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帝非帝,王非王,千骑万乘走北邙（1）
汉中平六年，公元一八九年，属蛇，农历己巳年。
正月，洛阳城的小孩子传唱着一首歌谣：
帝非帝，王非王，千骑万乘走北邙。
这童谣传入宫中，灵帝召大将军何进以及张让、蹇硕等人商议解析。
都不解其意，无果。
这一年的夏天来得特别早，四月的洛阳已经热得让人受不了。皇帝刘宏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他怕热。
二十六日，阴，他感觉自己应该是不行了。于是他想召见大将军何进进宫商议后事。
何进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杀猪匠。
也活该他何家要发达，何进的父亲通过贿赂宦官把何进的妹妹送进了皇宫。何进的这个妹妹也争气，进宫后给刘宏生了皇子刘辩。
母以子贵，何进这个妹妹被立为皇后。
何进因此当了大将军，实际上就是全国军队的最高指挥官。
刘宏要挂了，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立太子，选定接班人，毕竟权力不可一日真空。
其实，当时灵帝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何皇后所生的刘辩，另一个是王美人王荣所生的刘协。
垂死的皇帝刘宏其实更想立刘协，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汉献帝。
就在刘宏准备下定决心传位给刘协的时候，中常侍蹇硕说：何进是刘辩的亲舅舅，他现在掌管着全国的武装力量，必须先除掉何大将军，刘协的皇帝位置才坐得稳。
奄奄一息的灵帝脑子已经不清楚了，但是他还是觉得蹇硕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发诏宣何进进宫，计划在宫中杀了何进。
不料走漏消息，司马潘隐是何进的心腹，把皇帝要诛杀何进的消息告诉了何进。
何进吓得宫都不敢进了，急匆匆回到家里，召集他的亲信集合：我今天要杀进宫中，把些个没雀雀儿的阉人杀个片甲不留。
曹操对何进的想法非常不屑一顾，虽然他年轻位卑，他还是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给大将军提建议：宦官祸害朝廷，在冲帝和质帝的时候就形成了气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宦官在朝廷中盘根错节，势力极大，一下子怎么能够扫除干净呢？而且，大将军如果不周密计划，可能引来杀身灭族之祸。望大将军好好思量。
何进一看曹操，一个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居然质疑我大将军的决策，心里十分不爽：这么多老谋深算的人都没有做声，就你一个小娃娃也懂国家大事？你以为是过年杀猪？滚一边去。
曹操被怼得鼻孔出不了气。
恰在这时，潘隐急匆匆赶来，他带了一个大消息：
皇帝已经驾崩了。更要紧的是，蹇硕与十常侍商议秘不发丧，现在就要宣大将军何进进宫，要杀了何进，立刘协为新皇帝。
潘隐的话刚说完，宫里太监传话：
宣大将军何进进宫见驾！
何进血冲脑门，扫了一眼前站着的众人，大声问道：
谁敢跟我进宫讨伐阉人宦官，拥立新君？
曹操这时又站出来：大将军，今天的事，应该有先有后，先应该拥立新君，然后再寻找时机对付宦官。
曹操的话音刚落，袁绍手持钢刀，挺身而出，对何进一拱手：大将军，请给我五千精兵，我愿保护大将军入宫杀阉人，拥立新君。
何进大喜。于是带领袁绍以及一众大臣，就在灵帝的灵柩前扶立刘辩为新皇帝。袁绍追杀蹇硕，蹇硕躲在花丛中，被中常侍郭胜看见，一刀接过了他。蹇硕麾下所有禁军，都投降了袁绍。这时袁绍建议何进要乘胜追击，把宦官斩尽杀绝。
宦官张让知道这事只有求何皇后才能免除一死。
因为何皇后入宫的事，张让曾经帮过她。可以说没有张让帮忙，何皇后，现在的皇太后连宫门都进不了。
何太后出身卑贱，见识浅薄，面对张让的哀求，她想到了张让对她的帮助，她答应要救张让。
何太后把何进喊进宫：我们兄妹本身是出身低微的人，如果不是张让他们帮我，你我还在乡下杀猪卖猪肉。要杀你的是蹇硕，现在已经被诛杀了。是谁怂恿你要把宦官杀完呢？我以后还要他们相助于我呢。
何进想想也是，出来就对大家说：是蹇硕要害我，与其他人无关，其余的人概不追究。
袁绍急忙站出来说：大将军，今天不斩草除根，恐怕后患无穷啊！
何进说：本初你也不要说了，就这么决定了。
第二天，何太后颁布命令，让何进代理尚书，何进手下一众人等都有封赏。
何氏兄妹把持了朝政，这引起了一个人的不满。
这个人就是董太后。
为了制衡何家，董太后降旨，封刘协为陈留王，封她的弟弟董重为骠骑将军。
何太后见董太后咄咄逼人，心中也大为不爽。
于是一日何太后在皇宫里面摆了一宴，想劝说董太后不要掺和朝政。
何太后相请，董太后欣然赴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何太后端起酒杯，起身敬董太后：
董太后啊，我俩都是妇道人家，见识雅量难比须眉。况且妇人参政，在我们大汉朝，不是一件吉利的事。你看前朝吕后吕雉，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如今你我俩，最好就是深居后宫，那些朝廷大事，让何进他们这些老成持重的元老去处理吧。您看，如何啊？
董太后一听，心想你个杀猪匠种，居然来教训我：
姓何的，你做的事自己没得点逼数吗？王美人王荣是怎么死的？现在你儿子当了皇帝，你弟弟权势熏天，你就可以胡言乱语了？就可以来教训老娘了？不是我夸海口，我一句口令，骠骑将军就可以立马斩杀你的弟弟，就像杀猪扯落一根猪毛一样，你信不信？
