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六章 入宫面圣
谢鑫燃若有所思道：“我知道致远茶馆，还是因为昨日面圣时陛下说起，陛下总不能与那姓秦的认识？而且那姓秦的又怎么知道，我们今日便会去听书？”
万俟怀略也补充道：“谢大人说得有理，而且他要杀你，务必一击即中，怎会让你有逃脱的机会？”
云书月感受到，身旁在帮她擦头发的那人动作顿住，侧目看向言散。
“你觉得呢？还是你想起了什么？”
言散松开握住云书月头发的手，缓缓道：“临安长公主的驸马姓柳，礼部尚书妻弟，蜀州大族出身。”
云书月没听明白言散的话，追问道：“然后呢？”
言散叹气，解释道：“蜀州蛊术横行，而会制那‘月半蛊’的，正是蜀州柳家。”
云书月骇然，“真是同一个柳家吗？会不会像是白姨和白寻青那样，只是都刚好姓白，实则没有关系？”
言散摇头道：“不知，还得再查，但终归需要防范。”
云书月塌腰倚在椅子上，感叹道：“早知道就不告诉她我叫‘雷锋’了，现在还得找机会跟她搭上关系！”
几人说话间，书房的门被敲响，是和顺在外头传话。
“主家，陛下传唤，唤您明日午时进宫面圣！”
云书月僵住：得，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都传到陛下耳里了！
——
那夜的谈话阔日持久，甚至连四人的晚饭，也是让和顺送到书房的。
第二日一早，才巳时刚过，云书月还在睡梦迷蒙时，就被和顺薅了起来梳妆打扮。
有些话虽然说得难听，但有道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容景煦召她云书月，是为了见她的模样吗？后宫神仙妃子那不多多了，何必看她一个出身相貌都平平无奇的平民女子。
容景煦召她，大抵还是为了那“池塘和鱼”的事。
只是和顺才不管那么多，把手一挥，一套套锦衣纱裙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她卧房里送，钗环脂粉更是如连绵不绝的流水般，由着婢女放在桌上，等着妆娘挑选。
整套流程足足大半个时辰，刚好让云书月补眠成功，才睁眼就见镜中好似天女下凡。
一身清爽的鹦哥绿纱裙，配上发间寥寥几根碧玉发簪，面上没贴花钿，脂粉也只是轻扫一层，却已足够让她宛如换了一个人一般。
她才开口控诉：“和顺，我饿了！”
话音刚落，她手中就被塞了一篮子点心，送上了门外马车，往入宫最近的朱雀门去。
云书月即便已经坐上了马车，却还是呈呆滞状，机械地往口中送点心，直到被噎住了，才抬手招呼身边的人。
“嘉月，水……”
嘉月倒了一杯温茶给她，还帮着拍背顺气，“小姐，你可长点心吧！这是进宫面见圣上，非同儿戏啊！”
云书月就着茶水用力一咽，总算呼吸过来，才呆呆抬头发问。
“点心？什么点心？”
不等嘉月再次向她普及皇宫礼仪，朱雀门就到了。
按照宫规，他们的马车只能去到朱雀门，剩下的路要乘坐轿辇，而容景煦十分贴心地安排了人在朱雀门接应云书月，所以她转眼间就到了一处花园。
花园极大，比她的云来海鲜楼的花园，还要大上个十余倍，适逢夏日，阵阵荷香飘荡在空中，加以蝉鸣清风，倒是不觉炎热。
引路的小太监将云书月和嘉月引到了一处湖边，蜿蜒的廊桥连接湖心亭。
他躬身道：“还请云老板独自前往湖心亭等待陛下，嘉月姑娘不必担心，小的会好好照看。”
云书月颔首回应，“有劳公公。”
说完，她掏出了一锭银子塞进小太监手里，才往湖心亭去。
——
湖边清风徐来，湖心亭里的风却更大了些，幸好有纱帘阻挡，倒也没叫云书月吹得发髻散乱。
她像是坐不住般，站在湖心亭四周东瞧瞧西看看，还不时逗弄停在荷花上的蜻蜓，全然没有一丝要面见皇帝的恐慌。
“陛下驾到——！”
突然的一声通传，云书月立马起身拍了拍衣裙，站在亭边等待，见容景煦走近，才行了个万福礼。
“民女云书月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
容景煦一声“哎”，让她一下回到了徽州时一样，才敢悄然抬头偷看。
容景煦坐下，才饶有兴致地朝她眨眼，“都敢偷看朕了，还不过来坐下！说起来，时常跟着你的那个小伙子呢？”
云书月粲然一笑，这才直起身子，坐在了容景煦身侧的位置上，回应道：“陛下笑话我才是，他哪有时常跟着我？”
和洽还是一如既往地有眼力劲儿，见二人已经落座，便站在廊桥边上高呼道：“陛下已至，上菜！”
一道道佳肴如何流水般被送到桌上，皆是云书月没见过的。
容景煦见她好奇，叫来和洽，“老东西，你给云丫头讲讲，这些是个什么！”
和洽不介绍还好，一介绍吓云书月一跳，都是些放在现代很“刑”的原材料，做成的一十八道佳肴。
当然，今天的重点不在佳肴上，而在容景煦叫她来的原因上。
她不得不承认，很“刑”的佳肴味道很好，只是少了些烟火气，多了些高高在上。
