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一章 都城已至
农历七月初一，宜祭祀、祈福、解除，忌斋醮、出火、开市。
自从那日的突袭，一行人走得越发谨慎，每路过一处城池就得进去补给，生怕因为战力不足，下次对阵落了下风。
所以原本预计六月下旬到达燕州都城，现下活生生又多走了五六日。
走得慢有好有坏，好处是云书月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写稿，顺带核对每家店的账本；坏处就是，每日几乎都是呆在马车里，十分无聊。
百无聊赖间，她重复着每日功课，半倚在车厢上伸了个懒腰，觉得耳边越发的人声鼎沸。
就在她离开母亲，来到这天祁朝一周年纪念日的当天，这个世界的商贸权力中心——都城，到了。
云书月掏出容景煦给她的房契，无妄坊28号，这就是她在这都城的落脚之处。
她从在都城为官多年的谢鑫燃口中得知，都城之大之繁华，是比有着四坊十六街的阳城，还要大上好几倍的地方。
都城街道纵横交错，经八条街，纬八条街，分出以六十四卦名称命名的六十四坊，其中皇城就占了城中心的十六坊。
而云书月居住的无妄坊，就在皇城边上，离都城的商业贸易最繁华之处，也不过一会儿脚步的时间。
就在她还在思索要在皇城弄些什么小生意时，车窗传来一阵规律的敲击声。
她打开一看，是骑马在外的言散，看向她的目光夹杂着数不清的不放心，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自从言散留书出走，到二人再次相逢，即便已经过去一个月之久，她还是不怎么跟他说话。
不是因为她还在生气，而是因为言散的不信任。
不信任她可以凭借己力保全自己，不信任看似弱小的她，也是可以保护一个人的。
二人一人在马车里，一人在马上，相互对望着，谁也不做第一个说话的人。
就在云书月长舒一口气，准备将窗关上时，言散单手把住了车窗，缓缓道：“我先回去复命，晚上来找你。”
不等她拒绝或是同意的回答，言散缰绳一甩，骑着马消失在了窗边。
待她探头出窗，最后看到的，只是言散一个已经远离了的背影。
万俟怀略身负十数车火器，自然是不能够带着火器进城。所以他与一众弟子在城门前与兵部尚书碰头后，留宿在了城外驿站。
而才进城不久，就遇到了谢鑫燃的夫人崔宜柔，带着婢女和侍从等候在街边。
云书月第一次见崔宜柔，还是在阳城过年，去知州府拜年之时。崔宜柔同是世家大族出身，举手投足尽显风雅，谈天说地却不迂腐。
而一本正经的谢鑫燃在夫人面前，可就不再是只呆头鹅，而是一个满分的望妻石。
甚至在城门迎接时，崔宜柔先走到云书月面前与她打招呼，也能引起谢鑫燃的吃醋，云书月也在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收获了谢鑫燃的一个白眼。
几人在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时，崔宜柔轻拍着云书月的手背，挽留道：“云老板，那处宅子才收拾好，况且你一个人住也不安全，不若与我们一同回谢府吧？”
云书月眼看着崔宜柔身后的谢鑫燃对她连忙挥手，戏耍之心突显。
她顺水推舟，笑道：“崔姨，若您不嫌弃，那我可是却之不恭了。”
谢鑫燃一听，原本挥着的手一顿，再挥起来之时，更用力了，还带起了一丝凉风，惹得崔宜柔瞥了他一眼。
“怎么，你不同意我留云老板？”
谢鑫燃尴尬一笑，“怎么会，怎么会，就是那宅子是圣上赐下的，云老板置之不理住我们谢府也不好吧？”
云书月本也没打算住在谢府，顺坡下马道：“崔姨，谢大人说得有理，陛下赐的宅子，我还是该去一趟的。若是崔姨想我，得空了来找我聊天便是。”
话说到这份上，崔宜柔也不好留客，留了侍从给云书月引路，这才放她离开。
——
云书月又坐上了马车，任由侍从牵着马车来到无妄坊28号。
当她再次下车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处高门阔院，只是这处宅子挂牌匾的位置还空着，等待着新主人的命名。
她从马车准备跳下，门前的小厮像是会看眼色一般，赶忙抬着矮凳放在马车一侧，让云书月顺利下车。
穿来一年，她还是第一次享受有人“开关车门”的待遇。
她背着手站在门前，还在抬头打量着门楣时。
三米有余的大门缓缓打开，由一名双鬓斑白的男子，带着二三十婢女侍从分成两列，站在门口，齐齐向她行礼。
“奴，见过云小姐！”
吓得云书月不禁心脏一抽抽，她上次见到这么大排场，还是在现代他们投资组去参观一家人工智能公司时，老板将所有员工汇集在门口迎接他们时。
她谨慎颔首，“你们忙去吧。”才见他们散开，有的去将马车往后院牵，有的继续扫地擦桌。
那个双鬓斑白的男子小跑着到云书月面前，朝她作揖，“老奴和顺，见过主家。”
他发出的声音尖细，与和洽十分相似，大抵也是宫中来的。皇帝既然要送礼，那便不会只送一半，该有的必须得配齐。
