想着给你寻个良处！”
云书月一愣，童掌门的想法，她虽然觉得不好，但理解。莫祁无论是从家世还是外貌来说，确实算得上优秀。
童掌门想与万俟家议亲，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还站起身来，一拍白寻青肩膀，二拍言散肩膀，还说道：“你看他们，哪个不好？都是一表人才的大小伙子！”
言散的表情被面具遮了大半，但也能从慌乱地眨眼频率，看出此刻的无措。
白寻青则在被拍肩膀的时候，脸都白了，连原本摇着折扇的手都僵坐了原处。
万俟怀略面有难色地从中调停，“童老弟，你别一点就炸，倒是听听孩子是个什么想法。”
他又转身走到童婠然面前，和善问道：“婠然，你告诉万俟伯伯，为什么非要嫁给君望？”
坐在童婠然身边的云书月，内心大呼一声：完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也没有辜负白岸芷对她的判断，真就嘴比脑子快，一股脑说出了缘由。
“这不是我爹非让我在闺阁绣花，谁要如此女儿家做派，远没有行走江湖来得快意潇洒！万俟君望死了正好，我嫁他我爹就管不着我了，不影响我行走江湖！”
说完，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立马捂住嘴，无措地目光不停在童掌门和万俟怀略脸上扫荡着。
童掌门听了童婠然的原因，气得连坐着的太师椅把手都拍断了。
万俟怀略背着手站在原地，面上的神情好似吃了一百只苍蝇一般难看，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幸好有江吞海在，缓和了二人尴尬的气氛。
“小姑娘快人快语，没想那么多。这话虽说得不好听，但终归事出有因。”
童掌门强压下怒火，起身朝着万俟怀略双手抱拳，以示歉意，“万俟兄，既是如此，作罢算了。”
万俟怀略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只是还没等他反应，空中传来一道男声。
“既然人家不愿，那就算了吧。”
众人神色惊愕，不住转头四望，试图找出方才说话的人。不是万俟怀略，也不是白寻青或是言散，更不是江吞海。
就在此刻，原本安放在灵位之下的棺材，突然发生了阵阵摩擦声响。
只见没有盖上的棺材里，探出了一只手。转眼间，原本应该已经死透了的人，僵硬地坐了起来。
江门主一家和童掌门父女一脸诧异，随后童婠然和江念白的尖叫响彻整个天机门。
“诈尸了！”
——
万俟怀略无奈地撇了一眼疯狂扒饭吃菜的儿子，朝其他不知情的几人解释原因。
“所以为了周全此计，才让君望服药假死，顺水推舟，抓住趁机浑水摸鱼的人。我没怀疑你们，就是怕知道的人太多，泄露风声。”
解释完前情，他才饶有兴致地看向童婠然，“既然君望没死，那婠然意下如何？”
此话吓得本就满嘴饭菜的莫祁，喷了一桌，愕然道：“爹，人家童小姐不愿，何必委曲求全？”
童婠然皱着眉，观察醒来后的万俟君望，从某种意义来说，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只是她显然对万俟君望观感不佳，盯着他，反问道：“大有所为？一表人才？”
云书月撞了一下身边的言散，给他递了个“让莫祁闭嘴”的指示。
正准备站起身反驳的莫祁，被言散一把按住肩膀，让他强行坐回到凳子上。
原本试图辩驳却还没站稳的莫祁，猛的一下被按回凳子上，不知所措的样子看上去傻愣愣的。
童掌门显然没有兴致研究二人的婚约，眼珠子转了又转，才恍然大悟，责怪着万俟怀略。
“万俟兄，议不议亲的两说，你知道你这计划多凶险吗？稍有不慎，别说你，就是你这儿子都得赔进去！”
江吞海展眉一笑，宽慰道：“所以这才是传闻中万俟兄守着儿子寸步不离的原因吧？”
万俟怀略点头，看向万俟君望的眼神多了一丝纠结。
江吞海猜出了他的犹豫，劝慰道：“人历事方能成长，你还能保护他一辈子不成？”
童掌门也点头道：“就是啊，我也打算让我家那丫头出去闯闯，让她以为这江湖是她想象中的那么自由！”
童婠然听后兴奋起身，雀跃问道：“爹，你说真的？君子一言？”
童掌门没好气道：“你老子我不是君子，但同样驷马难追！”
童婠然一时兴起，拉着年岁差不多，一同长起来的江念白出了门，不知说些什么体己话。
白岸芷看着女儿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你说，念白与婠然岁数相仿，让她也出去走走如何？”
江吞海先是吃惊，随后宽心一笑，“若是她想，便让她去吧。”
万俟君望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小跑到万俟怀略面前，兴致勃勃地指着自己，“爹，那我？”
万俟怀略无奈笑笑，“你自然也是可以的，不过……”
“不过”二字一出，万俟霎时垮着脸，一副失望表情。
直到从万俟怀略口中听到“得等我从都城回来后”，他才又恢复欢呼雀跃的之姿。
云书月摩挲着袖中霁青交给她的信，满脸的心事重重。若不是得“私下”看，她早就拆信了。
她抬头看了看，此时已经晚霞漫天，大抵是要宿在天机门了。
只是众人尚未离席，她也不好意思独自离开，只能坐在原地。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身影笼罩住了她，惹得她愕然抬头，还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言散眉头一皱，起身去长辈那桌请辞，带走了云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