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待月圆
夜，寂如水。
林弃看着面前的那碗面，将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你就给我吃这个？”
想起刚刚一次性替王九儿结清了半年的房租，林弃就来气，那可是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本来为此王九儿怎么也得盛情款待他一番，没想她折腾了半天，就给他端来一碗清汤面。
“你甚至连一个煎蛋都舍不得放？”林弃无语道。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王九儿翻了翻白眼，“你知道现在鸡蛋有多贵吗？五文钱一个，买两个鸡蛋都抵得上你碗里这一碗面了。”
林弃看着王九儿连说带比划的样子，很是无语，随后掏出一块碎银拍到桌上:“去加个煎蛋。”
见到银子的刹那，王九儿当即双眼放光，赶紧将其收了起来，学着外面食肆小二来了一句:“好嘞，您稍等。”
随后便跑出门去，不多时，看到碗中的热气腾腾的煎蛋，林弃终于拿起了筷子。
他暼了一眼王九儿依旧精精有味吃着的白水面，道:“你不吃？”
“我不爱吃蛋。”王九儿道。
林弃在心里叹了口气，将煎蛋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夹给了王九儿。
看着碗中的蛋，王九儿愣了一下，却没有拒绝。
吃过晚饭，王九儿在屋内收拾碗筷，林弃坐在门槛乘凉。
隔壁白日里和王九儿聊天的老太太突然神秘兮兮地招呼林弃过去，待林弃近到跟前时，老太太塞给他一个红包。
“这……”林弃猜到了老太太的意思，很可能是白日里听到了他与王九儿的对话信以为真，他与王九儿真的结为了夫妇。
“九儿是个苦命的孩子，你要好好待她。”老太太拍了拍林弃拿着红包的手。
回到房间后，王九儿已经收拾妥当，正在烧水。
“待会儿你自己兑点儿凉水洗洗。”说着王九儿就往外面走去，“好了喊我。”
林弃叫住她，将红包递给了她:“隔壁老太太给的。”
“你说古夫人啊！”看着红包，王九儿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也没多说什么，将红包接了过去出门去了，不过在踏出门槛之后，又折身把门带上了。没多时，外面就传来了王九儿和古夫人闲言闲语的声音。
待林弃擦好身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行头，他发现王九儿并没有打算重新烧水，便将他往外赶。
“你就洗这个？”林弃很诧异，她竟打算直接用他用过的水。
“反正大夏天也不会冷。”王九儿回答道，“再说了，这炭石也是需要银两的，能省则省。”
“可是……”林弃欲言又止。
“我们都是夫妻了，搭伙过日子这种事情再寻常不过了。”王九儿道，“再说了，我都不嫌弃，你一个大男人就要娘们唧唧的了。”
林弃只得走出门去。
听到屋内传出的水声，林弃想起不知在哪儿听到的一句经典台词——
“光是就着这声音，我都能吃两碗饭。”
只是想着今日的遭遇，林弃实在是没有心情。
虽说王九儿底子确实很不错。
洗漱完毕后，就到了分配睡觉空间的时候了，屋内只有一张床，连多余的席子都没有。
“你还是睡床上吧。”林弃道。
“那你呢？”王九儿道。
“当然也是睡床上了。”林弃一脸笑意看得王九儿心里直发毛，“我们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你可不要乱来。”一直大大咧咧的王九儿到此时终于拘谨了起来，只见她拉紧了衣领，“我可警告你，这附近可都住满了街坊。”
林弃摇了摇头，没有再逗他，走出门去了。
隔壁的古夫人也还没睡，依旧坐在门口。
二人四目相对，颔首示意，没有说话。
今夜只有一弯浅月悬挂在半空，蝉鸣与蛙声一片，很是好眠。
第二日醒来时天才擦亮，林弃发现身上多了一条被洗得发白的毯子，古夫人已经在院子里晨练，而不少邻居家也已亮其烛光。
回到房间，王九儿也起来了，只是看着桌上的面，林弃不由蹙起了眉头。
察觉到林弃的不满，王九儿赶紧放下碗筷，去给他煎了一个蛋，林弃依旧没有动筷子:“你就顿顿吃面啊？”
“嗯。”王九儿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便宜，还顶饱。”
看着那碗面，林弃实在没有食欲，出门去街道旁边的食肆要了一碗羊杂汤，嚼着新鲜的羊杂，喝着滚烫还带着些咸辣的汤水，虽然在盛夏吃这个有些不合时宜。
“但这才是生活啊！”放下已经干干净净的陶瓷碗，林弃摸着腹部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而后，他去到对面的茶楼，要了一壶茉莉花茶，找个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一天。
“想不到这座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城池，竟有如此多修行者。”林弃感慨道，“光是这一天时间里，从楼下路过的人中，便有三名浴道境，十二名引灵境，淬体境更是不计其数。更离谱的是，斜对面街角卖猪肉的壮汉，竟是一名涅槃境的强者。”
和所有的修真世界一样，这个世界也是有修为等级划分的。
最基础的便是武者，武者对应的是修行境界的淬体一至九级，淬体之上便是跨过那玄妙之门的真正天堑，凡人与修行者真正的区分也在此处。
淬体之上有引灵，浴道，涅槃，渡劫，飞升五大境界，其中引灵，浴道，涅槃和渡劫又各自分为前中后期和大圆满四个阶段，而飞升则更多看重造化与机缘，没有阶段划分。
是的，林弃能窥探所有修行者的修为，不管他们隐藏得有多深，但他自己却无法修行。
这是他的体质决定，也是老头子对他的万般叮嘱。
“不管你以后踏上怎样的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悬壶济世或烧杀抢掳，但唯一有一件事不要去碰，那就是修行。”老头子如此说道。
林弃也试图问过原因，但却被老头子各种话语搪塞过去了。但相处这么多年，老头子虽说大多时间都不是很靠谱，但一到这种严肃的时间，听他的总没错。
所以林弃也没深究下去。
夜晚吃饭的时候，林弃一眼就认出了碗里的食物，面还是那碗面，蛋还是那个蛋，这分明就是早上那碗面重新热过一遍，隔着空气，林弃甚至能闻到已然开始发馊的味道。
“将就着吃吧。”王九儿看出了林弃的心思，“等过段时间我领了工钱，再带你去吃顿好的。”
果不其然，当天夜里，林弃几乎在茅房里过了一晚上。
第二日，林弃依旧在茶楼里坐了一天，不过当天夜里，他终于没有继续吃面，而是终于吃上了蛋炒饭。
“只不过，我们家有米吗？”吃到一半，林弃才想起这个问题。
“中午的时候，我干活的主家米饭蒸多了，我偷偷将剩下的打包了起来。”王九儿脸上尽是洋洋得意的表情。
林弃顿时对自己这位结发妻子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