何太后脸红了又紫，紫了又红：
我好言相劝，你为什么出口成脏呢？
董太后继续大骂：你一家杀猪匠，有什么不得了的，除了杀猪，你还有什么见识？
两个妇人互相对骂，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张让出面把二位劝了回去。
第二天，还是何进动手了。
他召集三公开会，以董太后是藩妃为名，不宜居住在皇宫，限期搬到河间去。何进还派禁军包围了骠骑将军董重的府邸，董重自杀身亡。
后来，董太后也被下毒毒死了。
从此，何家在朝廷一家独大。
但是朝中的宦官仍然是何进的心头之患。
一天袁绍觐见何进，说到朝中宦官张让段圭，袁绍给何进分析：
近一段时间，张让等宦官在民间传播谣言，说大将军你毒死了董太后。看来这些宦官对大将军十分不利。我们现在应该当机立断，杀尽阉人，时机就在当下，不可犹豫啊。
何进还是有些下不了决心说：以后再慢慢商量吧。
然而，张让等安插在何进身边的奸细第一时间就把何进与袁绍的对话传给了宫中宦官。
这些宦官干别的什么不行，但是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左右逢源。
他们不仅发现何太后这个老女人好忽悠，他们还发现了一个人可以利用，这个人就是何进的弟弟何苗。平时张让为首的宦官除了讨好何太后外就是拿着金钱美女腐蚀何苗。
何太后和何苗俨然成了宦官们的保护伞。
宦官们得知何进袁绍在商议对他们动手，马上准备了一笔贿赂，送给了何苗。于是何苗进宫见何太后，在太后面前说：
您看现在大将军刚刚拥立了新君，权力威望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是他现在整天却想着诛杀十常侍等有功之人。这恐怕不是国家长治久安的预兆啊。您作为太后，应该找他说说，您看十常侍等人对您，那是孝心可嘉哟。
何太后闻说立马召何进进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
宦官参与朝政，这是我们大汉朝的传统。现在先帝刚刚崩，尸骨未寒，你就策划着要诛杀十常侍等先帝旧臣，你是怎么想的？想祸乱国家吗？
何进被太后一顿教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袁绍见何进从何太后那里回来，忙问：
大将军，大事商量得怎么样？
太后不许我轻举妄动，怎么办？
袁绍急了：
现在箭在弦上，千钧一发。我们一定要先动手啊。不能看太后同意不同意了。大将军可以召集在边疆领兵的将帅们带兵进京，杀尽阉人。
何进大喜。便发出征讨文书，召各地军队进京。
这时，主薄陈琳见势不妙，连忙建议何进：
大将军，万万不可如此啊！大将军现在兵权在手，帐下精兵强将数万，要杀几个内侍，易如反掌，何须发檄文征召边关军队呢？那些虎狼之师进入京城，染指权力，恐怕不是好事啊。
何进望了陈琳一眼，眼露鄙夷之色，对袁绍说：
听这家伙说话就知道他是个十足的懦夫啊。
这时曹操大笑着走出来：
大将军啊，这么简单的事，您怎么搞得这么复杂？宦官干政，自古就有。根源在于上面给了他们权力。如今要惩治他们，简单粗暴，抓起来关进监狱就行了。何须还要征集外地军队？这样打草惊蛇，事不机密，我预测，大将军这次一定要失败！
何进听曹操夹枪带棍，脸色十分难看，说话也更是难听：
孟德啊，你是不是担心你那在宫中当太监的养父啊？
曹操退下，心里骂道：这个草包，祸害天下呀。
何进不听劝阻，执意派遣使命，征召各地军阀进京。
这事张让等十常侍很快就知道了。
他们聚在一起商量：
何进这是要灭我们啊。我们不提前动手，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十常侍等人先在长乐宫嘉德门内埋伏了五十精锐刀斧手，然后张让入宫见何太后，张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太后啊，您看，何大将军现在正召集外地兵马进京，要杀我们。看在小的们伺候娘娘多年的份上，您一定要救我们啊。
何太后说：你们可以去大将军府上，请求大将军不要杀你们啊。
张让说：
恐怕我们还没有走拢大将军府，早就身首异处了。还请求娘娘宣大将军进宫，当面劝说与他，不然小的只有死在娘娘面前。说完，张让大哭，以头撞地，血迹斑斑。
太后扶起张让：
好了，好了！你们也怪可怜的。这个何进，究竟准备干什么！来人，宣大将军何进进宫。
何进接到何太后的宣召，立马准备进宫。陈琳马上阻止：
这非常明显是十常侍的阴谋诡计，大将军去不得啊，去了危险！
我姐姐召我，有什么危险？
袁绍也担心大将军安全：
现在看来我们谋划的事情已经被阉人们知道了。大将军现在进宫肯定不安全。
曹操建议先召十常侍出来相见。
何进不以为然：
我是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区区几个寺人，能拿我怎么样？你们几个年轻人啊，真事没见过世面啊。
袁绍还是不放心，于是把自己手下的精兵挑选了五百名，同时叫曹操也调来五百名精兵交给袁术统领，在青琐门外严阵以待。袁绍和曹操则全身披挂，刀剑出鞘，随何进入宫。
何进等人抵达长乐宫，里面太监口传懿旨：太后特宣大将军，其余人等一概不准入内。
何进只得独自一人进宫。
到嘉德门，何进看到张让段圭，还以为是在迎接他。
张让手一挥，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就把何进团团围住。
何进大惊：你们，想干什么？
张让阴恻恻地笑了：
好你个杀猪卖肉的小人，幸得我等引荐，现在得了泼天富贵。你不思感恩，反而要杀我们。你说我们下流龌龊，难道你就清白高贵？
张让说完，就把宫门关上，事先埋伏的军士一涌而出，何进瞬间被砍成了肉酱。