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二章 异象丛生
云书月仰头一看，一人站在屋檐，一人站在树上，剑拔弩张之势一触即发。
言散长剑紧握手中横于身前作格挡之姿，一身皮衣银甲，若不是因为银甲暗暗泛着冷光，身形几乎与夜色相容。
石青使双手短剑挡于胸前，脸上肃杀之气比手中短刃还要冷上几分。
云书月生怕他们再打起来，大喊道：“你们都给我下来！”
二人面色满是不耐，但还是乖乖翻身而下，闪身进了书房内，乖乖站在云书月面前，只是手中武器仍是紧握。
石青眯着眼扫视面前二人，目光先是停在了戴着面具的言散身上，问道：“琰三？”
随后她目光一转，盯着云书月，“你是五皇子一派？”
只是不过半秒，她旋即一副了然状，“也是，与谢鑫燃一同到都城，不足为奇。”说完，闪身出了书房。
云书月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支着脑袋看向石青离开的方向，无奈道：“他们‘海东青’，怎么神在在的？”
直到石青离开，言散才收剑回鞘，坐在了云书月身旁的另一张太师椅上，看似不动声色，但说出口的话语气不善。
“云老板好大的排场，还能让‘海东青’的副统领当护卫。”
云书月总觉得面前这人，不仅没有丝毫愧意，说话还酸溜溜的，一个没忍住，跟他抬起杠来。
“好说好说，大抵是圣上看得起我这小女子吧。倒是琰三您，回了五皇子身边，那才是大有前途。可不像先前跟着我一个小女子，受苦受累不说，还惹人非议。”
只见言散搭在边几的手紧握成拳，似乎在压制着怒气。
她才解释道：“圣上大概除了有维护之意，更多的是想看看我会与什么人勾搭上吧。”
眼见着言散紧握的拳头松了松，她才转身看向他，径直道：“说，对不起。”
言散愕然抬头，试图从云书月的脸上找出这个举动的答案，但云书月无比坦然地看着自己，大有“不说就翻脸”的预示。
他抿了抿嘴，从嘴里吐露出三个字，“对不起。”
云书月得意洋洋地点头，“嗯，我接受。现在来说说，你错哪儿了？”
言散半晌没说出话，眼看着原本热气腾腾的手擀面，已经没有了热气，卤子和面条糊成一团，他才缓缓开口。
“我没有不信你，我也知道你有你的方式自保。我真的只是不想你再以身犯险，为了我。”
说完，他察觉云书月眼神审视的意味越发强烈，即便已经相处一年，他还是看不懂那种意味，索性低头，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云书月双手交叉于胸前，嘴里啧个不停，“你说你，既然会好好说话，当时为什么不说？抬头看着我！”
直到言散缓缓抬头，眼神变了又变，从最初的怯，变成了现在的懵，她才继续。
“我要干什么，我有能力干什么，我心中有数。我不喜欢别人替我做决定，因为后果最终还是由我来承受。”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言散开始瞳孔震惊，她干脆一次性下猛药。
“你有没有想过，万剑门那事，如果有我在，说不定那穆琛就跑不了了。万一，结果是穆琛跑了，江门主重伤，那时候你有药吗？”
她的话没再继续，而是留出时间给言散自己判断。
言散重重点头，试探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现下五皇子已经找到，那药，你能给我了吗？”
云书月终是没忍住想揍人的情绪，原本用来喝水的茶杯，一下扔在了言散怀中。
“我是这个意思吗？顽石不可雕也！”
言散扑哧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得好好的小东西。
“我知道了，这次是我错了，往后不替你做决定，由你自己来。这是我答应你的龙须糖，还请东家品尝！”
云书月撇了他一眼，哼地一声夺过言散手中的东西，喜滋滋地打开。
确实是如头发丝般细腻的模样堆积而成，入口生甜，不一会儿就化在了口中，唇齿留香。
她不是没在现代吃过龙须糖，她不仅吃过，还自己做过。但别人送的，就是香。
她原本想将面前的手擀面推给言散品尝，只是一摸，才发现都冷了。
怎么能叫客人吃冷食呢？还是给她送糖的客人。
她一个猛子挣扎起身，小跑着拉开书房门，为了不让守门婢女嘉月发现言散在内，她只留一条足够探出头的缝隙。
“嘉月，我方才忙忘了，现在极饿，你帮我再安排两人份的吃食来！”
——
嘉月送来吃食极快，只是云书月没有让她入内，而是放在了门外。
云书月推门一看，吃食整整放满了两个托盘，她抬手让还在门口值守的嘉月先行离去，这才转头呼喊。
“你倒是出来搭把手啊！”
明明该是二人份的吃食，却洋洋洒洒摆满了边几。还有几道小菜放不下了，云书月见不是外人，索性全都放进了一个大碟子里。