“和顺大人？”云书月饶有兴致问道，“您与和洽大人是？”
和顺扬起笑脸，“都是天子家奴，担不得主家一句大人。老奴心细，得了便宜，被圣上派来当您的暂时管家，待主家找到合心的人，老奴便回去继续当差。”
云书月心领神会，从储物袋掏出一锭银子塞进和顺手中，浅笑道：“往后还请您多多尽心，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
和顺没有推托，而是手下，低声与云书月道：“有人在书房等您，不知是不是带着陛下意思来，您该去看看。”
云书月颔首致谢，便由着和顺引路，往书房去。
都城的宅子，景致不像庐城的那般旖旎多情，看着板正对称。左边栽的是竹，右边栽的也是竹，左边有一处凉亭，那右边也有，多了一丝让强迫症舒心的庄严。
路上，和顺问道：“这处宅子还没有名字，不若主家赐名，好叫我去打个匾额。”
云书月的脚步没有停下，而是留了四个字给和顺，随后快步进了书房。
“云来一处。”
——
云书月推门而入，原以为该有人坐在太师椅上，却是空无一人。
她拐个弯，走到了书桌前，依旧是空无一人，倒是书架上的书籍被排得整整齐齐。她随手抽出一本来看，发现标题熟悉异常。
没错，就是她的“成名之作”——《霸道掌柜遇上纯情男打手（一）》。
她一连抽出了好几本，都是她百花月娘的大作，甚至还有不是她写的，但是借用了她的故事作为基调的别些书。
她不禁喃喃道：“说会玩，还是陛下会玩……”
话音刚落，她背后传来一道雌雄不辨的声音，吓得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云老板，慎言。”
云书月眼睛一眯，转身的同时，往方才的发声处，掷出手中的书，才见书桌前站着一二十出头的黑衣女子。
想来，这就是和顺口中，陛下派来的客人。
看衣着打扮一身墨黑，行事方式来无影去无踪，大抵也是个“海东青”。
那黑衣女子单手接住云书月朝她面门掷来的书，双手抱拳道：“在下‘海东青’石青，谢云老板赐教。”
云书月嘴角一勾，对面前的石青起了兴致，问道：“圣上有何话让你带给我？”
石青放下手，径直走到云书月面前，将书放在桌上，才回答道：“圣上让我随云老板左右护卫，有事寻您也由我代为通传。”
云书月见面前的人行为一板一眼，好奇道：“鸦青、霁青、石青，你们‘海东青’都是青字结尾吗？”
石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陛下只命我护您周全，解答问题，并不在此列。”
说完，她朝着书桌边大开的窗户闪身一跳，消失在了书房里。
云书月双手交叉于胸前，边摇头，边自言自语道：“真没意思，无论是鹿鸣，还是你们这群青字结尾的，都没意思。”
眼看着她从天光大亮到日落西山，在书房里寸步不离，一是为了处理买下阳城铺子的事，二则是因为收到了明鹄的来信。
上一次收到有关明鹄的消息，还是华似雪私底下跟她说的，明鹄跟花似霰有了进一步的知己关系。
而这次的，是因为明鹄说自己不知哪里惹到了花似霰，每每去到百花门，总是找不着花似霰的身影，还被花见紫阴阳。
就在她正打算落笔细问详情时，门外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惹得她手中毛笔一顿，只能停笔让人进来。
“进。”
一看，是和顺扬着笑脸，给她端了一碗面和几碟小菜进来，“天色渐暗，老奴估摸着主家该用餐了，这才不请自来。”
云书月见书桌上乱糟糟的，没有可以放下餐盘的位置，索性起身走到太师椅边上，让和顺将晚餐放在了边几上，才才向他道谢。
“多亏了您，不然待会儿我可得饿急了还无饭菜可用。”
和顺笑道：“主家赶了好久的路，该早些歇息才是。热水已经烧好，若要沐浴更衣，传唤门外婢女嘉月便是。”
说完，他顺带点燃了屋内的烛火后，才朝云书月躬身退出门外，还不忘帮她把门关上。
云书月看着面前的香菇肉丁手擀面，还配有拍黄瓜和酸萝卜几道小菜，勾出原本不太饿的她胃里的馋虫。
她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始拌面，忍着肚子里起伏的咕噜作响，待每根面条都裹满浓厚的肉酱，才开始大快朵颐。
她挑起一筷子面条，正要送入口中，就闻屋顶一阵脚步声。
正欲放下筷子，她却又转念一想，外头有石青在，有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她身。
思索间，她又挑起面条，只是面条还没送入口中，耳边阵阵金击玉碎之声响起，让她霎时没了胃口。
她无奈叹气，抬头一看，晚霞退去，天已经完全黑了。
就在低头瞬间，她突然想起今夜与某人有约，赶忙起身走到窗边，朝外头大喊。
“石青，别打了，是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