容景煦见东夹一筷子，西挖一勺子的云书月，脸色变了又变，先是惊奇，再是跃跃欲试，到最后的心情复杂，不免开口想问。
“云丫头，不好吃吗？这还是朕特地吩咐御厨做的！”
云书月一听，吓得想跪地，就这食材，放在现代只能在动物园看见，她哪敢嫌弃人不好吃？她生怕食材嫌弃她不好吃！
她连连摇头否认，“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小女子就是在想陛下召我来所为何事，您一直不说，我就只能一直提心吊胆了。”
容景煦筷子一放，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朕就是想请你尝尝宫廷菜！”
云书月小心试探道：“没有其他原因？”
容景煦抿了抿嘴，压下笑意，“倒也有些别的原因。”
云书月见容景煦暴露真实意图，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不怕来直的，就怕七拐八绕的，她自己可以是，但别人不行。
她继续试探道：“陛下，是关于‘鱼’的事吗？”
容景煦先是一怔，接着重重叹气，“谢鑫燃呈上的证据，你大概没看过吧？你是不知，徽州和周边三个州的官员，竟有一大半是那鬼宅的旧客！”
云书月笑容一收，眉头微蹙。
说实话，她猜到了，那位秦先生从十几年前搭上天机门开始，她就已经猜到这事里边弯绕极多。
她不能开口问容景煦，是不是要将那些官员都换下。
毕竟胡乱猜测圣意，哪怕猜对了也好，都是大祸临头。她又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早，只能旁敲侧击。
“真没想到啊！陛下是打算从轻发落？毕竟法不责众。”
容景煦才拿起的筷子，一听云书月的话，霎时又扔在了桌上，“法不责众？他们就不该做那样的事！”
云书月被容景煦的举动，吓得已经夹起的肉又掉回碗里。
她连忙起身正欲跪下，却被容景煦出言阻止，“跪什么？要不是你，这事恐怕到朕入土了都不知！”
他接过和洽适时送上的新筷子继续吃饭，还不忘道：“和洽，你做个见证，云丫头以后在朕面前可以不跪，省得她一听见什么就跪！”
和洽躬身回应道：“是，老奴记下了。您也是，吃饭不宜动怒，太医的嘱咐您怕是又忘了吧？”
容景煦嫌弃地摆了摆手，“你个老东西，知道了。”
云书月这才怯怯坐下，拿起筷子的手越发不安。她总觉得，容景煦送给她的雷，已经在路上了。
她夹起方才掉在碗里的肉，问道：“那陛下觉得该当如何？”
容景煦轻叹，“一下子全换掉是不可能的了，但你所说的考试选举，所要的时间太长了，朕的身子恐怕……”
云书月听后一惊，再联系到系统给她的任务“扶持五皇子登基”，这容景煦的身体果真不大好。
只是她也不能顺着容景煦的话说，只能恭维道：“陛下洪福齐天，定能寿比南山！”
容景煦轻笑，“你们啊，就哄朕吧，朕的身子，自己知道。”
云书月只能陪笑，不知还能如何应对。容景煦想换人，只是迫于现实暂缓，但也怕让那些人在其位，却不一定谋其政。
而她能给的建议不多，甚至就连科举，也不一定能顺利推行下去。
容景煦诉苦道：“云丫头，现下朕真是步步为难，前朝后宫都建议朕放他们一马，但放了这一马，以后可就不知还有多少马。唉，难啊！”
云书月一怔，她总以为天子意味着无上的权力，却不曾想还有平衡诸多。
她不忍看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担忧，刹那灵光一动，建议道：“既然如此，陛下何不顺水推舟，加以商讨？”
容景煦一怒，“云丫头，你是被他们收买了吗？”
随即不过半秒，他却静了下来，想通了云书月的话，哈哈大笑道：“朕就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你是让朕用以交换！”
云书月这才接上容景煦的话，弯眉浅笑道：“正是此意，放他们一马，可以，但是没那么容易，需得用什么来换。”
容景煦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得换！朕还头疼怎么推行义学和科举，这倒是个极佳的机会。哪家不同意，那就让他断尾！”
云书月适时朝容景煦具备庆贺，“那民女以茶代酒，祝陛下所愿皆成！”
容景煦松快地举杯，回应云书月的祝贺，还问起她，“云丫头，你在庐城那海鲜楼做得极妙，不若在都城也开一个？”
云书月故弄玄虚道：“小女子还真有开店的打算，不过还没想好做些什么营生。”
容景煦一愣，好奇道：“不开海鲜楼了吗？朕许久没吃，倒还真有些想了。”
云书月勾唇一笑，“陛下若是想了，召民女进宫给您做便是。”
“如今暑热，倒是可以开些个别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