二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若不是换了个环境，还真就与在明城那时无异。
云书月瘫坐在太师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的与还在吃饭的言散瞎扯着，“你说，这石青能信吗？”
言散手中筷子一顿，原本已经被夹起的肉丸又掉回盘中，“这个问题我建议你别问，她能听到。”
此话一出，原本揉着肚子的云书月动作一僵，用口型问道：“她真的能听到啊？”
言散将方才掉下的肉丸夹进碗里，不住点头。
云书月扯起一抹尴尬的微笑，即便她知道石青看不到，赞美（zhaobu）之言脱口而出。
“我就是试试你，石青她一看就是忠心耿耿、耿耿寸心、心挂两头、头顶三尺有神明、明辨是非、非常人所不能！”
见言散笑得无奈，她才停下口中的成语接龙，疑惑道：“你真没骗我？”
言散放下筷子，抿嘴忍笑，“我何时骗过你？”
云书月直起身子把腰一叉，宛如一只骄傲的公鸡，“那你，即便你骗我，那我也能看得出来！”
她突然动作一顿，像是想起什么，缓步走到书桌前，翻出了一个钱袋。
不是言散那夜给她的那个，那个在二人碰头的那天，云书月就已经一脸不满地扔回给言散了。
这个钱袋装着的，是那串言散让她转交给容景煦的铜钱，和她在原身身上发现的那枚铜钱。
她蹦跶的，又一屁股坐回了原处，扯开钱袋子倒出里边的东西，问起它们的去处。
“既然五皇子已经回来，那这串从丰城外别院发现的铜钱，你要不要交与五皇子呈给陛下？”
言散笑容一收，霎时变得心事重重起来，拿过那串铜板放在掌心中打量，说出口的话却与铜板无关。
“我不是回去面见五皇子了吗？我总觉得，他与先前不同了。”
云书月不明所以，手指摩挲着落单的那枚铜板，“何处不同？是只有你觉得，还是大家都觉得？”
言散此刻的目光中满是茫然，“我不敢与别人说，所以只能问问你的建议。”
他还列举了好几件事，譬如五皇子容琰然身边的影卫排序，是按照加入的时间来命名的，他叫琰三，就是第三个成为五皇子影卫的人。
但他回来之后，收到的第一个消息，不是容琰然的传唤，而是让他暂时休沐，待传唤再回来。
同样安排的，还有琰一、琰六和琰七，加上他一共四人，都是跟了容琰然五年以上的“老员工”。
他凭借身法，躲过守在容琰然身边的琰九和琰十三，见了容琰然一面，却发现容琰然虽然说话语气如同往常一般，行为举止也没有什么不妥，但就感觉很怪异。
“他，你不懂，他私底下，会叫我的真名，而不是叫我琰三。”
云书月没见过容琰然，只能胡乱猜测。
“许是他在外受到了什么惊吓，或者是生病了，所以性情大变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见言散一直愁眉深锁，于是问道：“他回来，第一件事当是面见圣上，就连圣上也没察觉出他有异常吗？”
言散回应道：“我去找了琰一，他跟了殿下足有十年之久。我从他口中得知，那日面见圣上，殿下只带了琰十三。”
他见云书月还是不解，继续解释着容景煦后宫的情况。
“陛下膝下育有六位皇子和一位公主，除了五年前意外身死的三皇子，也还有五位。加之陛下忙于政事，与皇子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云书月恍然大悟，“我懂了，除非性格转变极大，不然陛下很可能还没有你们对五皇子熟悉。那她的母亲呢？母亲对自己儿子总不能不熟吧？”
言散回应的语气比先前更丧了。
“五皇子的生母是陛下的德妃白氏，当朝白太师嫡女。为了拉拢安抚白太师，即便白氏已死八年，德妃之位悬空至今，而五皇子是在太后膝下养育至外出开府。”
云书月猛然抬头，“那太后？”
言散还是摇头，“五皇子养在太后膝下时，已经十四岁，十六岁便外出开府。两年时间，加上帝王家多薄情，哪会用真实面目待人？”
云书月明白言散话里的意思，就是现在除了他一个无名无姓的影卫，暂时还没人能判别出容琰然的异处。
她灵感一闪，想起了柳艺偷听到的话，索性将手上铜板一抛，紧接着用左手手背接住，并用右手掌心盖住答案。
“如果铜板是正面，五皇子就没有问题；如果是反面，五皇子就有问题；如果裂开了……”
言散目瞪口呆，反问道：“裂开了？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云书月无所谓耸肩，继续道：“如果铜板裂开了，那你见到的这位五皇子，就是他那政敌派来的西贝货。”
说完，她将右手打开，左手手背上的铜板正正是反面。
不仅是反面，而且，还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