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一年的香烟与金钱
朱宇帆回到家后，母亲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笑着问他：“帆帆，最近烟没少抽吧！”
“妈，没抽多少，就是同学在一起的时候抽了几根而已。”朱宇帆心虚的说道。
“少抽点，抽多了对身体不好。”母亲叮嘱道。
抽烟，朱宇帆好像是从很少的时候就开始试着抽起的，高四之前他都是偶尔碰到了就抽一根，或者很想抽的时候就找父亲抽过的烟屁股抽几口，父亲是抽纸烟的，很小的时候，父亲抽的是一包一块或者两块的纸烟。
朱宇帆试着抽烟是因为六岁那年，母亲随父亲去了新疆，哥三个被爷爷奶奶照顾，奶奶虽然管的比较严，但由于观念问题，不管他学着抽烟的事。高四之前他都是偶尔碰到了就抽一根，或者很想抽的时候就找父亲抽过的烟屁股抽几口。
朱宇帆清晰的记得六岁那年母亲离开的情景，当时母亲坐在三轮车的后兜，车在前面跑，他哭着喊着追着车跑的情景。他看到母亲也哭了，哭着给大哥说：“带帆帆回去，妈很快就会回来的。”妈妈骗了他，妈妈的很快，持续了两年。
然后，他被大哥抓住，不让他再追着车跑了，他只是哭着喊着：“哥，你放开我，妈妈走了，我不让妈妈走。”
妈妈还是在他六岁的那年离开了他们哥三，在后来的两年，他们哥三随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爷爷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早晨起来就是从吃馍馍煮罐罐茶喝开始，在此之余就抽老汉烟。朱宇帆清晰的记得爷爷煮罐罐茶的场景：
一个破损了的铁盆子，里面装满土，然后夯实。折断的柴就放在土盆上面，等火势大起来，煮茶的灌灌就先放到火堆旁边，然后加水，等水开后再放茶叶，然后煮开。灌灌不知道是爷爷在哪找的，朱宇帆只是记得灌灌上的铁丝是爷爷自己缠上去的，方便煮茶，也方便倒茶。
煮茶期间，爷爷偶尔会觉得馍馍太凉，也会放在火堆旁烤烤再吃。朱宇帆偶尔会吃点爷爷烤的馍馍，煮的茶太苦，他是喝不下去的，喝过一次，吐了出来，然后爷爷煮茶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喝过煮的茶。
朱宇帆经常围在爷爷身旁，看着烟熏火燎的火盆，看着木材燃烧过程中到处飘着的灰屑，看着爷爷那张被火光照的通红的老脸。
偶尔在爷爷抽老汉烟的时候会傻兮兮的给爷爷说：“爷爷，我也抽一口，尝一下老汉烟的味道。”
爷爷由于心疼孙子，只知道烟这玩意除了费钱对身体啥的没啥影响，穷人的命不值钱的，他们首先想到的是钱，而不是未来的身体。所以，朱宇帆想尝的时候爷爷总是会让他尝几口。由于老汉烟的味太重，朱宇帆实在受不了那个味，每次抽一口都会咳的不行，因而，爷爷的老汉烟他抽不惯，试了几次后也就不抽爷爷的老汉烟了。
爷爷偶尔出门会碰到村里抽纸烟的人，那些人尊重爷爷是长辈，会给爷爷发根纸烟。在朱宇帆他们村，他的爷爷辈和父亲辈那两代人，基本都抽烟，因此他们在闲暇之余，坐下来的时候总是给对方说：“大哥或者大爸亦或者其它的称呼，来抽一根。”另外一个就会说：“来，抽我的，尝尝我今年的烟叶子。”然后，两个人会蹲在某个墙角或者坐在农具的杆子上，一起冒烟，顺便谈着庄稼，天时，孩子，甚至自己的婆娘，当然爷爷的婆娘是朱宇帆的奶奶。
偶尔爷爷会把村里人送他的纸烟带回家给朱宇帆抽，他继续抽着他的老汉烟。老汉烟的烟叶子是爷爷自己种的，卷烟的纸是两位哥哥废弃的作业本。朱宇帆那时学会了爷爷卷烟的方法，用爷爷的话说，自己的这种烟叫做“穷人大抬头”。不管是不是爷爷自创，反正朱宇帆是在外面没听到过这个叫法。所以，爷爷在忙的时候，会让他的小孙子给他卷个“穷人大抬头”。
是的，是穷人，卷烟只需要烟叶，废弃的作业本，口水，就可以卷根烟了，就这种烟，爷爷抽了一辈子。
爷爷一辈子好像习惯了抽老汉烟，朱宇帆父亲或者长大后的朱宇帆送的纸烟，爷爷都不喜欢抽，说是没味，味太淡了，抽起来不过瘾，所以一直就抽着自己的老汉烟。等他种不动地，大爸爸，也就是朱宇帆的大叔，替爷爷种，当然大爸爸继承了爷爷的烟瘾。
高四那年，飘哥，老冯，猴儿，朱宇帆他们四个抽烟频率都变高了，因为高四的身份，无疾而终的初恋，更是因为有个抽烟人的圈子，或者是长大了，寂寞了，也孤独了？
那年，一般的烟一包已经五块了，家里给的那点生活费他们是不敢拿来整包整包的买的，因而，他们几个买的时候，总是买一块钱的，也就是四根。他们四个人一人一根。偶尔如果只有一根烟的时候，在抽的时候，他们就轮流着抽的，一人几口，抽到烧到过滤嘴为止。那时，他们相互不嫌弃彼此的口水，只会说：“飘哥，你特么别抽太多，后面还有三个人等阵。”“老朱，可以了，位置到了，到我了。”等等话语，几个人盯着一根烟的燃烧。
那一年的纸烟，爷爷买不起，也抽不惯。那一年的纸烟，朱宇帆只能用一块钱买四根，数着根根抽。六岁那年，爷爷五十多岁了。高四那年，爷爷走了。
“帆帆，想什么呢，咋一动不动的？”妈妈的声音有点大，惊醒了回忆中的朱宇帆。
“妈，我想爷爷了。”朱宇帆情绪很低落着说道。
“帆帆原来是想爷爷了啊，没事，明天让你哥哥带着你去给爷爷烧点纸钱。”妈妈轻声着给朱宇帆说道，边说边摸着朱宇帆的脑袋。
“知道了妈妈。妈，晚上我们吃啥？”
“当然是我们帆帆最爱吃的面鱼啦。”妈妈宠溺着给朱宇帆说道。
“嗯嗯，我给妈妈帮忙，一起做。”
“好，你给妈生火。”
“好嘞。”
朱宇帆一直都是妈妈的小棉袄。
第二天去爷爷坟地里前，朱宇帆去大爸爸那里要了点烟叶和卷烟的纸，大哥带了香和纸，二哥带了给爷爷倒的茶水。
到爷爷坟地里后，朱宇帆卷了两根“穷人大抬头”，一根点燃后放爷爷坟前，爷爷抽。一根点燃，自己抽。
“爷爷，帆帆来看你了，给你卷了你的那个'穷人大抬头'。”朱宇帆在心里默默的告诉爷爷。
风吹过爷爷的那根着着的烟，朱宇帆感觉像是爷爷抽了一口一样。
“爷爷，我看到烟你抽了，大哥给你烧的钱也送过去了，二哥给你的灌灌茶也倒给你了，你在那边好好的，帆帆以后要去外地读书了，回来了再来看望你。”
回家的路上，朱宇帆兄弟三个沉默了一路，三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顶着六月份的太阳，在南风的吹拂下，静静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